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全球灵恩运动与地方基督教

附录∶调研笔记摘录

本课题的一个基本方法是做田野日记,记录普通信徒的日常生活经历。课题负责人亲自走访了调研的几个地区,包括山西、安徽和河南。另有三位研究助手分别在各自的田野记录下了调研资料,作为补充。为了让读者了解我们的方法和更丰富的田野资料,这里将部分调研资料公开。有两位合作人在河南和安徽的调研材料,考虑到篇幅和保密原因,暂不发布。我们基本保持了原笔记的所有内容。只因为资料保密等问题,对姓名和教会进行了技术处理。在田野中,调研者有很多现场的思考,我们也都及时地记录下来,附在笔记中。另外,为行文方便,我们采取了第一人称的写法。

一、山西篇

20117月:预调研

这是自己第一次回到乡下做田野,碰巧在S村有一个受洗的活动。S村的教会很有传统。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村干部的家庭也是基督徒,所以在许多方面很便利。教堂建在一个很独特的地方,空间也比较大,村中信教的人居多。一个好处是,碰到许多教会的负责人,包括当地三自会真耶稣教会委员会的负责人。他以前只是秘书,后因老的长老都去世了,所以不得不出来承担工作。记得那天早上,很多人吃饭,碗也不是很干净,但人们吃得热火朝天。一个突出的感受是“组织”的问题:乡下人不受束缚,不愿意遵守规矩,经常制定好的时间表不能按时举行,开会容易说话,等等。在我看来,教会确实成为了组织农村人生活的一种重要方式。教会的规章是自己感觉很新奇的发现,并联系到了社会学中的制度化问题。其中,和谐宫观和慈善事业这一点,最让笔者惊奇。另一个令人惊奇的事情是对建党90周年的庆祝。这在一般对中国教会的印象中是不可想象的。教会有一个隆重的庆祝活动,并有CD为记。我亲眼看到,在一个大鼓的上面贴了《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的歌词,想必是鼓手为在打鼓时方便自己记忆。也是在这里,改变着笔者关于政教关系的理解。特别是联系到中国农民生活和五旬节教会的特征,我想大部分信徒对政治是漠不关心的。教会更多的是一个生活的场域。在中国农村教会的背景中,将组织性的教会与政府对立起来,最起码在当下的状况是不合适的。农村生活的方式仍然是个体性的。教会是与个人、家庭的平安发展密切相关的一个保护神。正常的状况下,农民对政府是顺服和支持的。而且,教会的生活恰恰对农民的生活形成一种规范,使他们有一种国家的认同。“爱国爱教”对大部分人来说是紧密相连的,而无任何对立的关系。

补充性反思:在春节前后的田野中,自己也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随着教会的不断制度化,教会是否会形成一种新的权力机制呢?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农民是简单朴实的,却也是非常实际的。而且,由于空间的狭小、表现机会的缺乏,竞争更是会很容易产生。另外,女性之间的竞争往往较男性之间更为具体激烈。教会的扩大和成熟,自然会产生各种的问题。权力机构的半制度化也会带来分裂。农村其他教会的产生应该就是一个明证。但同时,我们要说,这是教会组织本身的事情,也是其发展过程中很合理的事情。另外一个问题是关于治病赶鬼和信教之间的关系。我必须记下这点感受:要紧扣农民生活的实际性。农民可能并没有很多文化,但他们的信却都是建立在坚定的“眼见为实”的基础上的。我们不能轻易地否定信徒的见证,或者用其他的理由很快地解释开来。到现在为止,我只能将此归结为一种叙述,其中的真假则是另外的课题。

2012119

早上10点钟回到乡村,一路感觉很陌生。特别是由于新建的房子都很类似,一不留神就会错过一个路口。房子大多建得都很新,有一种统一的新流行模式。但依稀可见做工粗糙的痕迹,光溜瓷砖的脱落是一个主要表现。时间感觉也比往常快了些,回来得还算方便。雾蒙蒙是一个一贯的感受,从太原就再次体会到了,临汾就更严重。早上起来感觉很大压力,完全没有清醒的感觉。村里最大的感受就是萧条。自己一个人漫步在路上,行人很稀少。可能因为天冷,或者都在忙着不知是什么的事情,比如说仅仅是在家里看电视,或者是在上网。关于萧条,自己感触很深。一种可能是它真的萧条了,特别是在急剧城市化的大背景下。另一种可能是,它本来就是萧条的。只不过自己以前因为一直生活在乡下,从来没有从外面的视角来审视它。即便在读大学或研究生的时候,由于自己本身更多还是保持了乡下的特征,所以感触不是那么深。对于现在的变化,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当然是自己角色的改变,包括经历、身份和年龄。每一次回来都会听见死人和生癌症的信息。这让乡下的萧条更加让人体会深刻。同时,老人的死去也让自己跟这个村子变得更加疏远。我要重复说,这块自己曾经成长的熟悉土地,现在已经是一个陌生的人类学田野了。我的田野就即将在这样的环境中展开。

2012120

早晨起来,下了雪,到处一片白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哀乐。通过邻居的交谈,确认是有人去世了。在年前,这既是不幸,又是幸运。丧事自然增加了年前各家人已有的忙碌;但没有碰在初一,就意味着还是可以过一个相对合理的年。扫完院子里的雪,趁机到房顶拍了几张雪景的照片。雪固然对灰蒙蒙的天是一个清洁,可是空气中却依旧弥漫着灰色,甚至连雪都是灰色的。又到村庄里面走了一圈,凄凉依旧。特别是看着各家紧闭的大门,几乎看不见升起来的袅袅炊烟。空气中依旧可以清晰地听见那哀乐,这让白雪增加了自己凝重的情绪。没忘了用相机拍下旧日学校的断垣残壁和新学校的“金碧辉煌”。功利性的教育依旧决定着大部分年轻一代的未来,这通过学校的标语可以看出来。主楼的顶上有一个少先队的队徽。我很难说,这究竟是对党的认可与忠诚,还仅仅是枯燥的乡下的一种装饰。后来知道,村委的会议经常要借用学校的会议室,这不得不增加我对第一种可能的倾向。但是之前,自己已经有意去拍过原村委会的院子。自然是同我的旧学校一样,一片断垣残壁。村委和戏台在一个大院子里。戏台破旧,还可以看到旧日刻的几个大字,算是对其功能的一种确认。一种新增加的事物,是在院子的左侧装了些健身设备。就这一点来讲,我得说是乡村文化增长的表现。90年代后期,这里曾经是练气功的地方。后来长满了野草,邻居家的娃还在里面放过牛呢。中午还试图去探望几户人家,但大部分属于院门紧闭的状态。

一个昔日的好友则始终在。他熟悉很多外地的电视节目,尤其是北京、上海,不断地跟我沟通几个省领导人的变化。一个原因是我的到来,但我知道这是他的一贯爱好。关于村委在学校开会的信息,就是他告诉我的。多说一句,我的这个朋友在乡下绝对属于异类。他曾经有过在城市学习的经历,接触并曾有意学习城市文化。他的药店、给人装卫星电视的设备、曾经的恋爱故事、长年在家的经历,都说明了他是这个乡村社会的另类人。

还得说到这个丧事。上午吃饭的时候,教会的负责人来家里。由于去世的人家是信徒,所以需要教会的服事,包括乐队。到中午1点钟左右的时候,陆续有很多人来教会。本来在年前,大家很忙碌,而且下着雪,以为不会有几个人的。但我过去看了看,竟然有十几个。我想大半个乐队是来了。我曾经想去跟他们聊聊。但全部都是妇女,而且至少一半是跟我差不多年龄的已婚妇女。在乡下,这让我迟疑。我在门外听了片刻,依稀可以听见一些聊天的声音。这种交谈是完全乡下的,但却与一种组织性的生活有关。聊天的话题并不必然是神圣的,而是多半是世俗的。在年前,自然会聊一些跟过年相关的事情;但妇女间的话题更多是家常。不用奇怪,无论红白事,乐队都是同样的装扮,包括红色和绿色的旗帜。奏乐一般也是固定性的。布道则会有所不同。我还不清楚,有人结婚的时候,是否会有乐队。小时候曾经有记忆,但现在很少见了。我很想思考,乐队究竟对教会和一般信徒意味着什么。我觉得,乡下的文化还是主导性的,类似一种“红火”,神圣的意思则要淡。不过,我想自己没必要过早地下定义。

其实,今天自己对萧条有一点儿改观。自己的感觉可能是因为时间的流逝,自己记忆中的繁华消失了。新兴起的可能对自己来说更多是杂乱。但客观地讲,新房子比自己小时候肯定是多了,经济的状况应该是改善了。今天因为下了雪,所以路上也显得整洁了些。一个值得注意的事情是,村里的路上停了几辆车。其中一辆停在一家“豪宅”外面,所以显得气魄些。我想,对于这个农村来说,大部分人并不想有意地待在乡下。当然,乡下有很多好处,特别是自由。然而,“人往高处走”是这里的趋势。许多人要到县城买房子就是一个例子。

无意间听到当地关于传销的例子,还有人将传销与传教比较。传销给当地人们的生活带来很多影响,很多年轻人被套进去。导致自己人骗自己人,经常要家里将8000-10000元的钱打进去。人身自由都受到限制。手机被没收,不得随意跟家里的人联系,有点儿类似绑架。村里一位老师的侄子在被识破后,差点儿被家里人打。教会一位负责人的儿子被套进去后,跟外面的人都断绝了联系。一次在无意中拿到自己手机后,给姐姐发短信,要求家里祷告。他在一次上厕所的时候得以逃出。他身上没钱,幸运地坐一辆车躲开,另有人帮其付车费回到了家。这是对教会信徒的提醒,也成为了教会的见证。

人们提到当地的Z教会建设非常好,是内地会的传统;当地人称“老会”。相对地,真耶稣教会则被称为“新会”或“真教会”。这是当地两个最重要的宗派背景。自己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明白这个问题。Z教会收入90%交给牧区。新建的堂用了60万元。另外,当地信徒对治病赶鬼并不满足,而是希望在信心、信仰上有更大的进展。也有例子证明:年轻的信徒反而不愿意耽误聚会,没有到地里去劳动赚钱。这是自己发现的新现象。

2012121

今日是年后最后一个安息日。由于过年的忙碌,到教会的人相对较少,而且大部分也来得比较晚。来的人以40-50岁以上居多,女人当然比男人多。男人大部分坐在后面,唱诗也不积极。30岁左右的男性几乎没有。根据乡下的习惯,似乎年轻人心情不稳定,对家里也少关注,缺乏一种细致、成熟的打算。相对来讲,女的要比男的顾家,有一种对全家人的通盘考虑,包括老人、丈夫、孩子、儿媳、孙子等。因此,在讲平时的信徒男女有别的同时,还要注意农村家庭的组织结构和特征。

当天证道的主题为:要珍惜光阴,分别用了《以弗所书》15章和《诗篇》里的经文·讲道中也多次引述其他部分的《圣经》内容。一个重要的背景是,联系到过年的吃吃喝喝,基督徒应该过一种怎样的生活,包括要常来聚会、读经、按神的路走。证道后有做见证的时间。大部分人主要是将钱交上,有看到一张百元的钞票。有几个人站起来讲话,一个是涉及丈夫的病,一个是儿媳的问题,还有一个是关于小孩子。另有一位妇女对当日的证道进行了回应,并引用了《约书亚记》中一段和妓女有关的经文。从证道开始,下面就不断有小群的人说话,秩序相对混乱。教会生活似乎是除学校之外唯一能对这些农村人有所约束的地方。但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对习惯了散漫的人来说还是一种难处。他们就像学校课堂上的小孩子一样,一会儿不说话、不动动都不可以。为迎接新年,会后有打扫和收拾。

早饭时,有一位妇女来座谈。她打扫邻居家的马路,儿女们责怪其为“四类份子”。文革遗留文化在这个偏僻的乡下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另外,她还提到为丧事打鼓的事。村里会有人说:“村委的喇叭经常叫半天也没人来开会,为什么教会的人会在很忙的时候自愿来打鼓呢?”也有人之前曾提到“钱”的事,说教会的人不拿钱还愿意去,不知道为了什么。在这种经济不富裕的环境中,钱绝对是一个重要因素;但这些信徒却可以付出时间和精力来“自愿”做这种事情。打鼓也被赋予神圣的含义,即宣扬福音。打鼓本身就是一种传福音,这是因为打鼓人不同于一般农村人的行为方式。

个人的田野经历还是感觉不舒服,总是感觉很难融入这个社区的文化和生活。年龄、性别、城乡的差异、文化水平、个人性格等,都是原因。如果联想到今日的聚会没有一个跟自己同龄的男性,这种尴尬的角色就更可以理解了。特别是在乡下,这种性别与年龄鸿沟之间的交流,就显得更羞涩、更隐晦,更难以表现出来。乡下人大半还是比较散漫的,不愿意遵守纪律,不守任何约束。但教会的生活对一些人已经有很大的改观,特别是一些有追求的人。这是“文明化”的一种表现。

晚饭后,有两位春节要表演节目的年轻女性来家里,年级大概在30多岁,属于教会中的年轻人员。由于安排不周,教堂的门还没有开。从中可以看出,教会近期的一些管理并不理想,而合理化的管理自然是目标。表演节目都是自愿来的,这算是教会文化生活的一部分。

2012122

中午12点左右,教会负责人碰巧来家里做客,跟父亲聊起了教会的事情。一个具体问题是教会捐款:圣诞节大概2000元,花费在800多元。其中买了两棵圣诞树和一些灯饰,花了较多的钱。邻近的C村贡献很多,节目服饰都是自己购买,花费很多。平时一般捐款,每个安息日大概700元,每年的捐款大概在2万元。大聚会时大概有700-800人,花费大约4800元,捐款为3000元。春节期间有给苦难户每人30元。今年春节特别给信徒送春联,总共花费约1000元。有信徒虽家中富裕,却贪图这个补助,遭到教会负责人的斥责。这同村里一般人的行为有些类似。

本村教会是当地最大的教会,但地方有点儿受限制。D村的教堂建筑比较大,跟该村的具体管理有关系。地好买,比较便宜。现在乡下建大的教堂大概需要几十万,他在这里再次聊到Z村教会的例子。村里还有其他的教会,有的比较混乱;有的人虽少,心却比较齐。教会信徒中,也有不遵守规范、经常在别人讲道时插嘴的问题,但却说是受了圣灵的启示。这多少让自己有些想到太平天国中借天父、天兄代言的例子。教会人员更愿意认为,这是人的问题。乡政府所在的T村有好几处教会,但相对规模都比较小,比较分裂。

2012123

今天是大年初一,是所有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这个节日也彷佛一种宗教,成为了中国人崇拜的对象。早上,有两位基督徒来到家里做客,聊起了信教的事情。父亲提出了一个问题:“不信教的人不待见信教的”,反映了基督徒和非基督徒之间的一般关系。一个延伸的讨论是基督徒对待非基督徒的态度,大家通常是采取一种不冲撞、不有意辩解的态度,保持了一种尊重的状态。大意是:人家不待见就不理;更好的办法是,不跟非信徒聊信教的事情。这跟基督徒要积极传福音的主张有一些违背,但却跟乡下的生活情势密切相关。

中间,一位信徒提到中国人和基督徒之间的共通点,即对“老天爷”的崇拜,而且认为上帝就是老天爷。他甚至更进一步说,无论是灶王爷还是其他的神,其实都属于一位“真神”。

基督徒和非基督徒的矛盾在家庭中有着非常明显的体现。特别是,信教的往往是女方,而不信教的则多是男方。大男子主义、妇女对家庭的宽容和在乎,形成了一种男权占优的状态。一个例子是:一位女信徒经常托别人来捐钱,而却没有办法做礼拜;其信仰是从娘家带来的传统。最近,由于一些遭遇,女的已经可以来礼拜了,但却没法参加平日的大聚会。农村人一般以为那是“瞎跑”。男方的态度,实际上经常表现出为了面子、不顾家庭的状况。就是这家的男人,竟然在跟其兄弟吵架的时候以两家的儿子做赌咒。结果,两家都没有了儿子。后来,他们家在打井的时候又出了问题,最终则有惊无险地度过,这被解释成是因为神的保佑。中年丧子,再加上打井的例子,让其对妻子的信仰多了宽容。虽然表面上不赞同,但对其聚会也不予干涉。

本来教会有新春的崇拜。但我需要更多地了解农村,从而跟一个朋友去串门。自己碰到的第一个主题是聊到“梦”。朋友的妻子说昨晚梦到掉牙。带我去的朋友平时碰巧有看相之类的异能。他解释说这是不好的征兆,但可能是远亲,不是近亲。这个朋友还要在新年的时候去跟“师姐”拜年,因为后者教会了他看相的本事。后来听到的另一个例子是眼睛跳。朋友们对跳财和赌博的问题开起了玩笑。神鬼在世俗的乡下生活中显然属于边缘的话题。

朋友家的茶桌上最热门的话题是“赌博”。其中一个朋友已经赌得家当很穷,但大家讨论得却很热烈。实际上,赌博一直是春节期间最热门的活动。没有打牌、麻将,朋友们不会来你家聚集的。我觉得,赌博是农村人的一种宗教。牌局有大小、有抽成。有的1000元起价,有的是50元。抽成在10至1000元不等。春节期间赌局非常活跃。实际上,父母昨日讨论到,家里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以前是村里的第二富,最近几年输掉了几百万,家当都快没有了。而且,他的亲家也输了,从而要躲到城里去。我说赌博是宗教。这是因为,赢钱似乎不是赌博的目的,而在于赌本身。人一旦着魔,就欲罢不休。我其中一个做炸药生意的朋友,几年前也是因为赌博输了家当。赌博的另一个乐趣则是谈论,是一个交流的话题。另外,赌博还是一种聚会的方式。对于春节期间的男人们来说,赌是最热门的活动。

另外一个讨论的话题则是手机,包括各种的网络应用、qq、手机的品牌、手机的价钱等。一方面,农村人在不断地跟风,抢着玩各种时兴的玩意儿;另一方面,经济的状况又让他们经常抱怨,嫌电信费贵。

一个相关的活动是,很多人搬到城里去住。住到市里还是县城,成为了判断家庭状况的一个重要依据。而且,住到城里的人已经不回来过春节了。我以为,大部分的农村人是不乐意天生做农村人的,而是对城市怀着一种妒恨交织的情绪。

一个朋友总结说,人家在努力赚钱,我们却在瞎侃、穷开心。无疑,在我过去的这班朋友中,已经有明显的分化。“穷人瞎开心”、图嘴上快活是一个事实。朋友实现了重新组合,以前是按学习好坏、个子大小,现在则按家境。其实,我觉得,农村人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个人的“光景”才是最重要的,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盘棋。

教会的活动今天其实多少有些令人失望。由于规划不周,今年只有三个节目;往年则有20多个。这也反映出了教会管理中的一些问题。

其实,教会还是跟村里的其他环境有一个反差。最起码,教会对以赌博为中心的春节活动有一种反驳。实际上,我过去的同学中有四位都来做礼拜,其中三位是男性。有一位生意做得不错,还带来一位跟他关系要好的朋友。另外的一对夫妻,则是靠做炸药致富;教会似乎成为了忏悔的地方。我也遇到了比我年纪小的年轻人,而且是男性。所以说,可能不是男性不愿意来做礼拜,而是因为平时都外出打工了,确实没有时间。在实用主义原则主导的农村,教会确实在成为成熟年轻人的一个重要选择。相对于赌博人对生活的娱乐态度,这些人对生活是严肃的。

吃饭的时候则碰到了一对“伪基督徒”,他们是父母的朋友。女的年轻时候就喜欢赶时髦。两个人戴了贵族式的绒线帽,在父母的年纪确实特别显眼。我想,一般的基督徒家庭婆媳关系应该是相对和谐的。但这一对却例外,甚至比一般家庭还糟。想一想,20年前,母亲皈信时,正是从这位女士手里买了第一本《圣经》。这样的故事也就不稀奇了。他们选择在春节前到北京打工,除夕的晚上才回来。大年初一起来,估计都没有饺子吃。婆婆满嘴是对儿媳的不满,说家里收拾不好,还涉及一些经济问题。父母则认为错在这对老夫妇,缺乏对儿女的关心。所以,我将他们定义为“伪基督徒”。

下午出门,清晰地听到从教堂里传出来的歌声。尽管规定上午聚会,下午是小组探访。按通常的习惯,下午正好是妇女们串门的时间。但在这个时候,一班年轻的妇女却在这里练歌。无疑,这是一种对文化生活的新需求和新表达。然而,一出大门,即碰见一群小青年走来,一路在聊赌博场上的事情。赌博是中青年男人的主要活动。值得注意的是,与往常相比,路上多了很多人。三三两两,似有目的,却又无目的。除了我这个田野观察者,实际上很多人都是被迫逛街。对于农民来说,这在平日是没有的。这难道是欧美社会圣诞节游行的中国乡村表达方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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