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入世的清教徒

第11章:从负面例子学习功课:清教徒的一些缺陷

“他们激昂的讲论非常有学识—–。不幸的是,太冗长了。”——罗伯特·拜利(Robert Baillie)

本章谈论清教徒的缺陷,这对于本书之目的来说,在两方面是很重要的。首先,我的目标是陈述清教徒思想和实践的真相。清教徒远非完美,他们的失误也是真相的一部分。

其次,我对清教徒能给我们什么教益感兴趣。在考察清教徒缺陷的过程中,我的眼光仍没有离开这一目的。清教徒的失误乃前车之鉴,呈现在我们面前,可以帮我们避免重蹈覆辙。

当然,评判都是一种主观活动。我称之为清教徒的缺陷,其他人有时会觉得是美德。我也一定遗漏了其他人所认为的清教徒的重大失误。

说在前头的话

对过去的人进行评判,可能是一件冒险的事。抨击清教徒的人因为没有设身处地站在清教徒某些具体实践的背景下进行考察,曾对他们进行了许多啼笑皆非的批判。例如,当我们听说某些清教徒反对庆祝圣诞节时,我们没有停下来问一问他们反对的究竟是什么。我们假设我们自己的圣诞节礼仪,就是自古以来的圣诞节礼仪,于是不理解为什么清教徒狂热地否定这么一件有教益的事。

我们对历史不应如此天真。威廉·布拉福德(William Bradford)总督不允许按照习俗庆祝圣诞节(即单纯视之为节假日),但他并未从原则上反对圣诞节。他在日志中写道:“如果他们将它作为私人敬拜事务,那么他们应该在自己家里过节,但不应在街上游戏或狂欢作乐。”@1显然,他并不反对真正敬虔地庆祝圣诞节。

那么,究竟哪些圣诞节习俗是清教徒所反对的呢?一位英格兰目击者描画了这样一幅图画,来描绘圣诞节时混乱不堪的活动:

“这一异教团伙向教堂前进,进至教堂庭院,吹号擂鼓,—–就这样,他们进入了教堂(即使牧师正在祷告或讲道),跳舞,在头顶上摇手绢—–他们喧嚣吵闹,没人听得见自己在说什么。然后这些蠢人瞅瞅、看看、笑笑—–爬到教堂的长凳和长椅上观看这场华丽的游行。”@2

因此,在评判清教徒之前,我们最好先考察一下他们所处的历史环境的细节。

我们还必须小心,清教徒受抨击的事有时并不是清教徒特有的,而是他们所处文化中常有之事。今天人们在英格兰旅游时被告知,“清教徒”将艺术品从教堂中挪了出去,并把教堂壁画粉刷成白墙。但圣公会也这么做。伊丽莎白一世女王1559年的一项法令明确规定:

“应该将一应物件,包括神龛、神龛幔帐、桌子、烛台、三分烛台和蜡烛、绘画、油画及其他一切假神迹、朝圣、偶像崇拜和迷信的纪念物,都拿走并彻底销毁;这样在他们的教堂和家里的墙上、玻璃窗上或其他地方都不再有这样的记忆。”@3

清教徒军队将教堂和主教会堂作为军营和马厩,但保王军(包括圣公会会员)也这么做。@4

@1克罗福特(Crawford)引用,p.495。

@2Philip Stubbes,Anatomy of Abuses[Crawford,pp.499-500].

@3斯科尔斯(Scholes)引用,p.235。纳彭在Tudor Puritanism中关注了同样的证据,将粉刷白墙归咎于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法令,pp.434—35。

@4Crouch.pp.136-37;Scholes,p.222.

还有件事我们要首先澄清:纳撒尼尔·霍桑(Nathaniel Hawthorne)的小说《红字》(The Scarlet Letter)中描述的不是清教徒的准确历史画面。在小说序言里,霍桑描述,当他在撒冷海关工作时,发现了小说中女主角海丝特(Hester)缝在身上的红字,这是对她犯奸淫的惩罚。霍桑的叙述纯属虚构;他从未真正见过这种红字。还有,霍桑是在清教徒后两个世纪写这部书的,他在故事里将清教徒作为讽刺的对象,这类讽刺的传统做法是夸张所攻击对象的负面特征。许多人对清教徒的唯一印象来自讽刺文学作品,而这些作品从未自称是源于真实的历史信息,这真是巨大的悲剧。

最后还有一件事需要预先说明:当我开始研究清教徒思想时,是准备把他们对艺术、音乐和文学的态度置于本章之中,作为清教徒的失误来讨论的。但我的研究并没有证实起初的这一偏见。我列了一些参考文献,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查阅。@1清教徒将艺术品从教堂和主教会堂中挪走的事则与他们的功过完全无关,因为他们反对的是天主教的敬拜活动,而不是反对艺术。实际上,清教徒有时候会从拍卖会上买下管风琴和油画,放在自己家里。

@1初级参考文献包括以下书目:Crouch.Puritanism and Art:An Inquiry into aPopular Fallacy(1910):Edward Dowden,Puritan and Anglican:Studies in Literature(London:Kegan Paul,1910):Scholes,The Puritans and Music(1934);Roland Frye,Perspective on Man:Lit-erature and the Christian Tradition(Philadelphia:Westminster,1961),pp.171–79:Sasek.The Literury Temper of the English Puritans(1961):Sacvan Bercovitch.The Americun Puri-tan Imagination(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4);Daly,God’s Altar:The World and the Flesh in Puritan Poetry(1978):John Wilson.”Calvin and the Arts.”Third Way.2,no.2(1978):3-5;Lewalski,Protestant Poetics and the Seventeenth-Century Reli-gious Lyric(1979);Emory Elliott.ed.Puritan Influences in American Literature(Urbana: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79);Alan Sinfield.Literature in Protestant England.1560-1660(London:Croom Helm,1983);E.Beatrice Batson.John Bunyan:Allegory and Imagi-nation(London:Croom Helm,1984).

不恰当的休闲观

清教徒对空闲的态度一直让我感到不以为然。最近一份调查揭示了清教徒的休闲观,它所描绘的画卷比我们以往对清教徒在这方面的认识,要正面得多。@1现代关于清教徒反对一切休闲的陈词滥调是基于对下列事实的误解:清教徒不赞成在礼拜日从事任何体育运动;而对于某些特定的运动(诸如赌博、斗鸡、斗熊和对点游戏,包括扑克牌),他们认为任何时候都不应该从事,这被人误解为他们在原则上反对一切体育运动。@2

约翰·多内姆写道:人们应该适度参与某些消遣,诸如:

“在风景怡人处散步,令人愉快、不流于低俗的讨论,诗歌、音乐、射击及其他正当的运动,应根据人的不同体格来进行,为了让他们舒服,恢复体力。”@3

威廉·伯基特(William Burkitt)以类似的口吻写道:

“人的头脑不能总专注于工作上,身体也不能持续劳作,因此上帝赐人智慧判定某些娱乐或休养.既是需要的,也是有益的。—–一个智慧的好人—–必须—–根据敬虔原则选择健康、短暂、有康复力并适宜的休养,来恢复精力和体力。”@4

清教徒掌权时期,1647年一项国会法令规定:每月的第二个礼拜二是假日,一切零售店铺和批发商店等都必须于早八点至晚八点关门,让工人们休息。@5

@1Hans-Peter Wagner,Puritan Attitudes Towards Recreation in Early Seventeenth-Cen-tury New England(Frankfurt:Verlag Peter Lang,1982).

@2Solberg,pp.46—52,这是一个此类误解的例子。

@3Christian Warfare[Foster,p.106].威廉·珀金斯写道:“劳动之余休息一下,以恢复体力和脑力,是必要的,因为人的本质就像一张弓,老是绷着劲儿,弓弦就会绷断。”(TheWholeTreatise[Wagner,pp.53-54])

@4The Poor Man’s Help[Wagner,p.46].在托马斯·卡特莱特看来,当一个人“没有真诚地休养身心以保持健康”之时,就违犯了第六条诫命,“因为我们不能认为一个人自杀就只有拔刀自刎一种方式”(Pearson,p.40)。

@5Scholes,pp.110-11.

在美洲,托马斯·谢泼德建议上大学的儿子:

“读书不宜时间过长,以免你的身心或眼睛疲倦—–。让你自己休养一会儿,这样你工作时就会充满活力。”@1

约翰·温思罗普有一次减少休养,以更加全心集中,致力于宗教事工。他报告说,自己:

“逐渐变得迟钝并感到不满;最终我察觉到了,于是察验我的心,发现需要外在休养来调养我的心思,于是我让步了,进行了适度的锻炼,就得到了很好的恢复。”@2

那么清教徒的娱乐伦理到底有什么错呢?其一,为娱乐辩护是一种休养的实用主义理论。清教徒没有看重娱乐本身的价值,也没有将其视为庆祝或拓展人性精神,而倾向于将娱乐视为能让人投身工作的手段:

“休养不属于休息,而属于劳动;休养可以使人更适于劳动。”@3

“休养的真实目的是恢复脑力、休养体力,使之更好地在我们的一般天召和特殊天召的职责上侍奉上帝。”@4

“为了驾驭劳动,[上帝]赐给我们适于劳动的手段。因此—–他接受合法的休养,因为这是恢复脑力和体力的必要手段,使我们可以更好地履行所赋予我们的职责—–。因而,休养—–使我们更能继续劳动。”@5

有人准确地观察了清教徒:“他们以现代社会学家的严肃态度来撰写有关休养的问题。”@6

@1Miller/Johnson.2:171.

@2瓦格纳(Wagner)引用,p.22。

@3出自法兰西斯·怀特(Francis White),瓦格纳(Wagner)在其著作中引用,p.45。

@4William Burkitt,The Poor Man’s Help[Wagner.p.50].

@5William Perkins,A Treatise of the Vocations or Callings of Men[Breward,p.471].

@6McNeill,p.40.

这种实用主义娱乐伦理是清教徒过分强调工作的一个结果。现实地来讲,一个人若有下列定见,我们能够期望他多么重视休养呢?

“要让你们的职责占用你们绝大多数时间。心猿意马地工作是不行的。尽量早点开始考虑工作的事。保持工作状态,直至你们适合离开的时候为止。”@1

“只要你们没有直接侍奉上帝,就应在你们的合法天召中勤勤恳恳、尽职尽责。”@2

清教徒不仅将休养作为其工作伦理的附属品,还用严格的律法主义来规范他们认可的休养活动,这就给他们在理论层面上对休养的支持大大地泼了一瓢凉水。理查德·巴克斯特支持“合法的运动或休养”,进而列出了十八条规则来判断一种休养是否“合法”!@3威廉·珀金斯支持休养,却马上制定了四项“规则”对休养加以规范。@4

清教徒在其工作伦理之外为休养找到了一个必要位置,但他们没能创立闲暇和消遣的真正理论。他们太害怕人会变得游手好闲,因此不敢这么做。巴克斯特将“消遣”和“浪费时间”划等号,并将“消遣”描述为“不光彩”的。@5他建议:

“坚持珍惜时间,每天都要小心谨慎,不要浪费一点时间—–并且,如果空虚无益的休养、穿衣打扮、宴乐、闲聊、无益的聚集、贪睡,这其中任何一样成为一种试探,在掠夺你们的时间,那么就要相应地提高警惕。”@6

迈克尔·瓦尔泽指出,清教徒“发现了一个没有闲暇的—–乌托邦”@7。

@1Cotton Mather.A Christian at His Calling[Foster.p.107].

@2Richard Baxter.A Christian Directory[Weber,p.262].

@3A Christian Directory[Wagner,pp.48-49].

@4这四项规则如下:(1)身心休养的方式必须是“名声最佳的”;(2)它们“必须有益于我们自己和他人,指向上帝的荣耀”;(3)它们的目的“必须是更新我们的体力和脑力”;(4)并且它们的使用“必须适度,以节省”时间和“情感”(Cases of Conscience[Sasek,p.113])。

@5A Christian Directory[Sasek,p.114].

@6AChristian Directory[Weber,p.261].巴克斯特也写道:“爱惜光阴就是不要虚掷任何一刻的时间,而是将每分钟都看为至宝,完全用来尽我们的责任”(AChristian Directory[Kitch,p.170]).

@7Walzer,p.210.

对于这个问题,清教徒中一个值得称道的例外是弥尔顿,他写道:“我们—–需要令人愉快的工间休息,它使人的灵魂得以扩展—–使之可以欢乐度假,并参与无害的消遣。”@1

@1Tetrachordon[CPW,2:597].

规条繁多

清教徒的生活方式很严格,他们也喜欢对事物认真地规范。当这一美德达到极致时,就产生了一种律法主义生活方式,规则繁多,令人窒息。最糟糕的是,清教徒以虔诚的热心来犯这种错误。

例如,我们可以从清教徒的安息日礼仪规范中看出这点。理论上,清教徒将安息日礼仪规范明确区分为永恒道德律法和旧约礼仪律法,对于后者,新约时代的基督徒已不必严格遵守。但在实践中,清教徒对其严格程度往往堪比摩西律法。

在新英格兰,一对青年恋人因“主日在古德曼·查普曼(GoodmanChapman)的果园里一棵苹果树下坐在一起”而被起诉。另一个人“因为在主日晚间、有点急不可耐地写了一张便条,谈论日常事务”(加下点强调的部分是作者添加的)而被公开责备。普利茅斯的伊丽莎白·埃迪(Eliz—abeth Eddy)“因洗晒衣服”被罚款,而新英格兰的一名士兵“因为他把旧帽子的一块打湿了放在鞋里”以保护他的脚而被罚款。@1

当然,这种律法主义制造了虚假的负罪感,以致于对什么是真正严重的罪却失去了辨别力。纳撒尼尔·马瑟(Nathaniel Mather)十六岁时在日记中写道:

“当我年轻时,我背离了上帝—–。当时我犯下许多罪孽,其中有一样罪到今天仍然缠绕着我的心—–我在安息日削木头;因害怕被人看见,就藏在门后削。太羞辱上帝了!可见,我与生俱来骨子里就有一种无神论思想。”@2

约翰·班扬的案例则更有名。班扬主日上午讲了一堂关于安息日礼仪的道,下午在玩一个叫“猫”的游戏时,他击了第一块木头,还没击第二块时,突然有了负罪感。他立刻呆住了,下结论说自己是一个不可饶恕的大罪人,“沉湎于罪孽中。”@3

在本书中,我曾称赞过清教徒对某些事物的肯定——工作、性、物质世界、教育及其他许多事物。但清教徒理论家在讨论这些话题时,用了许多限制性规则,以致人们在遵守这些规则时几乎不可能毫无负罪感。前面我已提过他们在休闲问题上的律法主义。

类似的事情也表现在清教徒对婚姻内性爱的主张上。清教徒争辩说性爱是婚姻的必要部分,却进而长篇大论地讨论婚姻内的性爱有多大可能会成为非法淫欲。大量清教徒文献讨论了和配偶犯奸淫的危险(这一主题可以上溯到教父时代的作者)。@4秉持这一传统的作者们对婚姻中“淫荡而兽欲的爱”、“过度、放纵、过量的性爱”、“反常性爱”及其他“不适度不正派”的性爱,进行了恶意谴责。这一详尽的有关与自己配偶犯奸淫的理论背后无论有何种合法原则,对我而言,其效果是削弱了清教徒对婚姻内性爱的支持。

清教徒似乎不知疲倦地制定各类规则来规范种种活动,包括工作、敬拜、家庭责任、选择配偶及其他许多事项。

@1本段所有事例,我都取自爱丽丝·莫尔斯·厄尔(Alice Morse Earle)的The Sabbath in Puritan New England(New York:Scribner,1893),pp.246-47.

@2弗雷明(Fleming)引用,p.21。

@3Grace Abounding to the Chief of Sinners,pp.12-13.

@4施努科(Schnucker)的著作中有一节讨论这一话题,pp.356—64。

冗长繁琐

冗长繁琐,即长篇大论、罗里啰嗦的弊病,是清教徒最突出的特征。许多清教徒缺乏自我批评精神,不晓得适可而止。他们显然没有认识到,有些事不明说、只暗示,这样做威力巨大。

让我们看一看清教徒讲道史中的一些故事。柯顿·马瑟报告说,在他的按牧典礼上,他祷告了一小时零一刻钟,然后又讲道一小时三刻钟。@1

1625年,英国国会下议院议员们在一次敬拜中经历了七个小时的讲道,“而整个敬拜过程总共持续了九个小时,据观察,其间这群人中没有一个晕倒”。@2

安东尼·伯基斯(Anthony Burgess)就圣经《约翰福音》17章讲道145次,一位名叫曼顿(Manton)的传道人就圣经《诗篇》第119篇讲道190次。乔治·特罗斯花了几年时间进行了一个马拉松系列讲道,讲论上帝的属性。另一位清教徒传道人就约瑟的彩衣@3讲道四个月@4。下面描述的是在清教徒禁食祷告日发生的事情:

“特威斯(Twisse)博士以短祷开始公众敬拜。马歇尔先生进行了两个小时精彩动人而又谨慎的祷告。阿罗史密斯(Arrowsmith)先生接着讲道一个小时,然后他们唱诗篇一首,随后万斯(Vines)先生祷告近两个小时。接下来亨德森(Henderson)先生讲论当世的邪恶以及如何救治,最后特威斯博士以短祷结束公众敬拜。”@5

@1Louis B.Wright.Colonial America.p.169.

@2西佛(Seaver)引用,p.38。

@3约瑟的彩衣:犹太人的祖先以色列为他的爱子约瑟做了一件彩衣,这引起了兄长们对约瑟的嫉妒。参看圣经《创世记》第37章。——译者注

@4这些事例取自戴维斯的Worship and Theology—–1603-1690,p.165。

@5Peter Lewis,p.61.

清教徒可以把一个话题讲得死去活来。1643年,英格兰国会的苏格兰代表们不久就对关于教会事务的长时间辩论感到厌倦。“他们的宏论很有学识,”罗伯特·拜利写道,但“此时,如此冗长的演讲太可怕了。”议会花了两三个会期讨论教会内寡妇的职责,“并非因为这一主题有必要讨论这么长时间,”拜利抱怨道,“而是因为拿到议会的每件事都要辩论,每场辩论都不短。”几个月后,苏格兰代表们逐渐失去耐心。拜利抱怨道:“这些人冗长繁琐、令人不快,不可救药,”并说,“我们对他们的方法很苦恼,感到筋疲力竭。”@1

清教徒的冗繁也显著体现在其写作风格中。本书中,我在引用他们的文字时不得不多次删除其中的冗言赘语。我很快得出一个结论:清教徒的独特风格就是,为表达一个思想,他们所用的字数至少是必要字数的两倍。在说每件事时,他们似乎都要设法用不同的词至少说两遍,像圣经里的诗那样(但没有圣经中诗的简洁和艺术性)。以下是随手拈来的冗言赘语:

“上帝将我们放在世界上,来做他的工作。这是上帝的工场;他拥有我们工作的场所;现在,我们的职份是做工作,在天召岗位上—–为上帝工作。”@2

理查德·巴克斯特在回顾他的一生时,得出结论说:“关于我几乎所有的作品,我必须承认,我自己的判断是内容少。若经过好好研究推敲,会更好一些。”@3这一判断对清教徒运动的整体都是适用的。

@1Letters and Journals[Haller,Liberty and Reformation,p.111].拜利的最终定论颇为精辟:“这些人的性情是多种多样的,并倾向于独一无二,与全世界不同,彼此也不相同,甚至差点跟他们自己也不一样了。”

@2Richard Sibbes,Beams of Divine Light[George,p.131].

@3Autobiography,p.102.

过分敬虔道德化

清教徒将其生活的每一方面都和宗教信仰联系起来。这是他们的长处。然而,他们并不满足于仅仅将基督徒原则作为处理事务的一般框架。他们中的有些人觉得,一项活动若不引入一点基督教道德,就不能荣耀上帝。

让我们来看他们如何表达浪漫爱情。爱德华·泰勒在向他所爱之人(他称她为“纯净火焰的金球”)表达爱意时,若不敬虔地加上“这也必须设限,因为爱情必须顺从上帝的荣耀”,就会很明显地感到不舒服@1。约翰·温思罗普致函未婚妻,信的抬头是“在我最大损失里能够供给我欢乐和希望者(仅次于基督耶稣)”,婚后给她写信则说,她是他“除救恩盼望外最首要的安慰”。@2就这样,清教徒似乎每时每刻都极力在神学上砥砺自己。

另一个更清楚的追求敬虔道德的例证是清教徒养育儿女的习惯。当柯顿·马瑟的儿女生病时,他提醒他们要警惕“灵魂里的类似疾病”,并教导他们“如何仰望伟大的救主来救治他们灵魂的疾病”。当看见儿女们玩耍时,他建议他们应注意“游戏环境可以引导他们所思想的敬虔教导”@3。马瑟还制定了一个规则:“每次当儿女接近我、与我坐在一起时,都一定会设法努力告诉他们一些有用的教导。”@4

清教徒相信他们的身体是上帝赐予的;他们这些被造的人可以用身体来荣耀造物主。但柯顿·马瑟并不满足于将这一点作为一般性原则,他说:

“我会从解剖学角度仔细思考我身体的每个部分,—–我用什么方法才可以凭借它们来侍奉我荣耀的主—–伴随这种思考的同时我必须将身体每一部分献上,—–在这一过程中—–我祈求上帝可以悦纳我的身体。”@5

@1Frances M.Caulkins,History of Norwich,Connecticut[Edmund Morgan.Puritan Family.p.50].

@2Life and Letters of John Winthrop[Edmund Morgan,Puritan Family.p.50].

@3Diary[Edmund Morgan,Puritan Family,pp.97-98].

@4Ibid.

@5Diary[Wagner,pp.102-3].

马瑟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类似于狗,并对此感到震惊,后来他决定,每次上厕所时,要“在头脑中思想圣洁、高贵、神圣的想法”,来胜过牲畜。@1

清教徒传道人和作者时时刻刻对所有话题都要引入道德观。无论在讨论什么人类活动,他们都相信,他们的责任是提醒人必须为上帝的荣耀而做,而且必须“合法”。在这些方面,他们的神学立场是完美无瑕的,但他们的风格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是过分“小题大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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