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全球灵恩运动与地方基督教

第二节：走进田野

2012年12月21日，关于“世界末日”的留言四处流散，全国许多地方也发生了逮捕“全能神”成员的事情。笔者就在这时来到了河南南阳——“中国的加利利”；之前，课题组成员已在这里做了近一年的调研。作为总撰稿人，笔者特别希望在“世界末日”和圣诞佳节这样的环境下亲自来看看，南阳的信徒究竟是怎样生活的，他们又如何面对这样的悖论事件。这是对之前调研的总结，也是为准备总报告的撰写。

事情平淡得几乎让人失望，因为并没有看到从新闻上读来的那种紧张气氛。从迎接我们的年轻传道人开始，到神学培训中心的课堂，再到市区教堂的圣诞礼拜，以及靳岗历史遗迹的追寻，旅程很快也很欢乐。听当地的信徒讲，有因为“世界末日”谣言而产生的抢购蜡烛的事情。现在事情过去了，都有人将蜡烛白送给教会庆祝圣诞。在一处天主教堂，我们看到了编印的针对“全能神”的小册子。但整体讲来，在这半城半乡的地带，圣诞节的到来给北方萧条的冬天增添了很多暖色和暖意。谣言成为了庆典的前奏，“末日”为传福音做了预备。在神学培训中心，笔者看到了义工学员们期待回家团圆的焦灼心情；在市中心，我们看到了近乎专业的演出和庆典；在郊区，我们跟老婆婆们一起唱歌、做游戏、拍照；在乡下，我们听教会负责人畅谈未来。

我们的任务则是，在欢歌笑语的背后，去寻找信徒们的艰难和挣扎；在欢乐庆典之后，去探索教会所面临的矛盾和挑战；在众多零散的故事中，去分析基督徒生活的共同特征和机制性背景。在河南，相关的研究已经为数不少。因此，在参考相关资料和成果的基础上，课题组还需要探讨自身的独特之处在哪里，我们希望解决一个什么样的问题？这个部分的调研同样在2012年2月到2013年3月期间展开。同其他两个案例不同的是，这里集体作业的特征更明显，对教会负责人和信徒的采访也更多。除了南阳市区，我们还特别去了镇平、唐河、方城、桐柏等地，以期对整个地区的总体性特征有一个宏观了解・

一、灵恩与治病

我们的调研是从失望开始的。2012年4月，当课题组成员提出要到当地调查“灵恩派”问题时，当地的教会总负责人告诉我们，这类教派在河南并不多，而且多数基督徒很不喜欢灵恩派。如果去调查的话，千万不要去问人家是不是灵恩派，这是很忌讳的。对有些人来说，灵恩派几乎等于邪教。但如果询问信徒是否有灵恩，而不要加“派”，这类话是他们爱听的。这很出乎我们的意外，因为印象中中国农村基督徒中应该有不少灵恩派，而且历史上中国土生土长的教派如真耶稣教会、耶稣家庭均属灵恩派。从现实来讲，研究者觉得灵恩派一般没有什么高深神学，只注重圣灵降临的那套十分激情的哭叫喊蹦跳，似乎更容易为文化程度不高的信徒所接受。现在反馈说这类派别不多，所以使我们感到很奇怪。后来我们提出不是严格的灵恩派，而是灵恩现象，如祷告治病等。我们随即得到了非常积极的回答——“可以找到一大堆信徒作见证”。这在一定程度非常符合本课题的定位，也即观察中国基督徒的灵恩特征，而不是执着于严格的灵恩派。

在教会朋友的推荐下，课题组成员见到了Y；他是当地有名的饮料企业家，据说近年来他举行的祷告会有灵恩派倾向。经过接洽，一天早晨六点，课题组成员参加了他们的祷告会。参加者有十几位，其中男的四人，女的有七八位。大部分是中年人，有少数老年人，青年人似乎更少。祷告时，所有人都跪着，只要有感动就大声祷告。课题组人员原本坐在外面，后被一位女信徒拉到里面与他们一起祷告。我们也只能入乡随俗，与他们一起跪着。其中，看到一位女信徒祷告后，就用手捅她身边的另一位信徒，让她也大声祷告。那位被她捅的人似乎还不习惯这样的祷告方式，也许是新来不久的，但在其督促下也学着大声祷告。

后来，课题组成员在唐河也参加了类似的祷告会。祷告会在该社区一位信徒家中的客厅里举行。客厅面积不小，足可以容纳二十来人。当天来了十五六人，其中有三位是男士，其余全是女士。女士中大多是青年妇女。祷告会由两位较年轻的女信徒主持。她们带领信徒祷告，每祷告一句，下面不断地呼应“阿门”、“哈利路亚”；接着又唱诗，气氛十分热烈。祷告的内容包括为国家领导人祷告，希望中国成为福音国。有信徒在祷告会前就对课题组成员说，他们一直为教会和社会祷告，因为现在中国令人堪忧、道德沦丧。如果中国基督化了，那就有希望了。这次祷告会还为河南祷告、为唐河祷告、为教会祷告;另有为社区、家庭、个人祷告；最后两位带领者还专为调研人员祷告。整个祷告会过程大家都是跪着，足足有一个半小时（7:30至9:00）。除了有人带领祷告外，信徒们还根据主题各人口中念念有词不住地祷告。由于都是跪拜方式进行祷告，很多人受不了。于是不少人都在身前放了一把凳子，累了就把身体伏入在凳子上。如还觉得累，可在地上坐一会儿。

这两场祷告都不是在教堂中举行的。这跟笔者在山西真耶稣教会和安徽大教会的祷告会经历很不同。实际上，笔者也听到一些声音，当地教会有人对Y的祷告很不感冒，觉得有灵恩派倾向，近乎异端。然而，除了说方言的环节，我们发现这些祷告实际上有诸多相似之处。跪拜和激情是两个标志性的外在特征，这同时表达了虔敬和情感需求。就祷告的内容说，除了个人的疾病，经常会延伸到当地教会和社会，甚至全国、全世界。因此，在情感表达层面，一般的信众似乎很容易拉近跟灵恩派教会的心理需求。然而，在体制性层面，这些小群体却被视为异端行为而遭到排挤。这反过来在一定程度上持续激发了他们的这种倾向。

跟祷告紧密相关的一个特征是治病，但这种祷告却跟上文提到的集体祷告有区别。在这里，笔者没有特别看到类似山西农村的集体性祷告治病，而是聚焦在一些特别有灵性的个人身上。另外，我们既看到了这种神奇能力的继承性，也看到了神圣目的和世俗利益的交织。

我们的第一个案例是一位张姓老人，他在当地有“神医”的称号。2008年课题组成员曾因为其他的项目跟他邂逅，2012年则因为本课题的需要再次拜访。课题组成员回忆，当时的印象是，这个村很穷，全是土路，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家，住的都是用泥土垒成的房子。一开门，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就知道今天有人来找我，所以我在家里等着，没有下地”。那时他家没有电话，无法与他联系，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有人会去找他，全凭他的第六感在等。他所在的堂就是他家匀出的一间土，房，桌椅的腿都是用泥垒成的，地也是泥地，非常简陋。他告诉笔者，他经常能听到圣灵对他说话。比如一些病人找了他，一般他都会让他们去医院。但有些病人医院不肯收治，或者有人没钱上医院一定要找他医治时，圣灵会告诉他这个病人能不能得医治。如果圣灵说行，这个人的病就通过祷告得医治，否则也不行。他说他曾医治过至少五个患绝症的病人。他在村里，有点像神人。有时他外出替人祷告治病；如果有人来找找他，村里人经常会说他去给人看病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位医生呢！有时他还会与圣灵争辩，他对圣灵说：“我老了，你就放了我吧”；但圣灵却对他说：“你就是爬，也要为主做工”。他说，没办法，只能听从圣灵的，所以他再老也要为主做工。据张说，他的这种神奇能力是从他母亲那里继承来的；母亲过世了，他就担起了这个责任。这不是基于血缘，而是因为一种神奇的传输能力。也许不久，我们也会看到张的继承人。

我们的第二个案例是一位刘阿姨。她是位没有什么文化的老人，但头脑很清楚。她谈到原先自己患有心脏病，非常难受。后有人向她传教，她信教后通过祷告病就好了。自此后，她热心传教。她说她也没有文化，最初给人传教时就很简单地说：“你信吧，信了病就好了”。当时她就有祷告治病的恩赐，很多病人经她一祷告就好了，于是她的名声远扬。据刘阿姨说，她不仅可以祷告治病，甚至还能通过祷告满足人们的其他需求。例如：一位29岁的经商姑娘专门来找她，求她祷告帮着找对象。刘阿姨就为她祷告，五天之后就找到了自己可心的丈夫。为此，这位姑娘对她非常好，买了冰箱等礼物送她。而且，每次到教会来，都会给她带很多吃的和穿的。刘阿姨身上的许多衣服都是这位姑娘给她买的。刘阿姨家原先是开砖窰厂的。二十来年前她丈夫去世了。她就把工人都打发走了，一人外出传教。一旦没有钱了，她就去批发市场买一批小商品或小食品，沿街叫卖；把这些东西卖了之后，便能维持其一段时间的生活，继续传教了。就用这种办法，她不仅维持自己的生活，有时还能用挣来的钱帮助其他“可怜人”。自从她住在教会里帮忙看门之后，生活更是有了着落，至少吃饭完全不成问题了。刘阿姨传教热情极高，为传教常年不回家，连春节都不回去。村里的人最初都把她视为精神病。家里人也不理解她，认为她整天在外传教，走那里吃那里，给他们丢脸了。但现在家里的人和邻居都理解她了。几个子女经常带着各种食品给她送来。她母亲有时也过来，与她一起住在教堂里。刘阿姨还负责两个聚会点。她虽不识字，但按她的话说，她讲道有神给她的恩赐，神施给她讲道的能力。据她说，她讲道常常能吸引很多人来听；但每次讲完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讲的是什么。她解释说，因为这是圣灵在做工，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治病已成为中国基督徒信教的第一原因，在农村社会更是如此。这又跟一种神奇的治病能力密切相关。然而，笔者在这里注意到的是，这种神奇能力还可以在母子之间传播。这当然不是基于血缘关系，但却跟一种世俗的纽带相联系。其次，神圣治疗不但带来了被治愈者的健康，也在精神和社会的层面成就了治疗者本人。这包括世俗的物质条件、家人的尊重等。在这里的案例中，神圣治疗似乎是上帝赐给某些边缘人群的一种特别礼物，而通过这种礼物治疗者也展现了一种地方社会的关系。

二、认罪与重生

历史上受古约翰、孟慕真等人的影响，南阳很多地方保持着认罪和重生的传统。这特别体现在奋兴布道会中。由于现在农村人多出外打工，所以春节自然地成为了奋兴布道会的天然佳期。这时候人员会比较集中，从而显得很热闹，作用也才显得更大。2013年春节期间，本课题组人员来到南阳市镇平县的S村。这里每年都有奋兴会，一般就在该村教会负责人的家中举行。

奋兴布道会主要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讲道，第二部分是认罪。来教堂参加奋兴会的人，大概有八十多个。有的从其他村庄赶过来的教徒，甚至还有的从其他县赶过来的。认罪的主体都是女信徒，男性非常少。讲道的主题也围绕“重生”和“洗罪”展开。讲道结束后，一些年老的女信徒就到教堂前段的二层楼上去“认罪”。房间的地上铺了一些被褥，信徒们跪在上面。每个信徒都拿了很多纸巾；受“圣灵”感动，他们在认罪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哭。虽然哭得并不激烈，但在当地已经算是比较特殊的信仰方式了。所以，其他教会的信徒称他们为“哭重生”，但他们自己却不愿意承认这个称号。

在认罪的过程中，有一位年龄在五十岁左右的妇女L作用比较特殊，据说她能看见“异象”。在S村周围这么大的地方，能看见别人罪的人就只有三个。平日里信徒来认罪的时候，她们其中的一个或者全部都要过去。因为她们有“异象”，“任务”就是帮助其他教徒认罪。在参加奋兴会之前需要先清净自己，保持内心清净，言行合理，这样圣灵才会动工。据他们说，一般在奋兴会第一天圣灵不会太做工；在第二天或第三天·信徒的反应会比较大一点。如果圣灵做工较大，就会多加一天，以帮助信徒重生。已经重生的教徒应该帮助没有重生的，具体说来就是引导、帮助那些没有重生的教徒解释在祈祷时脑海中出现的异象。每个人重生的表现都不一样，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在重生的时候信徒犯的罪在自己脑海中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的，直到认得一点儿罪也没有了。这时上帝会给他们一段应许的话语，这就是重生了。外在的表现一般是汗水不停地往下流，以致浸湿衣服，不由自主地哭和感恩等。

在房间里认罪的人，跪着反思自己平日里所做的有违《圣经》要求的事情。但是，他们做过的有些事情是回忆不起来的，这时L就可以指出他们所犯的罪。据她讲，她只是重复圣灵告诉她的话语，有时候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圣灵给她的一些奇怪的启示是什么意思，她只能重复出来给信徒们听。有的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说出来之后，就有信徒自己明白。当然有的时候也会帮助其他信徒解释，并祈祷圣灵进一步提示。大部分情况下，她说出来的“罪”，都会有信徒来“认”。例如L说，“这是谁在骂人了，你们赶紧认”；“踢死你，是谁的”；“金娃子银娃子也不稀罕”；“说谁不要脸的，谁的（罪）谁认”；“说谁是野娃子”；“说人家谁胆大包天”；“说人家谁是瞎话篓子”；“坏蛋是谁你是谁”等。据L讲，也有一些“异象”会经常重复出现，这是因为没有人“认罪”，或者说的次数多但“认”的少。

L在帮别人认罪的时候，也会结合自己的经历来解释。她告诫信徒们：“舌头上的罪最多，所以平常要管好自己的嘴。只要诚诚实实地认罪，主就会赦免我们，要恨自己。”她在中间为信徒做了一个见证：有一次在一个姊妹家聚会，该姊妹把她家的一个盆子借给了邻居。但是邻居归还回来的时候，发现归还回来的那个盆子没有她原来的盆子好。她说准备去找人理论去。后来她丈夫说算了，没多大的事，别去找人家换了。然后，她随意说了一句，下次就别借给她了。就这一句话，第二天她的嘴尖就开始烂，非常的疼，整个春节都是这样。后来在忏悔的时候，圣灵启示了她，才赶紧认罪求主赦免。谁知道，刚认完罪，自己感觉疼痛就减轻了一半。信徒听了她的见证，都不禁地笑出了声。这时另一位引导的信徒随机提醒：“认罪不能笑，嘻嘻哈哈的，要痛哭流涕的。平日里人要多吃亏，不要跟人计较。认罪的时候哪儿有毛病就从哪儿找。为什么牙疼、舌头尖疼，想想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骂人了。”

跪在房间认罪的信徒有的哭出声来，嘴里喃喃有词，边哭边认罪。面对L的“帮助”，信徒们时不时地会回应道：“主啊，这是我的罪。求主赦免我的罪，永不再犯，永不再犯！”L指导说：“不用哭出声，这样会影响别人；咱们不是哭重生，自己心里认了就行。”当L提到信徒普遍都会犯的错误时屋内认罪的声音、哭求的声音一时会较大。值得一提的是，一位年纪在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当有异象的妇女间是谁的罪的时候，她总会接应是她的罪，并一直在向上帝承诺不再犯。旁边的信徒说她：“真是个‘糊涂信’，不是你的罪也乱接。”

在第二天的经历中，L提醒说：“认罪不能有个依赖心，不能光指望我给你提示，你要自觉”。这时，有位年龄在六十岁左右的女信徒回应道：“我现在脑子中就跟看电视一样，一幕一幕的。这会儿看见一座山，山上是白的，山下是黑的”。L说：“你赶紧让圣灵指示指示你，看看这是什么意思。指望自己根本不行，必须有神的帮助才行。”另一位带领的信徒感叹道：“从神那里重生不容易啊，这次是把原来的坏脾气、做过的坏事都去掉。”平静了一会儿，L接着说：“圣灵又启示我胳膊疼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谁打人或者打牲口了？”跪在一旁认罪的那位八十岁左右的女信徒赶紧回应：“是我啊，是我打俺家的猪了，这是我的罪。求主赦免我的罪，永不再犯！”这时另外的一位年龄很大的女信徒说，“我想去上厕所，能不能去啊？”负责的信徒回应：“怎么不可以？你去就行了。神是照顾他的儿女的，想听听道就听听道。圣灵感动你了，重生就快了。重生难，不容易。重生是从神而生。生命就像成为白纸一样，认完罪上边就成白纸了，没有黑字了。你可以先下去听听道，等圣灵感动你们了再上来认罪”。

一位带领的信徒回忆自己的经历说，人重生难啊。自己没信主以前犯的罪，圣灵都知道。等圣灵做工的时候认罪，有的时候罪还会再犯，那就是罪加一等。自己重生的时候认了两天罪，祷告的时候脑子里一幕一幕地显现。她摘人家的豌豆、摘人家芝麻叶，甚至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犯的罪都有，掰人家包谷、挖红薯。等认完罪了，神就让她去看天堂的房子。自己重生的时候，神给了一句应许，是《圣经》中的话：“神亲身担当了我们的罪，使我们既然不活在罪中，就可以为义而活”（彼前2:24）。L这时也加进来说，神给她的应许是“浑身的香味”，就是《出埃及记》中的香味。她那时候每次读到这里就瞌睡，下次看的时候还是，连着三天都是。后来神就让她认罪，等认完罪，就发现自己浑身都是香的。另外一位有异象的女信徒讲到：“认罪的过程不是重生的过程。”神借助查罪的人查罪，认完罪之后，心里就感觉明朗，就会给你一个应许。自己重生时神给的应许是：“主的宝血洗了你一切的罪”，当时就感觉身体一下子轻了很多，身体跪着也不再感觉疼痛了。“认罪的关键是看诚不诚实”。快结束时，一位负责的信徒提到，此次奋兴会，三个年纪大的信徒罪认得比较多，但没有重生；因为他们没有得到明确的应许。如果重生了，这种应许在心里很清楚，但他们没有这样的感受。

在当地的其他教会，课题组成员也见到了奋兴会中的认罪行为，但与S村在形式上差别较大。认罪时间很短，且是在讲道的教徒的带领下，自认为有罪或者罪比较大的就到前边的讲台上跪着；讲道的教徒说一句，信徒跟着附和一句。形式就像会众祷告，整个时间只有两三分钟，没有出现哭泣等形式。

在另一处市中心的教会，在给福音朋友的布道中，认罪也成为了一个关键环节。辅导的信徒说：神是独一的真神，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所创造的，并照自己的形象造人。神能看透每个人的内心。每个人都有罪，这包括：拜偶像、算卦、磕头上坟、骂人、说谎、偷东西、流产、婚前同居、做假见证等。人承认自己有罪，神就与你同在，把罪认出来。信了主以后我们可能还会犯罪、撒谎、软弱。上帝会引导我们慢慢改的，但上帝不会惩罚你。不要用自己的脑子来思考神，只要认罪就行了。然后，她带领众人做认罪祷告：

万能的主，谁用心灵、诚实真正接受了你，你要祝福他；但没有接受你的也要给他预备第二次机会。祝福中国，赐福南阳，祝福屋子里的父老乡亲。有了你在城市中为王，公义公信才能彰显出来。有疾病的去拯救他们。主，你要保护你的子女，从今天开始新生活。虽然现在是罪恶时代，但希望你让平安喜乐充满，经济上富裕，家人和睦。

认罪结束后，该信徒讲：刚才只要从心灵里真正接受耶稣的，现在就已经是上帝的孩子了；是神引导你们来教会的。神在《圣经》上说，只要你相信、接受耶稣，并认罪悔改，你就是神的孩子了，就会派天使保护你，随时随地就帮助你。平常有困难了，你祷告就行了。但是你不认罪的话，就没有与上帝连结。就像电话一样，电话没有通，这样你再祷告也不行。祷告认罪之后，你随时在任何方面都可以向神祷告。

认罪与重生作为当地教会的一个独特传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对祷告和治病的深入和延续。在这个具有神秘经验的聚会中，我们也发现了诸多的世俗内容，比如为聚会而准备的饭菜。整体上来说，这些信徒们所认的都算不上什么罪，而至多是乡村社会的一些“不良习惯”。然而，当信徒们虔敬地跪在那里，外加一种神圣力量的指导，他们马上被带入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在这里，他们开始总结自己过去一年里零散的日常生活，并为找罪而整理其中的关键线索。这是一种对世俗生活的反思，却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