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今释使徒信经

第2章:全能的父,创造天地的主

后来加进《使徒信经》的内容

我们今天的《使徒信经》的原始版本“R”,并不包含“创造天地的主”,但是,它很快被加了进去;此后,《使徒信经》的所有版本都包含这句话,为什么?可能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非常简单:其它大多数信经都有类似说法。例如,《尼西亚信经》就有“创造天地并一切有形无形万物的主。”由于西方基督徒——只有他们使用“R”——与其他基督徒的接触越来越多,他们交替使用“R”和《尼西亚信经》,“R”——《使徒信经》的古代版本——明显没有的“创造天地的主”必然会被加进来,最终演变成今天的《使徒信经》。

第二个原因比较有趣,可以让我们很好地了解这句话的目的。我们在上一章讲过,“全能”的希腊原文是pantokrator,字面意思是“统治万有”。因此,该词不单指上帝抽象的能力,还有上帝在万物中的作为。

对基督教教义的挑战

对于初期教会而言,上帝在万物中的作为至关重要,因为当时有些人否认这一点,这就改变了整个福音的意义。他们主要是诺斯替派(Gnostics),声称灵性世界的万物都是好的,物质世界都是恶的。就在《使徒信经》最初写成时,罗马有一位极具影响力的教师。他就是马西昂(Marcion),黑海岸边一位主教的儿子。马西昂认为,耶稣基督的父上帝并不是创造世界的次等神祇,即他不是《希伯来圣经》中的雅威(Yahweh)。雅威创造物质世界,或许出于无知,或许出于恶意,但不管怎样,这违背独一至高真神的意愿。现在,人的灵魂被囚禁在这个物质世界,为了拯救他们,真正的上帝派来耶稣。马西昂认为,创造与救赎、亚伯拉罕的信仰与基督徒的信仰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延续性。@1实际上,仅凭耶稣的头衔“基督”就足以驳斥马西昂的观点。但是,马西昂显然把“基督”当成耶稣的名字, 而不是宣告耶稣已经实现上帝对以色列的应许。我们后面还会讲到,马西昂的教导对人们如何理解耶稣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使徒信经》很多内容的目的在于抵制马西昂理论的传播。但是,我们现在先来探讨“全能”一词对公元2世纪的罗马基督徒具有怎样的意义。

@1因此,马西昂从未使用《希伯来圣经》,因为他相信《希伯来圣经》并不是独一至高真神的话,而是另一位神祇的话。这使他列出一套他所认为是《圣经》的基督教著作。他相信只有保罗对福音的理解是正确的,因此,他的“圣经”包括保罗书信和《路加福音》——他相信《路加福音》是保罗的同伴所写。但是,他删除《路加福音》和保罗书信中所有《希伯来圣经》的经文。马西昂声称,这些都是后来被写入《圣经》的,目的是把基督徒与犹太教联系起来,而二者其实并没有任何联系。

“全能”于公元2世纪的意义

对于公元2世纪的基督徒而言——特别是熟知马西昂和诺斯替派教导的基督徒,pantokrator一词不只是对上帝的信仰宣信,也与世界有关。宣告上帝“统治万有”,不仅指上帝的能力,还指上帝的能力临在上帝所统治的“万有”之中。

这正是诺斯替派和马西昂所否定的。他们认为有一个上帝所统治的好的灵性世界,但是,还有一个物质世界,物质世界不仅反叛上帝,而且永远不会同上帝和好,因为物质本质上是恶的,上帝只与灵性世界有关。这进而影响到基督教教义的许多方面,因为这意味着,《希伯来圣经》——当时基督徒惟一的《圣经》——并不是耶稣基督的父上帝的启示,而是另一位劣等愚昧或邪恶的神祇的启示。此外,诺斯替派和马西昂对人类困境的解释是,我们是被囚禁在肉体里的灵魂,只要摆脱肉体,重返纯灵性的世界,一切便都好了。他们还提出——我们将在研究《使徒信经》余下的内容时讲到,耶稣并没有真正成为肉身,这是难以接受的,把纯粹的善同固有的恶混为一谈。相反,耶稣有一个纯灵性的肉体,只是看似有一个肉体,就像死了一样?。

面对这些教导,当公元2世纪的基督徒宣信上帝是“全能”——其实是“统治万有”时,意思是上帝既统治物质世界,又统治灵性世界,物质和灵性都是好的,物质和灵性都是上帝所爱的,都是上帝拯救的对象。

从“统治万有”到“全能”

看似奇怪的是,希腊文是公元2世纪罗马大部分基督徒的通用语言。这是因为基督教是从罗马帝国东部说希腊语的地区传入罗马,因此,大多数信徒都说希腊语,所有保存下来的初期罗马教会的著作都是用希腊文写成。然而,情况很快就开始改变。基督教向罗马帝国西部更远的地方传播,这里的通用语言并不是希腊文。因此,最早的拉丁文基督教著作不是来自罗马,而是北非。随着罗马帝国越来越重视西部行省,罗马人不再使用希腊文。

古罗马信经“R”已被译成拉丁文。在拉丁文译本中,希腊文pantokrator(统治万有)被译为omnipotens(全能)。对于今天的我们而言,这种差异似乎不太重要。但是,当时(与公元4世纪之前)的基督徒正面临着马西昂主义、诺斯替主义和其他类似教导的挑战,对于他们来说,“统治万有”与“全能”的差异至关重要。“全能”的意思是能够做任何想做的事,具有无限的能力。“全能”主要指上帝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受上帝的能力掌控的事物。如果这样理解,上帝的“全能”是很有问题的。因此,中世纪的哲学家提出一个问题:上帝一直行善(上帝便受限于善),还是上帝所做的一切都是善的(善就显得太随意了)。@2

@2后来的中世纪神学家处理这个问题的典型方法是,区分上帝的“绝对能力”与“命定能力”。按照上帝的“绝对能力”,上帝可以做万事,包括可能的恶。从这种意义上讲,上帝所做的一切都是好的。但是,上帝限制了“绝对能力”,给出了连上帝自己都遵守的命令。因此,根据上帝的“命定能力”,上帝一直在做好事。

还有哲学家问道:上帝能否创造一块大到连自己都挪不动的石头。这类思辨看似荒唐可笑,对人不敬,却是由于人类自己忽视了人类理性的局限。人的理性提出一些自身都无法完全理解的问题,如“全能”,还想要得出确切的结论。

这并不是《使徒信经》中pantokrator一词所要宣告的内容。它的确要肯定上帝的能力,却不是上帝具体的或抽象的能力,而是上帝对受造秩序的能力。由于公元2世纪的大背景,以及基督教教义所面临的上述神学挑战,《使徒信经》并不是宣告上帝一般的能力,而是上帝对“万物”的能力:“统治万有”(pantokrator)。

创造天地的主

当《使徒信经》被译成拉丁文时,“全能”(omnipotens)取代了“统治万有”(pantokrator),“创造天地的主”还被加了进去。这样做的一个原因是,让《使徒信经》同其它信仰声明更像。但是,这也是为了提醒信徒,拉丁文并不能准确传递信息,即上帝的能力统管万物。“天地”是表达“万物”的另一种说法。《尼西亚信经》进一步解释道:“创造天地的,并造有形无形的万物的主。”如果以公元2世纪中期爆发在罗马的争辩为背景来理解,这段文字的意思是,上帝是灵性世界和物质世界的创造者,物质本身并不是恶的,灵性世界本身不见得比物质世界更好。因此,从实质上讲,《使徒信经》的“创造天地的主”是对抗一种其实是唯灵论(spiritualism)的错误的“属灵思想”——仿佛上帝只关心、只爱灵性世界。

显而易见,这一信仰宣告在今天同在过去一样重要。今天同过去一样,仍有许多教义和理论倾向于贬低物质的价值。许多人认为,上帝只与“灵性”物质有关,其它问题同上帝或宗教没有任何关系,如经济、生态和政治。教会内也有基督徒认为,上帝只在意灵魂得救,虽然许多人不幸遭受肉体的痛苦,但这只是次要问题。因此,这些基督徒不满他们所了解的制度化基督教,对教会及其教导极不信任,试图重新发现古代的“智慧”和诸如玛雅人所谓神秘的奥秘,希望以此解开灵性世界的奥秘。在我们今天的许多城市里,甚至有组织严密的诺斯替主义死灰复燃,声称握有秘传的钥匙,可以打开通往灵性世界的大门。这些观念往往认为,上帝并不是天地的创造者,万物——不论是物质,还是灵性——在上帝眼中毫无价值。

另一方面,我们这个时代还有截然相反的观念。对于我们今天社会上的许多人而言,只有物质才是重要的。他们被现代科技的光芒及其带给人们的安逸生活蒙蔽了双眼,在他们的生活中,仿佛只有物质才是重要的。尽管并没有明确说出来,但他们的世界观的前提是,任何奥秘都可以通过观察、实验和科学得到解决,科技最终会解决所有痛苦。“创造天地的主”这一信仰宣告,可以纠正这些人的观念。上帝不仅创造出我们可以看见与理解的事物,如地球,也创造出我们看不见与无法理解的事物,如天空。

我们所有的发现可能都非常重要,极具价值,但在它们之上永远存在奥秘中的奥秘:上帝的创造绝非只有我们看得见的世界,还有超越这个世界的某些东西,是我们难以想象的。

创造与科学

近年来,创造论与进化论之间爆发过许多争辩。在这场争辩中,争辩双方的许多人似乎混淆了各自的角色,逾越了各自的界限。在进化论这边,古生物学和遗传学等学科无疑可以证明,经过数百万年的持续进化,一个物种进化成另一个物种。然而,当科学家宣称进化基于偶然事件时,便不再以可观察的科学事实为基础,而是游荡到哲学领域。在创造论这边,大多数倡导者提出,可以把创造论当作可能的科学假说来讲授,但他们忘记了,科学假说总能被证明是错误的,因此,他们无意中把科学变成最终评判创造论真伪的仲裁者。此外,许多这样的人并不是真的为创造论辩护,而是描述他们在《圣经》中所谓的创造,忽视了《创世记》第一章和第二章对创造有两种不同的记载。这两处记载都肯定上帝为万物的创造者,却在许多细节上存在差异,如创造事件发生的顺序。一个记载是上帝先创造动物,再造人;另一个记载是上帝先创造男人,然后是动物,最后是女人。因此,他们所声称的“符合圣经”的记载,其实是他们自己对两个创造记载的选编。创造教义并不是关于上帝如何创造世界,而是关于这个世界,以及世界必然依赖上帝。科学研究与分析永远无法证明或证伪这样的教义。

不幸的是,这些争辩掩盖了创造教义对科学所做的重要贡献。如果世界住满各种神祇,它们相互竞争,甚至开战,世界由他们主宰,那么,科学事业是无法进行的。如果的确存在雨神和死神,有一年因缺水而爆发饥荒,便有一个非常明显的解释:死神战胜雨神。如果明年有雨了,庄稼丰收,便意味着雨神已占上风。基于这种假设,人们就根本没有必要,甚至不可能想要找出事情的起因,或这些起因之间的联系。世界与其中的事情都是我们绝对无法理解的未知力量任意而为的结果。我们只能努力安抚这些神秘力量,它们才会对我们有利。在这种思维模式中,科学几乎无法发展。

科学观要求把世界理解为一个有机的整体,而科学发现可以用来改变事物的观念更是有着这种要求。虽然古希腊人仍是多神论者,但他们之所以能够发展出基础科学,是因为他们相信,在大千世界背后,甚至在众多神祇背后,存在一个理性秩序——logos(逻格斯),今天所使用的logic(逻辑)一词便由其派生而来。随着基督教诞生,以及强调世界由独一上帝创造的犹太基督教一神论最终盛行,它们为科学系统观察与探索世界、科技最终影响自然和事物结果奠定了基础。基督徒的确始终没有走上这条路,而体制化的基督教有时甚至反对科学研究和技术创新。一个著名的例子就是教会反对伽利略的发现。今天的许多基督徒反对进化论,仿佛是把进化论看作宗教教义,认为这一科学假说威胁到基督教的真理,那么,他们似乎重蹈覆辙,仍然反对科学与创新。但即便如此,如果没有源自犹太基督教的世界观,或其它类似世界观,科技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发展。

创造与自然

总之,创造教义主要是关于世界,而不是上帝;不仅关于物质世界,也关于灵性世界;不但关于我们所知道与理解的事物,也关于我们无法怀疑其存在的事物。它是宣告上帝爱整个世界,不只是其中的某些受造物。因此,它呼吁尊重上帝所创造的这个世界。当然,它并不是呼吁回到原始状态,生活更简单,好像人类不必尝试改造世界。相反,在《创世记》的两个创世故事中,人类在世界上被赋予一项特殊的责任。一方面是主人,以上帝的名义看管和管理其他受造物(创1:26);另一方面被安置在伊甸园中,奉命进行好的修理看守(创2:15)。创造教义并不意味着,上帝把万物造成最终的样子,人类便可以让世界自生自灭。创造教义的意思是,我们周围的万物非常重要,证实是上帝的创造,所以需要我们的尊重和照顾。

我信上帝,全能的父,创造天地的主。因为我信,所以必须爱与尊重全部受造物,我是其中一员,上帝把我放在其中实现上帝的目的。关注生态并不是昙花一现,流行一时,也不是某一个政党的事,而是创造教义使然。

研讨问题

1、我们今天如何宣信上帝是“全能的”?

2、宣信上帝是万物的创造者对我们看待自然、人类和教会有何意义?

3、面对现代科学,宣信上帝是“创造天地的主”为什么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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