12基督教史

第十二章大逼迫与最终的胜利

我只关心我所学到的上帝的律法。那是我服从的法律,我将在其中得胜。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殉道者塞利卡

在德西乌斯和瓦莱里安的逼迫之后,教会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相对和平的生活。但到了公元4世纪初,最后一次,也是最残酷的一次逼迫爆发了。当时在位的皇帝是戴克里先(Diocletian),他重组了罗马帝国, 为帝国带来了新的繁荣。戴克里先重组帝国的一项措施是四位皇帝共同统治帝国。其中两位皇帝的头衔是奥古斯都:戴克里先本人是东部的皇帝,西部的皇帝是马克西米安(Maximian)。这两位皇帝之下是副帝, 他们的头衔是恺撒:戴克里先之下是加勒里乌(Galerius),马克西米安之下是君士坦提乌·克洛卢斯(Constantius Chlorus)。凭着戴克里先的政治与统治天赋,只要他拥有最高权力,这种分权制度就能起到很好的作用。但是,这个制度的主要目的是确保皇位的有序继承,因为戴克里先的计划是“凯撒”继承他为“奥古斯都”,随后,余下的三位皇帝将任命一位“凯撒”,填补由晋升为奥古斯都的恺撒所留下的空缺。戴克里先希望,这会防止因继承问题而频发的内战,这样的内战一直困扰着罗马帝国。我们将会看到,他的这个希望破灭了。

不管怎样,在戴克里先的统治之下,罗马帝国取得了相对的和平与繁荣。除了在帝国边境频繁爆发的小冲突之外,只有加勒里乌被迫进行了两场重要的军事战争:一场在多瑙河沿岸,一场抗击波斯人。在这四位皇帝中,似乎只有加勒里乌对基督教怀有敌意。戴克里先的妻子普莉斯卡(Prisca)和他们的女儿瓦莱莉亚(Valeria)都是基督徒。教会的安全似乎有了保障。

基督徒最初可能是在军队中遇到了困难。关于服兵役,基督徒并没有达成广泛共识,因为当时的大多数教会领袖称基督徒不该成为军人, 但在罗马军团中却有许多基督徒。不管怎样,大约在公元295年,许多基督徒被判处了死刑,一些是因为拒绝参军,另一些是因为试图离开军队。加勒里乌认为,基督徒对参军的这种态度极其危险,因为可以想 象,军队中的基督徒在关键时刻可能拒绝服从命令。因此,作为一项鼓舞军队士气的必要措施,加勒里乌说服了戴克里先,将基督徒全部逐出了罗马军团。除了将基督徒逐出军队之外,戴克里先的法令并未要求进一步惩罚基督徒。但在一些地区,某些军官试图强迫基督徒士兵放弃信仰,这或许是因为他们的过度热情,因为他们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士兵减少。结果,许多基督徒被处死,他们都是多瑙河军队中的士兵,服从加勒里乌的指挥。

在这些事件之后,加勒里乌对基督徒的偏见似乎越来越大,公元303年,他最终说服戴克里先颁发了一项针对基督徒的新法令。至少历史学家凯撒利亚的优西比乌(Eusebius of Caesarea)是这样告诉我们的,因为他竭力不将逼迫的罪名加给当时的其他三位皇帝——戴克里先就是其中之一。即使这样,新法令的目的也不是杀害基督徒,而是解除他们在罗马帝国担任的重要职务。当时的法令是,免除基督徒所担任的一切公职,毁掉基督教的所有建筑与书籍。起初并没有更加严厉的措施。但是,冲突很快就升级了,因为许多基督徒拒绝交出自己的圣经,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被施以酷刑,并被判处死刑。

后来,皇宫中发生了两场火灾。加勒里乌指责是基督徒纵火,他们想要报复,因为他们的聚会场所和书籍被毁掉了。而当时的一些基督教作家指出,是加勒里乌自己纵火,因为他想陷害基督徒。不管真相怎 样,戴克里先很快就愤怒了,他命令宫廷中的所有基督徒必须向神祇献祭。普莉斯卡和瓦莱莉亚服从了命令,而宫廷大总管多罗西斯(Dorotheus)和其他一些基督徒则殉道了。在罗马帝国上下,基督徒的聚会场所与圣经被付之一炬,一些地区过度狂热的官员效法皇帝的榜 样,将基督徒处死。逼迫似乎并不十分严重的唯一地区是君士坦提乌· 克洛卢斯的领地,这里的逼迫只限于拆毁一些教会建筑——至少这是希望尽量美化君士坦提乌的优西比乌告诉我们的。

局势越来越糟。一些地区爆发了骚乱,戴克里先相信基督徒正在密谋反叛他。后来,他先是下令逮捕了教会的所有领袖,然后又命令所有基督徒必须向神祇献祭。

古代教会所遭受的最残酷的逼迫就这样开始了。同前面讲到的德西乌斯一样,戴克里先尽量促使基督徒放弃信仰。许多基督徒习惯了几十年相对安逸的生活,因而屈服了。其他基督徒受尽了极其残忍的酷刑折磨,最终被以各种方式杀害。许多基督徒藏了起来,其中一些还带着圣经。甚至还有一些基督徒跨过边境去到了波斯——这似乎证实了对他们最糟糕的怀疑:对罗马帝国不忠。

与此同时,加勒里乌决心成为罗马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公元304年,戴克里先患病,虽然他大难不死,却已虚弱不堪。加勒里乌前来觐见戴克里先,显然是劝说他退位。他也迫使马克西米安退位,因为他威胁要率领自己明显更加强大的军队入侵他邻舍的领地。公元305年,戴克里先和马克西米安都退位了,加勒里乌和君士坦提乌·克洛卢斯成为了奥古斯都。他们之下的两位凯撒是塞维鲁(Severus)和马克西米努·达伊亚(Maximinus Daia),可他们都是加勒里乌的无能傀儡。

然而,加勒里乌的这些安排并不受罗马军团中许多军人的欢迎。在罗马军团中,君士坦提乌的儿子君士坦丁(Constantine)和马克西米安的儿子马克森狄(Maxentius)深受喜爱。年少时的君士坦丁曾先后在戴克里先与加勒里乌的宫廷中生活过一些年,明显是作为确保父亲君士坦提乌·克洛卢斯效忠的人质。但是,君士坦丁逃跑了——或如同一些历史学家所认为的,他被释放了,并见到了父亲,他的父亲曾以健康欠佳为由而要求见他。在君士坦提乌去世之后,军队拒不服从加勒里乌的安排,并宣布君士坦丁才是他们的奥古斯都。与此同时,马克森狄攻取了罗马,统治这个古老帝都的塞维鲁被迫自杀。加勒里乌入侵了马克森狄的领地;但是,他的军队开始倒戈,投奔了他的对手,他被迫回到了有更多人支持他的帝国东部。最终,绝望中的加勒里乌请求戴克里先复位主持大局。但是,戴克里先宣称,他非常喜欢退休后种卷心菜的生 活,并拒绝重新主持帝国的政务——但他愿意主持这几个政敌之间必要的谈判。谈判的最终结果是一种极不稳定的安排,其中就包括任命李锡尼(Licinius)为新的奥古斯都。到此时为止,帝国各地有许多人都声称他们是某个地区的统治者,这样的人多到难以在此一一列举,新的内战显然一触即发。与此同时,君士坦提乌·克洛卢斯的儿子君士坦丁却在巩固他在高卢与大不列颠的地位,他在等待时机。

在如此混乱的政治局势中,对基督徒的逼迫还在继续,但逼迫的程度取决于每一个地区的每一位皇帝所制定的政策。在罗马帝国的西部, 大部分领地处于君士坦丁和马克森狄的有效控制之下,这两位皇帝都没有强制实施逼迫基督徒的法令,他们认为,逼迫基督徒是他们的敌人加勒里乌的事情。加勒里乌和他的主要傀儡马克西米努·达伊亚继续逼迫基督徒。马克西米努试图完善加勒里乌的政策,他将基督徒逼迫致残,将他们发配到采石场做苦力。但在后来,许多被判刑的基督徒开始在服刑地建立新教会,于是马克西米努或是将他们杀害,或是将他们再次流放。殉道士的名单越来越长,似乎没有尽头。

然而,基督徒却意外地得到了帮助。加勒里乌患上了令他痛苦不堪的疾病,基督徒称那是上帝对他的惩罚,他可能相信了基督徒的话,从而勉强决定改变自己的政策。根据基督教历史学家凯撒利亚的优西比乌记载,公元311年4月30日,加勒里乌宣布:

我们为国家的利益所颁布的一切法律,都是为了恢复罗马人的古老法律和传统纪律。我们尤其希望带领已经放弃祖先信仰的基督徒回归真理……在我们颁布法令,命令所有基督徒回归到古代的习俗之后,许多基督徒出于恐惧而遵行了,我们不得以才惩罚其他基督徒。可是,仍有许多基督徒坚持己意,我们知道,他们既不会崇拜与服侍神祇,甚至也不会崇拜和服侍他们自己的上帝。因此,在对所有人的仁慈的驱使之下,这样做似乎是公义的:宽恕他们,允许他们再次成为基督徒,再次在他们的聚会所中聚会,只要他们不妨碍公共秩序。

我们将在另一个法令中就此事再对地方官员做出指示。

作为对我们宽容的回报,我们将要求基督徒为我们、为我们的国家和他们自己向他们的上帝献上祷告,以便国家可以繁荣昌盛, 他们可以安居乐业。

这项法令结束了罗马帝国对教会最残酷的逼迫。监狱的大门很快就被打开了,许多因逼迫而伤痕累累的基督徒走了出来,但是,他们依然感恩,因为他们认为,至高的上帝解救了他们。

加勒里乌在五天之后去世,基督教历史学家拉克唐修(Lactantius) 特意向世人表明,逼迫基督徒的人会可怕地死去,他宣称,加勒里乌的忏悔来得太迟了。

罗马帝国随后被君士坦丁、李锡尼、马克西米努·达伊亚和马克森狄所瓜分。前三位皇帝彼此认可,共同宣布马克森狄为篡位者。至于他们对基督徒的政策,马克西米努·达伊亚是唯一一位很快就重启已被加勒里乌停止的逼迫的皇帝。

然而,一次结束逼迫的政治大变动即将发生。在之前的阴谋与内战中一味耍弄政治手腕的君士坦丁发动了一场战争,最终令他成为罗马帝国的主人。君士坦丁突然集结了他在高卢的军队,他们穿越阿尔卑斯 山,向马克森狄的首都罗马进军,而这完全出人意料。惊慌失措的马克森狄未能守住他的要塞,君士坦丁的军队迅速将其占领。马克森狄只能集结他在罗马的军队,与高卢的入侵者进行战斗。罗马坚不可摧,如果马克森狄选择一个更加明智的战略,只守不攻,历史或许会被改写。但是,他咨询了他的占卜官,得到的建议是进行战斗。


君士坦丁成为罗马帝国唯一的皇帝,教会在他的领导下进入一个新时代。

根据两位认识君士坦丁的基督教编年史家记载,君士坦丁在大战前夕得到了一个启示。其中一位编年史家拉克唐修称,君士坦丁在梦中接到命令,将一个基督教的象征物放到他士兵的盾牌上。另一位编年史家优西比乌说,异象出现在天空中,同时出现了这几个字:“你将靠此得胜”。不管怎样,事实上君士坦丁命令他的士兵在盾牌和军旗或拉伯兰旗(labarum)上使用一个看似希腊字母Chi-Rho叠置在一起的标志。这两个希腊字母是“基督”的前两个字母,因此,这样的拉伯兰旗很可能是基督教的一个象征物。尽管基督徒认为,这是君士坦丁归信基督教的伟大时刻,但是,历史学家指出,即使在这件事之后,君士坦丁还在崇拜太阳神——不可征服的太阳。实际上,君士坦丁归信基督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们将在下一章讲述。

一个重要的事实是,马克森狄战败了,他在米尔汶桥(Milvian Bridge)作战时掉入河里,溺水而亡。君士坦丁就这样成为罗马帝国整个西部的主人。

君士坦丁的战斗一旦打响,他就迅速向前推进。在米尔汶桥战役之后,他在米兰会晤李锡尼,与李锡尼结成盟友。他们达成的一项协议 是,停止逼迫基督徒,返还他们的建筑、公墓和其他财产。这项协议被称为《米兰敕令》(Edict of Milan),它通常被认为是逼迫结束的标志(公元313年),尽管加勒里乌的法令实际上更加重要,且马克西米努· 达伊亚甚至在《米兰敕令》颁布之后还在推行他的逼迫政策。通过一系列措施——我们将在下一章讲述,君士坦丁最终成为了唯一一位皇帝, 逼迫结束了。

这是一次真正的胜利,还是陷入新的、也许是更艰难困境的开始, 将是我们在接下来的许多章节中讲述的主题。不管是哪种情况,君士坦丁归信基督教无疑对基督教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基督教被迫要面对新的问题。基督徒自称是一位木匠的仆人,他们的伟大英雄是渔夫、奴隶和被国家处死的罪犯,当他们突然被罗马帝国的荣耀与权力包围时,他们会怎样?他们仍会坚守信仰吗?又或者是,曾在酷刑与野兽面前坚守信仰的基督徒,会屈服于安逸生活和社会威望的诱惑吗?这些都是基督教在它的下一个历史阶段中所亟待解决的问题。

建议阅读:

Lewis Ayres,Andrew Louth,and Frances M. Young,eds.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Early Christian Literature. Cambridge,U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4.

Henry Bettenson,ed.Documents of the Christian Church. London: Oxford,several editions. E. C. Blackman.Marcion and His Influence. London: S. P. C. K.,1948.

Gillian Clark.Christianity and Roman Society. Cambridge,U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4.

E.  R.  Dodds.Pagan   and   Christian   in   an   Age of  Anxiety.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68.

W. H. C. Frend.The Early Church. Philadelphia: J. B. Lippincott,1966.

Robin Lane Fox.Pagans and Christians. Now York: Knopf,1987.

Justo L. González.A History of Christian Thought, Vol. I. Nashville: Abingdon,1970.

Edgar J. Goodspeed.A History of Early Christian Literature.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66. Revised and enlarged by Robert M. Grant.

Christopher Hall.Learning Theology with the Church Fathers. Downers

Grove,IL: InterVarsity,2002.

R. P. C. Hanson.Tradition in the Early Church. London: SCM,1962.

Hans Jonas.The Gnostic Religion. Boston: Beacon Press,1958.

Josef A. Jungman.The Early Liturgy to the Time of Gregory the Great.

London: Darton,Longman & Todd,1959.

Hans Lietzmann.The Beginnings of the Christian Church. London: Lutterworth,several editions.

Hans Lietzmann.The Founding of the Church Universal. London: Lutterworth,several editions.

Ramsay MacMullen.Christianizing the Roman Empire(A. D.100 -400).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1984.

Margaret M. Mitchell and Frances M. Young,eds.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Christianity: Volume 1: Origins to Constantine. Cambridge,U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6.

Jaroslav Pelikan.The Christian Tradition, Vol. I.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71.

Rodney Stark.The Rise of Christianity: A Sociologist Reconsiders History.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6.

Gérard Vallée.The Shaping of Christianity: The History and Literature of Its Formative Centuries(100-800). New York: Paulist,2001.

Robert B. Workman.Persecution in the Early Church. London: Epworth Press,reprint,1960.

您可能还喜欢...

发表回复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 * 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