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给当今牧者的鼓励

第五部分：尊严  

真正的牧师——即那些纯正的天使与忠实的诠释者——绝非平凡或普通之人。这样的人稀少如珍宝，千中无一。  

——威廉·珀金斯（William Perkins）  

第十二章：“千中选一”  

今日灰心的牧者需要重新发现上帝对我们身份的视角——既是基督徒，也是基督的仆人——并重新铭记祂所呼召我们之事的尊严与重要性。牧者的自我价值往往被世界的标准或我们个人证明自己重要的需求所左右。这些错误且不可靠的指标驱使牧者用有形成就来定义自己的价值，例如教会成员数量、教堂建筑的规模、教会财务的规模，或他们在更广泛社群中的个人影响力。  

清教徒学会了用另一种标准衡量牧职的价值。他们引用约伯记33章23节说，人若蒙上帝赐福，“是因有一位使者在他那里，一位千中选一的传译者，指示人当行的义”。马太·普尔（Matthew Poole，1624–1679）解释道，“千中选一”指的是“一位有能力和忠心的圣道牧者”，即“为此重大而艰难的工作（宣告上帝的心意）恰当装备之人，而这样的人极为稀少，千中难觅其一”@1。  

清教徒牧者面临的挑战  

有时，牧者因人们削弱其权柄而灰心。有人质疑牧者的决定或教导，甚至质疑他们领导教会的权柄本身。对清教徒牧者权柄最严重的挑战来自政府的迫害。1662年，英格兰拒绝遵守《统一法案》（Act of Uniformity）的牧者被逐出英格兰教会的职位。该法案暗示，未经国教主教按立和许可的牧者是假先知，正在误导人。  

这项立法导致继续讲道的清教徒——尤其是那些已脱离英格兰教会的人——被监禁。约翰·班扬（John Bunyan）被法官判刑入狱时，他的妻子伊丽莎白（Elizabeth）发表了一番激昂的陈述，可能激怒了法官：“因他是个补锅匠，是个穷人，所以被藐视，得不着公正。”@2班扬在狱中度过了十二年。其他牧者虽避免了监禁，但仍遭骚扰，并常需缴纳巨额罚款。  

清教徒牧者还面临一股“无法无天的属灵主义”浪潮。他们与贵格会（Society of Friends）、家庭派（Familists）@3，以及安·哈钦森（Ann Hutchinson）等反律法主义者（antinomians）的紧张关系加剧。这些群体试图以平信徒事工和自称拥有“内在之光”者的启示取代按立牧者对圣道的宣讲。1636年6月至1640年5月，托马斯·谢泼德（Thomas Shepard）因“国内发酵的反律法与家庭派异见”@4，就十童女的比喻发表了一系列讲座。他在讲座中捍卫了聆听圣灵引导的牧者所传讲之扎实讲道的重要性：  

驳斥那些认为无需牧职来传递圣灵之人……他们以为好书即可成事，在家读经与听道同样有益；但这些童女并非被引导向书籍，而是被引导向人……她们希望通过直接的启示，通过将灵魂提升到上帝面前来获得真理……如果我们真的只有灵魂，没有身体，那么我们可能会把圣经放在一边；但事实并非如此，要留意这样传讲的话语；因此主说：“你们要听道，你们的灵魂就要活了。”@5  

除了这些挑战清教徒牧者权柄的运动，他们还因朴实的讲道和改革宗神学受嘲弄。正如历代一样，当福音奉基督之名、靠圣灵之能忠实地被传讲时，总会冒犯一些人。对今世自诩智慧者，福音永远是愚拙；对靠律法与传统生活者，它永远是绊脚石。弗拉维尔（Flavel）警告人们，上帝必审判那些拒绝听从忠仆所传圣道之人：  

阿摩司书8章11节如此宣告审判：“主耶和华说，日子将到，我必命饥荒降在地上。人饥饿非因无饼，干渴非因无水，乃因不听耶和华的话。”这句话的意思是，我要降下比饥荒更可怕的审判……我们在人类和神圣的历史中都能发现，当上帝封闭属灵的乌云，将他的牧师带走或噤声时，明智的基督徒总是深受其害，认为这是极其可怕的审判。因此，当他们的牧师金口约翰被放逐时，安提阿的基督徒认为，与其失去他们的牧师，不如失去天空的太阳……哦，失去福音事工是无法估量的损失，只有福音事工本身的回归，或天国的救赎才能弥补。@6  

面对这些挑战与事工的日常艰难，清教徒深入圣经，确认牧职的价值与尊严。这帮助他们抗拒国王的法令，对毁谤者的嘲讽充耳不闻，坚决反对异端教派，唯独听从教会元首的声音——正是祂设立并赞许他们的事奉。  

上帝的特殊呼召  

清教徒通过仔细研读圣经来定义他们的呼召与按立。约翰·欧文（John Owen）如外科医生般剖析了罗马天主教将牧职视为祭司职分的观念，在《牧师与平信徒职责之区分》（*The Duty of Pastors and People Distinguished*）中写道：  

圣经中从未有任何经文将“祭司”这一名称特别且明确地归于福音的执事。只要有人举出相反的例子，这场争论便会结束。是的，他们与神其他圣洁子民的区别似乎在于他们更直接地参与基督的先知职分，即教导、指示并向世人宣告神的旨意；而非参与祂的祭司职分，即为世人向神献祭……然而，基督升天时，“所赐的有使徒，有先知，为要成全圣徒”（以弗所书4:11），却未见设立祭司。@7  

换言之，五旬节后，教会中再无与旧约亚伦或利未祭司职分对应的职位。但欧文肯定牧者确实有上帝的特殊呼召。他根据圣经指出，一个人若要被正式按立为教会的牧师或教师，必须满足以下条件：  

-被圣灵赋予建造教会与事工所需的恩赐（以弗所书4:7-8, 11-13）；

-生活无可指摘、节制、堪为榜样（提多书1:7-9；提摩太前书3:2-7）；

-甘心献身于事工（彼得前书5:1-3）；  

-经教会投票与同意呼召、拣选（使徒行传14:23；参使徒行传6:2-5）；

-藉禁食、祷告、按手之礼，被庄严按立或分别出来承担圣道事工（使徒行传13:2-3；提摩太前书4:14, 5:22）@8。  

基督独为教会之首，但祂按圣经定义将权柄委托给仆人。这些牧者“非以教会之名或权柄行事（因权柄由教会授予）……而是奉耶稣基督之名与权柄”@9。  

因此，教会必须尊荣忠心的圣道牧者（帖撒罗尼迦前书5:12-13；提摩太前书5:17），因他们奉主之名发言而存良心顺服（希伯来书13:7, 17；哥林多前书16:16）；迫切为他们祷告，必要时劝勉他们履行职分（以弗所书6:18-19；歌罗西书4:3；帖撒罗尼迦后书3:1；歌罗西书4:17）；以财物供应他们的物质需要，使其能慷慨助人（加拉太书6:6；哥林多前书9:14）；并在他们为福音受苦时坚定支持（提摩太后书1:16-18, 4:16）。  

苏格兰长老会成员、威斯敏斯特议会代表乔治·吉莱斯皮（George Gillespie）亦高举牧职呼召，主张未经教会呼召者不得担任牧职。他写道：  

任何人——无论多么合适、其恩赐多么丰富或华丽——若凭私意或无权呼召之人的意愿承担圣道或圣礼的事工，皆不合法；更遑论擅自僭越此职。但在合法地在教会中担任圣职之前，必须经过特别的呼召，以及合法的选举（仅有选举是不够的），传教或差遣，或（通常称为）按立，这既是为了避免混乱，也是为了（就我们所能）阻止或关闭冒名顶替者的大门；这也是根据圣经中赐予我们的神圣制度，如罗马书10章15节、希伯来书5章4节、提多书1章5节、提摩太前书2章7节所载@10。  

牧者当谨防骄傲，以谦卑为衣（彼得前书5:3, 5），但不可轻看职分，也不容他人轻看（提摩太前书4:12）。托马斯·古德温（Thomas Goodwin）说：“勿轻看牧职及其工作。这是为拯救灵魂，故为世上最高贵的呼召。提摩太前书1章12节：‘我感谢那给我力量的我们主基督耶稣，因祂以我有忠心，派我服事祂。’”@11  

巴克斯特写道：“想想看，你们有这样的荣幸，我鼓励你们继续服侍。能够成为神的使者，成为使人归正的工具，‘救他们的灵魂免于死亡，遮盖许多的罪’，这是多么大的荣幸啊。” 牧师被教会支持，得以全身心投入事工，这是极大的荣耀。接受事工训练、挖掘圣经的丰富宝藏、探索基督教教义的伟大体系，并与他人一同走过教会历史，皆是莫大的特权。巴克斯特因此问道：

“当他人与犁耙为伴时，你被培养以学问为业；当世界陷于无知时，你却被赐予如此喜乐的知识，这难道微不足道吗？……研读并传讲基督，持续探寻祂的奥秘，或以之为灵粮，每日默想上帝蒙福的性情、作为与道路，这是何等卓越的特权……我们几乎只专注于研究和谈论上帝与荣耀，投身于祷告与赞美，畅饮祂神圣、救赎的真理。”@12  

即便如此，牧职呼召的首要尊严在于其源于基督的旨意，并基于上帝话语的设立。因此，珀金斯称牧师为“上帝的高等专员”。政府委派人员行使权柄以成就大事，父亲们亦视儿子获此职位为荣。然而珀金斯写道：“但此处有一项更高的委任——来自上帝的使命，将灵魂从地狱的权势和魔鬼的爪牙中救赎。这是真正的高等使命，如此崇高，以至天上法庭从未授予任何受造物，唯牧师除外。”@13  

上帝话语的仆人之圣经描述  

清教徒牧师被鼓励昂首（诗3:3）仰望上帝对其职分与工作的看法。他们职分的尊贵透过圣经中的诸多比喻熠熠生辉。以下是上帝话语描述传道人的几种方式。  

1.基督家中的管家  

弗拉维尔说：“上帝将圣言与圣礼的施行托付他们，其中蕴含上帝国度的伟大奥秘。”@14古德温写道：  

“当雅各、保罗和其他使徒自称基督的仆人时，并非指所有基督徒皆为基督仆人的普遍意义，而是指他们如同（家内）@15仆役，每日被分派特定职责。正如官员与朝臣以特殊方式自称为国王的仆人，区别于其他臣民；因此，牧师更恰当地被称为‘上帝的仆人’（提后2:4）。”@16  

2.基督在地上的使者

赫伯特说：“牧师是基督的代表，为引领人从错谬归回顺服上帝。”@17弗拉维尔说：“使者代表差遣他们的君王，他们所承受的尊荣或轻蔑，皆归于其主（路10:16）。‘听从你们的，就是听从我；弃绝你们的，就是弃绝我。’”@18  

3.上帝之城的守望者

福克斯克罗夫特写道：“忠心的守望者巡视全城，不将关怀局限于某户人家。同样，那些在圣殿门口为耶和华守望的人，必须谨慎行事，凡事警醒，照看每一家庭。”@19马太·亨利说：  

“他们为人的灵魂守望，非为陷害，乃为拯救；非为笼络人归自己，乃为归向基督；以知识、信心和圣洁建造人。他们警惕一切伤害灵魂之事，警告人危险的错谬、撒旦的诡计与临近的审判；他们抓住一切机会，助人迈向天堂之路。”@20  

4.得人的渔夫  

福克斯克罗夫特写道：“传道人被称为‘得人的渔夫’（可1:17）。福音之网（指一个人忠实而明智地遵守的有关人间律法的准则）不应像蜘蛛网一样，只捕获小苍蝇，却放走牛群。”@21 作为传道人，我们用上帝圣言荣耀的网捕鱼。  

5.基督宝血所买之羊群的牧者  

马太·亨利说：“世界因创造之权——属上帝，教会却因救赎之权——属祂，因此教会当为我们所珍爱，因它为祂所珍爱，是祂付重价买来的……基督既舍命赎买教会，祂的仆人岂能在喂养之事上吝惜心血？”@22牧者蒙召牧养基督托付的宝贵羔羊，这是何等崇高尊贵的职分！  

6.上帝圣殿的建造者  

伯吉斯说，牧师藉传讲基督“在听者心中立定稳固根基”。@23当我们以忠信、清晰、属灵的方式教导圣经真理时，便以珍贵材料在此根基上建造：“以纯全真诚的方式传讲基督的真理，这就是金、银、宝石。”@24  

7.上帝的同工  

伯吉斯说：“福音的传道者是上帝的同工，为使人灵魂归正……非直接产生属灵果效，而是通过外在的事务活动实现。”@25因此，当上帝定意时，软弱之人的事工能产生全能之效：“瞎子看见，贫穷者降卑，高傲者倾倒，人心改变，因上帝与之同工。”@26  

结语  

有时我们以为，默想上帝赐予传道人的尊荣是骄傲之举。然而，贬低上帝的恩赐与呼召是一种虚假的谦卑。是的，我们是不配的仆人，唯独蒙恩的负债者，也是罪魁。我们需日日被基督宝血洁净。但我们所持守的职分是“善工”（提前3:1）。这是伟大使命的崇高呼召。如美国长老会创立者所言：“牧职在教会中为首，因其尊荣与功用。”@27  

当你灰心时，请先提醒自己：上帝藉你在基督里的信心赐你作祂儿女的新身份；其次，牢记祂呼召你担任传道人的职分之尊贵。然后，当世界嘲笑你（如嘲笑基督时），对自己说：“我是基督家中的管家、地上的天国使者、上帝之城的守望者、得人的渔夫、基督宝血所买羊群的牧者、上帝圣殿的建造者，并且奇妙无比——我是上帝拓展祂国度的同工。”  

注释

1. 马太·普尔，《圣经注释》（1685；重印，伦敦：真理旌旗，1962），1:1005。  

2. 约翰·班扬，《丰盛的恩典》，《作品集》1:126。相较之下，英国国教的牧师多出身地主、富豪或贵族家庭。  

3. “家庭派”由亨利·尼古拉斯（1501–1580）在欧洲创立，主张基于尼古拉斯所见异象的灵魂与神性神秘合一，后传入英国并融入贵格会。  

4. 托马斯·谢帕德，《十童女的比喻》，《作品集》2:8。  

5. 谢帕德，《十童女的比喻》，《作品集》2:500–501。  

6. 约翰·弗拉维尔，《属地之物的属天用途》，《作品集》5:82。  

7. 约翰·欧文，《牧师与信徒职责之辨》，《作品集》13:26。  

8. 欧文，《上帝崇拜与新约教会纪律简训》，《作品集》15:493（后称《独立派要理问答》）。  

9. 欧文，《上帝的崇拜与教会纪律》，《作品集》15:499。  

10. 乔治·吉莱斯皮，《关于教会事工与治理的命题》，《作品集》1:5。

11. 古德温，《圣灵在我们救恩中的工作》，《作品集》6:415。  

12. 巴克斯特，《改革的牧师》，190–92。  

13. 珀金斯，《预言的艺术》，118。  

14. 弗拉维尔，《真正福音派牧者的特质》，《作品集》6:567。  

15. 原文用“menial”，但此处取古义“家庭的”，非现代“卑贱的”之意。古德温将牧师比作贵族家中承担特定职责的仆人。  

16. 托马斯·古德温，《基督的教会》，《作品集》4:369。  

17. 赫伯特，《乡村牧师》，55。  

18. 约翰·弗拉维尔，《恩典之法》，《作品集》2:52–53。  

19. 福克斯克罗夫特，《福音事工》，18。  

20. 马太·亨利，《马太·亨利圣经注释》（马萨诸塞州：亨德里克森，2003），6:777（来13:1–17）。  

21. 福克斯克罗夫特，《福音事工》，17。  

22. 《亨利注释》，6:215（徒20:28）。  

23. 伯吉斯，《圣经指南》，125。  

24. 伯吉斯，《圣经指南》，157。  

25. 伯吉斯，《圣经指南》，110。  

26. 伯吉斯，《圣经指南》，113。  

27. 《治理章程》，《美国长老会宪法》（费城：长老会出版委员会，1839），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