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基督教爱观研究
第二节、亚略巴古的丢尼修
一、伪丢尼修在基督教爱观历史上的地位
大约在主后五百年出现一个人物，他写过四本对爱观往后历史发展影响最深远的著作。这四本著作分别是：《天使阶层论》（On the HIeavenlyHierarchy）、《教会阶层论》（On the Ecclesiastical Hierarchy）、《圣名论》（On the Divine Names）以及《神秘神学论》（On the Mystical Theology）。@23他宣称自我是使徒保罗的嫡传弟子，亦即《使徒行传》十七章34节里提到的亚略巴古的丢尼修。其实他大约活在主后500年，而且从各方面看来他应该是伯劳丁努斯与蒲罗克鲁的弟子。他大量采用蒲罗克鲁的著作，而且几乎原封未动，仅仅在新柏拉图学派的基要观念上披着一层非常淡薄的基督教彩衣。然而，这位不知名的作者成功的隐瞒他的身分，而欺骗整个基督教界，使得他的伪作普遍被教会接受达数千年之久，并且由于被视为保罗弟子的著作，而享有近乎正典的权威。@24
@23除这些以外，他还写了十封书信。这些著作被称为：CH，De coelesti hierarchia；EH，De ecclesiastica hierarchia；DN，De divinis nominibus；MTh，De mystica theologia.此处文本引用自Migne，PG，vol.iii.
@24这些著作的成书时间可以相当确定是在主后485到515年之间。蒲罗克鲁在485年过世；而为丢尼修大量剽窃的就是他的著作。目前所知第一个引用丢尼修作品的是塞佛留斯的一性论（monophysite），他曾在512-518年之间担任安提阿主教（Patriarch）。主后533年塞佛留斯的弟子在君士坦丁堡会议上引用亚略巴古的丢尼修的著作时，正统派坚称那些是伪作。但反对声浪随即沈寂下来，而到世纪末的时候一般人都相信这些是真迹。特别的是，守道者马克西穆（Maximus Confessor，殁于662年）曾为它们写过注释书，而有助于它们地位的建立。此后风平浪静，直到劳伦蒂乌斯（Laurentius Valla）和伊拉斯莫斯（Erasmus）基于文笔风格的考量、路德基于健全宗教的考量，才再度质疑它们的真实性。提出它们是伪作的证据的是两位罗马天主教学者H．Koch和J．Stiglmayr，他们在同一年（1895），各自证明《圣名论》里面有一段冗长的篇幅，也就是第四章18-35节，是直接抄袭蒲罗克鲁的Demarlorum subsistentia（现存为拉丁文译本）。进一步的研究显示伪丢尼修的其他著作也大量抄袭蒲罗克鲁。相关文献有：H.Koch：Pseudo-Dionysius Areopagita in seinen Beziehungen zum Neuplatonismus und Mysterienwesen,1900（Forschungen zur christlichen Litteratur-und Dogmengeschichte,hrsg.v.A.Erhard und J.P.Kirsch,Bd.I.）;J.Stiglmayr:Aszese und Mystik des sog．Dionysius Areropagita（Scholastik，ll．Jahrg．，1927,161-207页）；H.F.MÜller:Dionysios,Proklos,Plotinos.Ein historischer Beitrag zur neuplatonischen Philosophie,1918（Beitrage zur Geschichte der Philosophie des Mttelalters,hrsg.v.C.Baeumker，Bd.XX.）.J.Stiglmayr在两篇名为《Der sog.Dionysius Areopagita und Severus von Antiochien》的文章里面主张伪丢尼修就是安提阿的塞佛留斯。这篇论文被J.Lebond大加驳斥（Revue d＇histurie ecclesiastique，vol．xxvi．，1930,880-915页）；Stiglmayr曾努力提出进一步的证明（Scholastik，VII．Jahrg．，1932,52-67页）。
此举为基督教爱观带来的重大后果令人堪忧。这些享有使徒权威的观念其实只不过是希腊的爱乐实思想。虽然大家明知丢尼修的基督教跟保罗与新约的基督教完全不样，却无能为力；但是当丢尼修的观点被视为基督教更深层的「神秘」意义的时候，它就不再令人堪忧。《新约》里面的基督教是要传讲给单纯的人；丢尼修带来的是隐密的「灵知」，使徒只传给完全人（林前二6）。奥古斯丁把爱乐实和爱佳泊这两个观念融合在他的卡利他论里面，但在伪丢尼修的著作中，纯粹无杂的爱乐实观念却成为基督教最深奥的灵性灵知。
二、伪丢尼修的基要观念
伪丢尼修思想的基要观念袭自蒲罗克鲁，认为爱乐实具有团结的力量不但弥漫整个阶段宇宙，并且把万物连结成一体。爱乐实不会局限在特定的领域，而是散布各个层面，从最高到最低的地方都涵盖。它在神祇的身上、在天使的身上、在灵物以及鬼魅的身上。确实，它运行的范围一直向下延伸到物质世界。但无论在任何地方，它都是一样的：它是一股「团结与凝聚的力量」。@25它使得在上的顾念在下的，在下的渴慕在上的，又让同阶层的事物互相吸引，而它就是万物爱己天性的基础。@26
@25τόν ἔρωτα, εἴτε θεῖον, εἴτε ἀγγελικὸν, εἴτε νοερόν, εἴτε ψυχικόν, εἴτε φυσικὸν εἴποιμεν, ἑνωτικήν τινα καὶ συγκρατικὴν ἐννόσωμεν δύναμιν. DN, cap. iv. § xν.
@26同前，参DN，cap iv．，§x．：§ Χ.: καὶ τὰ ἤττω τῶν κεριττόνων ἐπιστρεπτικῶς ἐρῶσι, καὶ κοινων ικῶς τὰ ὁμόστοιχα τῶν ὁμοταγῶν, καὶ τὰ κρείττω τῶν ἡττόνων προνοητικῶς, καὶ αὐτὰ ἑ αυτῶν ἔκαστα συνεκτικώς.这跟蒲罗克鲁非常一致，甚至连用字都一样；参英译本570页。
丢尼修跟蒲罗克鲁一样认为爱乐实的起源就是神祇。它从上往下流到存在的最极限，而让万有能够参与神祇奥妙的力量；但它同时使得万有的渴望都转向神祇。@27
@27μία τίς ἐστιν ἁπλῆ δύναμις ηΗ αὐτοκινητικῆ πρὸς ἑνωτικήν τινα κρᾶσιν ἐκ τἀγαθοῦ μ έχρι τοῦ τῶν ὄντων ἐσχάτου, καὶ ἀπ ̓ ἐκείνου πάλιν ἐξῆς διὰ πάντων εἰς τἀγαθόν. DN, cap. iv., § xvii.
远在我们居住的这个世界之上，远在万有之上，无上尊贵的至高神坐在宝座上，绝对静止与安定，始终如其所是，绝非我们所能想象。其实圣灵根本无法言喻；祂就是那无可名状者（the Nameless）。@28因此所有关于圣灵的描述在模式上一定是否定的，这不是因为圣灵本身乏善可陈，而是因为我们所能接触到一切对圣灵来说都是否定的；这不仅适用于我们的感官，即使我们的思想也一样。29藉着这种否定的模式我们在认识圣灵的时候，我们所面对的就是「超越有无与超越圣俗与超越善恶（super-substantial and super-divine and super-good）」的存有。@30正如其超越一切，因此也超越所有肯定与否定。@31丢尼修认为对于圣灵他只敢确定一件事：它是万有之因（αἰτία），一切美善以及所有存在的源头。@32不过，这个神圣的原因包括有效原因（causa efficiens）与最终原因（causa finalis）：上帝既是万物的起源也是最终目的；万物从祂那里流出，万物也流回祂那里。@33
@28ἀνώνυμος. DN, cap. i., § vi. 参cap. i., §i.
@29M Th,cap.iv.
@30MTh,cap.v.
@31MTh，cap．l．，§i．丢尼修在DN，m cap．vii．，§ii指出，阶段宇宙的法则与架构就是我们认识圣灵的道路与阶梯；不过，这一切在模式是也是否定的。
@οὐδέ ἐστιν αὐτῆς……τῶν πάντων αἰτία. MTh, cap. v.
@33 ὡς αἰτίαν δέ….αὐτῆς οὐσιοποιὸν ἀγαθότητα. DN, cap. I., § iv.
丢尼修称呼上帝是善、光、美以及爱乐实的时候，其实只是以不同的方式述说同样的事情。
要了解丢尼修形容上帝是「至善」（the Good）的用意，首先就要把我们所有的道德观念抛在一旁。上帝的「善」跟基督教所说上帝的怜悯与慈爱毫无关联。正如一般形上学理论，对丢尼修来说「存在」（Being）与「善」（Good）是一样的。@34上帝的「善」的意义就是指祂是「因」（causality）——就是前面提到的双重意义：祂既是初（ἀρχή）也是终（πέρας；亦即目的τέλος）；祂是万物的最初起源以及最终目标。上帝的善——也就是祂的圆满——不能划地自限；它要漫溢四流，并产生出所有其余的存在。这就象是太阳发出光芒照亮一切，不是出于意志的行为，而是因为这是它存在的本质；至高神也一样，单单因为存在以及本身圆满的涌流，必须让其善倾泄而下，然后产生出一个多层面的世界，@35它们的存在与「善」随着它们跟善的神圣源头之间的距离增加而递减。@36然而，既然万物都因为至善的溢流而存在，@37那么至善也就是万物努力追求的目标。所有被造物都渴望参与至善。@38所有生命以及所有存在都是因为圣灵的圆满而产生；从单纯的太一涌流出无以计数的多，但这不是一去不返；神圣的「善」会把这些多都聚集在一起，然后带领它们返回源头。整个阶段宇宙的过程就是一个永恒的循环「为善的缘故，从善而出，在善里面又向善发展」。@39神圣的「善」就是凝聚这一切的力量，因此上帝也可以被称为「离散的收聚者」。@40
@34DN,cap.v.,§iv.
@35DN,cap.iv.,§i.
@36DN,cap.iv.,§ii.f.
@37 DN, cap. iv., § iv.: καὶ τἀγαθόν ἐστιν……αἰτίας παντελοῦς παρηγμένα…
@38同前。
@39 ὥσπερ τις ἀιΐδιος……καὶ εἰς τἀγαθόν. DN, cap. iv., §xiv.
@40 ἀρχισυναγωγός ἐστι τῶν δσκεδασμένων. DN, cap. iv., § iv.
基于同一个原因，圣灵的本质也可以被称为「光」。因为光也具有散放与返回两种特性。光源无法把所有的光芒都隐藏在自身里面；就光的本性来说，它一定要向四方射出光芒。但这些光芒同时也会吸引所有的目光注视它们，然后引导它们回到光源。因此，我们也可以说光具有收集、凝聚与成全的作用。@41
@41 ἡ τοῦ νοητοῦ……τὸ ὄντως ὄν. DN, cap. iv., § vi.
但太一也被称为「美」。不过，这不能为前面说的一切增添新意。因为按照丢尼修的看法，「存有」（Being）与「善」是一样的，「善」与「美」也是一样的。@42所以我们对于这种完全重复的情形并不感到意外。美既是万物的有效原因也是其最终原因。万物藉着美而存在；@43美本身也有吸引力能让万物来到它跟前。@44这跟亚里士多德学派原动者（κινεῖ ὡς ἐρώμενον）的观念完全一致。@45
@42διὸ καὶ ταὐτόν…..τἀγαθῷ τὸ καλόν. DN, cap. iv, & vii.
@43καὶ ἀρχὴ πάντων……ὡς ποιητικὸν αἴτιον.同前。
@44 καὶ κινοῦν τὰοἰκείας καλλονῆς ἔρωτι.同前。按照丢尼修的说法，「美」得到其名（κάλλος）只是因为它呼召（καλεῖν）万物趋近它：καὶ ὡς πάντα…… εἰς ταὐτὸ συγάγον. DN, cap. iv.,§vii.前文中提到「光」是一种凝聚力的时候，丢尼修想要用同样的字根理论证明他的观点。因此他表示太阳（ἥλιος）得到其名是因为它「把万物连结在一起（ἀολλής）并且聚集离散的」：διὸ καὶ ἥλιος…..συνάγει τὰ διεσκεδασμένα. DN, cap. iv., § ίν.
@45参英译本184页。
这一切显示出主导丢尼修思想的只有一个基要观念：那就是，万有从上帝而出，并归回祂那里。他在提到圣灵就是太一、光、善以及美的时候，所讲的都不外乎这个观念；但当他以爱乐实称呼至圣者时候才是这一切的集大成。@46对维系整个阶段宇宙于不坠的普世神圣力量来说，这是最恰当的称呼。@47爱乐实就是「存有」、「善」、与「美」的必要关联。爱乐实使得阶段宇宙过程充满活力。如果神圣的爱乐实大能没有弥漫整个阶段宇宙，那么就不可能有所谓的「善」与「美」，因为构成这二者的基本要素就是它们所勾起的欲求与渴望，也就是爱乐实。
@46他在DN，cap．iv．，§§vii．-xvii．对此有详尽的探讨。
@47 καὶ ἔστι τοῦτο……καλῷ καὶ ἀγαθῷ. DN, cap. iv., § xii.
只要在世界任何角落有任何动作或者行为，爱乐实一定参与其中。世界充满着爱乐实的原素，个别的爱乐实力量（Eros-forces）。丢尼修在这一点上是承袭伯劳丁努斯与蒲罗克鲁，但他跟后者一样对多样中的一致性（unity）特别感兴趣。他想要证明所有个别的爱乐实原素都来自那无所不包的至上爱乐实，@48它跟神圣的太一是一体的，它们彼此相系相属紧密的连结在一起。@49爱乐实的根源就是圣灵的存有，它是永远的因。天上的爱乐实力量从它而出，然后藉着因果或者说爱乐实的锁链向下溢流到最低层世界。万物都是这个锁链里的环节之一。每一个环节都藉着爱己严密的把自我围绕起来；但它在锁链的位置上有双重使命，那就是要从上一个环节接收天上的爱乐实力量，然后传递给下一个环节。这就是丢尼修单调的重复原则，也就是高层的要照顾低层的，低层的要渴求高层的，同层的要彼此相交，并且万有都基于爱己而严守自己的界线。@50因此，爱乐实就是阶段宇宙运行的原则。爱乐实使得神圣的太一不至于故步自封，并驱使它发挥其无所不能的创造力，而爱乐实也使得从神圣太一流出的一切返回其源头。@51
@48νῦν αὖθις ἀναλαβόντες……καὶ συνεπτυγμένον ἔρωτα… DN, cap. iv., § xvi.
@49 ἐπειδὴ τοὺς ἐκ……διετάξαμεν, ἑξῆς εἰρηκότες…同前。
@50参DN，cap．iv．，§vii．；§x．；ξxii．；§xv．
@51αὐτὸς γὰρ ὁ……ἁπάντων γενητικήν ὑπερβολήν. DN, cap. iv., § x.
这就是丢尼修表示：「爱乐实就是狂喜（ecstatic）」的意思。@52爱乐实不会让爱逗留在自己里面，而是会驱使他踏出自己接近被爱的对象。就某方面来说，丢尼修能在古老的爱乐实传统中找到支持这种构想的证据。深爱圣灵的灵魂只有在狂喜中才能达到与圣灵合一的最终境界，这是古老的柏拉图派与新柏拉图派的想法。但丢尼修的创新之处——蒲罗克鲁已经为此预先铺路，就是他甚至把这个观念也应用在圣灵身上。上帝就是爱乐实，这表示身为万有之因的祂「透过美与善去（欲）爱万物（圆满的爱乐实之善的溢流），基于对万物的眷顾而踏出祂自己，并被善，被爱佳泊（ἀγάπησις）与爱乐实（έρως）深深吸引。」@53狂喜的爱使得上帝从高天超越万有的宝座上亲临低层世界。@54这样看来，丢尼修对神圣降临的叙述似乎受到某种类似爱佳泊的观念的影响，他的前辈蒲罗克鲁也曾受到同样的影响。但不论真实情况是如何，很清楚的是这种爱（纵然它的方向已经改变）的整个架构依旧保有爱乐实的特性。
@52 DN, cap. iv., § xii. : ἔστι δὲ καὶ ἐκστατικὸς ὁ θεῖος ἔρως.
@53DN,cap.iv.,§xiii.
@54同前。
伪丢尼修理论的基本思想可以归纳如下。爱的锁链这个观念把天和地连结在一起，它引导天上的爱乐实力量向下涌流到低层世界，又引导整个低层世界再次向上渴望神圣世界。换句话说，这就是至圣者停留（μονή）、流出（πρόοδος）与返回（ἐπιστροφή）的观念，这就是圣灵突破从亘古以来，无止尽以自我为中心的封闭循环（κύκλος）中跨出来，而持续「狂喜」，持续返回自身，同时又持续停留在祂自身的观念。
三、天使的与教会的阶层
伪丢尼修把前面所叙述的基要观念发展的更详尽，并写成《天使阶层论》与《教会阶层论》两本书。
简言之，我们一生的目标就是神化（deification），这是指我们要尽可能提升自己成为上帝的样式并与祂合一。@55跟丢尼修救恩观最相近的理论莫过于伯劳丁努斯的构想：我们必须把内在的神性提升为阶段宇宙神性。@56神性唯一名符其实的称呼就是「太一」（the One；τὸ ἕν或者ἕν θεῖον）。但丢尼修表示人里面也有太一（τὸἕν）。它是人性中最崇高、圣洁的要素，藉着这个要素人可以识透上帝，并与上帝相交，按照丢尼修认同的希腊思想来说，这就是「物以类聚」。因此，人的神化或者与上帝成为一体（ἕνωσις）指的是他的一（ἕν）与圣太一（τὸ θεῖον ἕν）成为一体。对丢尼修来说，与上帝相交@57的意思是在上帝的层面与祂相交，而其前提就是灵魂要先跃升，这得经过三个阶段：洁净、启蒙与合一。@58要达到与太一合而为一，首先必须洁净我们自己，远离感官世界各种杂乱的生活方式。务必要停止各种纷乱的思想与欲望。灵魂必须转离外物，而安歇在自己的内心。既然神圣的太一从瓦古就在内心中无止尽的围绕自己循环，那么灵魂也应该效法这种模式并返回自我内心。「对灵魂来说，循环运动代表它不再追逐外物转而进入自身内心，并且把它所有的精神力量都集中起来。循环能够避免偏离正路，并可以远离各式各样的外物，又能把内在的一切都凝聚在一起。」@59当灵魂这样集结在其内心最深处，或者说攀登到最顶峰（二者是一样的）的时候，@60就像是站在了望塔一样仰望着高层世界，然后就会得到神圣的启蒙。接着就是透过狂喜达到合一的境界。这就是完美的阶段：灵魂达到其目标，神化（θέωσις）。就像是「圣洁的摩西」一样，它会上升到「明亮的黑暗」，@61面见上帝的本貌；但这是「不视而见」（seeing by not seeing），「不闻而知」（knowing by not knowing）。@62
@55ἡ δὲ θέωσίς……τε καὶ ἔνωσις. ΕΗ, cap. i., § iii.
@56参英译本194页。
@57ἡ κοινωνία πρὸς τὸ ἕν. ΕΗ, cap. ii., § v.
@58CH,cap.iii.,§iii.
@59ψυχῆς δὲ κίνησίς……ἄαρχον καὶ ἀτελεύτητον. DN, cap. iv., § ix.
@60这就是中世纪神秘主义「灵魂的基础」等等之类观念的根源。
@61ὁ θεῖος γνόφος, MTh, cap. i., § i.; ἡ τοῦ θείου σκότους ἀκτίς.同前。
@62MTh，cap．ii．丢尼修在这里显示出他非常近似女撒的贵勾利；参英译本431页以下。
上帝为让人达到这个目标而分别为天使与教会制定一套阶层制度。@63他们的使命是要传递上帝的恩赐并向下贯彻整个阶段宇宙，然后带领低层存在追求与上帝合一（ἕνωσις）以及神化。@64
@63σκοπὸς οὖν ἱεραρχίας…..τε καὶ ἕνωσις. CH, cap. iii., § iii.参ΕΗ, cap. ii. 1.
@64《天使阶层论》的开场白是常见的《雅》一17，表示所有良善的恩赐都来自天上，来自众光之父。丢尼修袭用蒲罗克鲁的想法，把这个观念和圣灵的流出与返回组合在一起。神圣的光芒涌流到我们身上，使得它合一的力量充满我们，然后带领我们返回神圣的太一。（ἐπιστρέ ει τρὸς τὴν……θεοποιὸν ἁπλότητα) CH, cap. i., § 1.
天使阶层的模板就是上帝，因为上帝是三位一体，因此天使阶层也是以三为基数，天使的团队是三个三。其中最高阶的能与上帝直接接触。@65它能在「神圣与不移的爱乐实」中上升到太一前面，并直接领受万古源头的启蒙。@66上帝的力量从此处开始一步步往下传递到低阶的天使；而既定的原则是低阶天使只有在更高一阶天使的带领下才能接触上帝。@67
@65CH，cap．vii．，§ii．；参§iv．
@66CH, cap. iv., § ii.: ὁ θεῖος καὶ ἀκλινὴς ἔρως.
@67τὸ διὰ τῶν……τὸ θεῖον ἀνάγεσθαι. CH, cap. iv., § iii.高阶天使的职责是担任低阶天使的启蒙师傅（mystagogue …καὶ προσαγωγὴν καὶ ἔλλαμψιν καὶ κοινωνίαν.同前）EH，cap．vi．1．§iv.
如果说天使的阶层是圣灵的存在以及流出与返回的仿本，那么教会的阶层就是天使的仿本。@68这里的目标是一样的——也就是神化@69，而同一个既定原则也适用于此。上帝的力量透过重重较高的阶层向下流到较低的阶层，而当较低的阶层按照各自的能力参与善与美的时候，就可以藉着重重较高阶层的媒介上升到神圣的源头。@70
@68CH,cap.i.,§iii.EH1,cap.vi.3,§v.
@69EH,cap.i.,§iv.
@70EH,cap.i.,§ii.
既然教会阶层中最高的阶层能够与天使中最低的阶层直接相连，因此这两个阶层就共同形成一个连续的锁链，从天使的最高处一直延伸到世界的最低处，正如下面的图表所显示。
| — | 太一 | Τὸ ἕν |
| 天使阶层 | 1、撒拉弗（Seraphim） 基路柏（Cherubim） 上座天使（Thrones） 2、宰制天使（Dominions） 大能天使（Powers） 掌权天使（Authorities） 3、执政天使（Principalities） 天使长（Archangels） 天使（Angels） | σεραφίμ χερουβίμ θρόνοι υριότητες δυνάμεις έ£ουσίαι άρχαί Αρχάγγελο άγγλεο |
| 教会阶层 | 1、主教（Bishop） 司铎（Priest） 执事（Deacon） 2、僧侣（Monks） 信徒（Baptised Christians） 慕道者（Catechumens） | ιεράρχης ίερεύς λειτουργός μοναχοί, θεραττευταί ιερός λαός χατηχούμευοι |
整条锁链中最显眼的环节就是连接两个部分的环节——那就是主教或，如丢尼修喜欢的称呼，祭司长（hierarch）。从这个称呼本身可以看出他在教会阶层中占据着关键地位。@71天使阶层的力量都集中在祭司长身上；他能藉着从他涌出的「善」让这些力量流出去，经由他主持的圣礼以及他象征性的举动，流到所有在他之下的人士。@72他就是「被上帝充满的圣者」，圣知识的传人；教会阶层中不同的等次都能藉着他得以洁净与全备。@73他在教会阶层中的地位相当于上帝在天使阶层的地位。@74他可以说是在人间的上帝。当「被上帝充满的」祭司长在纪念主餐的时候，离开他在上帝祭坛旁边的位置，然后绕着圣殿而行，甚至到达最边缘的角落，接着转身回到祭坛，这象征着上帝的停留、流出与返回。@75但这不只是象征而已，因为藉着这个象征性的行为，他其实是跟神圣太一同样的往而复返。他在祭坛上的时候，充满着神圣的爱乐实力量；他把这些带给会众（ἱερὸςλαός），然后在他返回祭坛的时候，就再次进如他的一（ἕν）并与太一（τὸ θεῖον ἕν）合为一体。@76
@71 ὡς ἱεραρχίας ἐπώνυμος. EH, cap. i., § iii.
@72 αὕτη γὰρ ἡ……καὶ ἄλλοις μεταδούναι. ΕΗ, cap. iii. 3, § xiv.
@73οὕτως ἱεράρχην …….τελεῖται καὶ γινώσκεται. ΕΗ, cap. i., § ii.; 参EH, cap. v. 1. § v.
@74 CH, cap. xiii., § iv. ὡς γὰρ ἅπασαν……οἰκεῖον ἔνθεον ἱεράρχην. ΕΗ, cap. vi 1.§v.EH,cap.ii．2，§i把《提前》二4里面对上帝的叙述运用在祭司长身上。
@75EH,cap.iii.3,§iii.
@76．同前．参EH，cap．iv．3，§iii．
太一藉着这两个阶层与我们交通。他本身始终超越万有高高在上，但透过重重居间「阶层」的媒介神圣的力量就可以传递给我们，同时也引导我们的欲望仰望神圣境界。然而，我们要与圣灵相交的话，就必须运用这些工具提升我们自我到超自然的阶层。与神相交不会发生在我们这个层面，而是在上帝的层面。@77最明确的证明就是丢尼修对祷告的看法。@78一般人都认为我们能够藉着祷告让上帝赐下祝福给我们。但事实并非如此。上帝依旧高高在上超越一切，而祷告的功效是把我们提升到上帝的层面并且与祂合一。为清楚说明这一点，丢尼修将之比喻为一条从天上垂到我们面前的明亮锁链。如果我们顺着锁链爬上去，看起来可能像是我们把它拉下来，但其实我们是把自己提升到更光明的领域。@79
@77道成肉身这个观念在丢尼修的思想中只有惊鸿一瞥，例如EH，cap．ii．2，§i．，cap．ii．3，§xiii.但即便如此这仍然是属于θέωσις以及在上帝的层面与上帝相交的问题。
@78DN,cap.iii.,§i.
@79ὥσπερ εἰ πολυφώτου……πλυφώτων ἀκτίνων μαρμαρυγάς.同前。关于「爱的锁链」，女撒的贵勾利，见英译本446页；蒲罗克鲁见英译本570页以下。丢尼修还用过另一个比喻：如果我们在船上奋力拉一条繁在岩石上的绳索的话，不是我们把岩石拉向我们，而是我们和船往岩石前进。并参革利免Strom．IV．，cap．xxiii．152,2．
四、爱乐实比爱佳泊「更圣洁」
从前文可知丢尼修的思想是以爱乐实观念为依归。当他发现《新约圣经》提到的爱是爱佳泊时，他眼中唯一的解释就是，其中暗藏着新柏拉图派的爱乐实。对他来说，爱佳泊只是蒲罗克鲁口中爱乐实的代名词。凡是跟爱相关的一切，他所知道就只有爱乐实。他之所以会提到爱佳泊，完全是因为基督教的传统里面有这个词汇；而从他谈论爱佳泊的口气可知，他不但厌恶它，同时也有务必除之而后快的感觉。@80但是丢尼修不只是消极的对爱佳泊一词感到不安；他还积极的反对使用它。他不只是在脑海中把爱佳泊解释为爱乐实，更堂而皇之的正式用爱乐实取代爱佳泊。丢尼修想要把爱佳泊一词排除在基督教用语之外这件事，明确告诉我们他其实对爱佳泊一词所代表的灵恩意义毫不了解。他明白此举确实非常冒进。@81他知道主张爱乐实排除爱佳泊似乎就是诋毁《圣经》，@82而他预期自我要面对来自基督教各界强烈的反对声浪。@83不过，他却呼吁他的读者不要因为这些困难而怯于使用爱乐实一词。@84
@80G．Horn在一篇题为Amour et extase d＇apres Denys I＇Areopagite（Revue d＇Ascetique et de Mystique，6Annee，1925，278页以下）的论文里试图解释丢尼修要用爱乐实取代基督教用语爱佳泊的缘由。Horn认为爱佳泊因为被滥用而逐渐平淡无奇，其意义在丢尼修的时代已经荡然无存。丢尼修认为要完整表达圣灵的爱还是用爱乐实一词比较好。「为要表达圣灵的爱的完整意义，突显其中含藏的生命力与丰沛情感，丢尼修会认为έρως比ἀγάπη更适合也更得体」（279页，注2）。不过，这种解释似乎既肤浅又错误。因为即使爱佳泊的意义在那时已经非常薄弱，但这不是丢尼修偏好爱乐实的原因。他的眼中只有爱乐实，因此他自然会采用这个称呼。其他解释都是不必要的。
@81 παρρησιάσεται δὲ καὶ τοῦτο……ὑπερβολὴν πάντων ἐρᾷ. DN, cap. iv., § χ.
@82 καὶ μή τις……ἔρωτος ἐπωνυμίαν πρεσβεύειν. DN, cap. iv., § xi. πλὴν ἵνα μὴ……θεία λόγια παρακινούντες…同前。
@83οἱ τὴν ἔρωτος ἐπωνυμίαν διβάλλοντες.同前
@84 ὥστε τοῦτο δὴ…..περὶ τούτου δεδιττόμενος. DN, cap. iv., § xii.
前面我们已经提到丢尼修用爱乐实取代爱佳泊的积极原因，这里我们不妨把焦点放在他针对论者的反对所提出的辩解。他提出的论证中有三个特别突出：
1．爱乐实与爱佳泊是同义语。@85当论者拒绝用爱乐实取代爱佳泊的时候，丢尼修就会嘲笑他们无理又愚蠢，因为他们斤斤计较遣辞用字，但其实意义都是一样的@86：就好像不能用多样的字眼表达同一件事。一般不是也可以用「二乘二」表达「四」，用「母国」表达「祖国」等等吗？@87然而，爱乐实与爱佳泊的意义是一样的，并不只是丢尼修自己的发明；他相信甚至在《圣经》里面也找得到证据。@88他引用的经文跟俄利根为同样目的引用的经文是一样的。@89因为丢尼修倚靠的是俄利根以及同样错误的解释，所以他也引用伊格那丢的言论：「我的爱乐实已经被钉在十字架上。」@90这句认定爱乐实等同爱佳泊的话，让爱佳泊被爱乐实所取代而从它的位置上被推翻；但这也不是非得如此不可的原因。
@85ταὐτὸ σεμαίνοντες. DN, cap. iv., § xi.
@86 ἔστι μὲν γὰρ……ἀλλὰ ταῖς λέξεσι.同前
@87 ὥσπερ οὐκ ἐξόν……διὰ τῆς πατρίδος.同前。
@88 ἐμοὶ γὰρ δοκοῦσιν……τοῦ ἔρωτος ὄνομα.DN,cap.iv.,§xii.
@89《箴言》四6；《所罗门智慧书》八2．关于俄利根引用的经文，参英译本390页，注1。
@90由于要维持他是保罗弟子丢尼修的假象，所以他当然必须避免引用俄利根。不过，他一不留神就提到「圣洁的伊格那丢」（DN，cap.iv.，§xii.），由于他的时代太晚，保罗的弟子丢尼修不可能会引用他的话。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么大的漏洞竟然被忽视一千多年之久，而没有任何人怀疑作者的身分。
2．爱乐实比爱佳泊更简单明确。就字词本身来说，这两个字词都不会比对方更胜一筹。所有的字词用语都属于低层的感官领域。当灵魂上升到理性领域，@91尤其是到达与圣灵合一的境界时，@92就不再需要语言与感官符号。但只要还在低层世界，就无法免于语言的媒介，越清楚越简单的语言@93自然胜过比较含糊的语言。丢尼修把这个原则应用在爱乐实与爱佳泊这两个词汇上。没有人确切明白爱佳泊的意义：它只是一个空洞的声音，@94一团无意义的笔画，一个由嘴唇发出被耳朵接听的声音，但无法深入灵魂。@95然而，每个人都知道爱乐实的意义。它是一个明确的观念，而且是想要上升到神面前的灵魂的可靠向导。@96
@91 ἐπὶ τὰ νοητά. DN, cap. iv., § xi.
@92 ..ὅταν ἡ ψυχὴ……ταῖς ἀνομμάτοις ἐπιβολαῖς.同前。
@93 οἱ σαφέστεροι λόγοι．同前。
@94 ἠχὴ ψιλή.同前。
@95 …καὶ λέξεσιν ἁγνώστοις…..οι σαφέστεροι λόγοι.同前。
@96 ὅταν δὴ ὁ…… οἱ σαφέστεροι λόγοι.同前。
3．但丢尼修并不满意以教化为取爱乐实舍爱佳泊的理由；因为从这个观点看来，同样的方法也可以用来证明爱佳泊具有优势，而丢尼修自己非常清楚这一点。他在找寻支持爱乐实的经文时，不由自主的发现《圣经》其实跟他的见解针锋相对。各卷书都避免使用爱乐实一词，而且明显偏好丢尼修排斥的爱佳泊一词。他努力从教化的角度化解这个难堪的事实。他认为，《圣经》在原则上并不忌讳谈论爱乐实。难处就在于爱乐实观念模糊不清：它的意思不但涵盖神圣的爱乐实，也涵盖世俗的爱乐实。对于只知道世俗爱乐实的单纯大众来说，只要一谈论爱乐实就有可能完全被误会，@97而《圣经》已经顾虑到这一点。「因为这类大众愚昧的偏见」《圣经》中可能引起误会的地方，就避免提到爱乐实，而代之以意义较明确的爱佳泊。@98有趣的是，在这种情况下爱佳泊是较清楚明确的用词，而从教化观点看来，它优于爱乐实。显然，当丢尼修想要用爱乐实取代爱佳泊的话，教化论证是不足以成事的。他必须证明爱乐实也同样占有优势。这就要靠他的第三个论证：爱乐实比爱佳泊更神圣。@99就称呼神圣的事物来说，爱乐实是唯一适当的用词，因为这些事物崇高的本质会让人产生误会，所以在这个层面不需要也不应该使用爱佳泊一词。由于「爱乐实」被用来指称上帝的智慧，我们就不至于习惯性的认为爱乐实是指低层事物，也就能认识「真正的爱乐实」，也就是神圣的爱乐实。@100不过，在提到基督徒彼此相爱的时候，那么为避免误会我们就可以（在这个较低的属世层面）使用更严谨更婉转的爱佳泊一词。@101
@97 ἀχώρητον γὰρ ἐστι……κιὰ ἑνὸς ἔρωτος. DN, cap. iv., § xii.
@98 διὰ τὴν ἄτοπον τῶν τοοιούτων ἀνδρῶν πρόληψιν.同前。
@99καίτοι ἔδοξέ τισι……τοῦ τῆς ἀγάπης.同前。
@100 διὸ καὶ ὡς……ἐπ ̓ αὐτῷ δυσχερείας.同前。
@101同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