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灵恩神学与历史探讨
灵恩现象与台湾教会(一)
神迹奇事话“第三波”
从韩国纯福音教会的赵锈基牧师,到曼谷希望教会的赛克博士,从道上教会的海福德,到亚特兰大的米勒,他们一个接一个来到台湾,带给教会连续的“巅峰”经历,有些人因而在感情上精疲力竭,有些人却觉得灵命得到奋兴。他们传讲、分享他们对圣灵的体验,以及他们教会增长和更新的独特招牌。他们不只来这里,也常被邀请在我们的教会里实践他们的神学。
万方瞩目灵恩运动
他们是来了,但邀请这些人的台湾教会,或许是希望(也相信)他们的“成功”或圣灵的工作,可以和他们一起来台湾,他们的出现与讲道也许可以散发出复兴和更新的火花。
不只他们来,很多台湾的牧者也到他们的教会学习,甚至模仿,希望藉着和他们在一起,使自己也能沾染一点圣灵的能力。针对这一切跨国性的交通和宗教交流,可加以思索和分析。我们大多认为,这些狂热的行动主义作法是出自真诚的内心,也期望在各个牧师身上和台湾教会中,可以见到神的大能有突破性的彰显。目前很明显的是,这些来来去去的牧师们,都与横扫全世界的五旬节灵恩运动有关。部分基督徒可能怀疑:许多被五旬节灵恩运动吸引,或甚至沉迷其中的台湾牧长,究竟是否明白该运动中所持的信仰内容和作为?或许他们只是对该运动中成功的故事,以及其中蕴含的得胜主义思想着迷罢了。
全世界五旬节教会以及灵恩派教会急剧增长的现象,不容我们轻忽;光是数字本身就必然使人不得不停下脚步来加以注意。宣教学者兼《世界基督教百科全书》(World Christian Encyclopedia)的编辑大卫·贝瑞特(David Barrett)估计,在1988年时,全世界的五旬节或灵恩派基督徒共有三亿三千两百万;现在一定已经超过这个数字。贝瑞特并进而预测,每年还会增加一千九百多万新信徒,而信徒人口中的66%分布于第三世界。单单这两个孪生运动所结合的数字,就足以改变基督教的景观。这个现象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穿梭在台湾教会与国外的五旬节灵恩教会之间。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自然每个被圣灵充满的牧长都会被圣灵所行的奇事所吸引。本文将简述五旬节灵恩运动的历史和神学,并将重点放在最近的神迹奇事运动。
传统五旬节运动
圣灵能力彰显运动的开始,我们一般称之为“传统五旬节运动”(Classical Pentecostalism)或“第一波”(First Wave),是开始于本世纪的第一年。当时在堪萨斯州托彼卡(Topeka)的帕罕(Charles Fox Parham)圣经学院中,欧斯曼首先说方言。帕罕是卫理会的布道家,他认为方言是“受圣灵的洗”最初必要的外在凭据;这个教导便成为五旬节运动的教义基石。帕罕在德州休斯敦发起复兴运动时,圣洁会美国黑人布道家威廉·西模(William J.Seymour)受其影响,是整个运动的重大收获。后来西模将帕罕的独特教导带到洛杉矶,引起了划时代的阿舒沙(Azusa Street)复兴运动,该运动经过公开宣传后,带来了五旬节运动初期的成长和扩展。
本世纪中叶,五旬节系统的教会很快地遍植于拉丁美洲和第三世界国家,但他们也遭遇到阻力。数十年来,甚至直到如今,在部分基督教圈内,他们仍受到其他教会的诋毁。甚至有些牧师还很怕这个运动,认为他们的教导在基本上就带来纷争,破坏教会的合一。有的神学家认为,五旬节运动只是极度情绪化或迷信狂热的表现,因而不断以言词攻击;有些批评者甚至做出更粗鲁的判断,认为该运动不但在神学上有偏差,而且是受到撒旦的迷惑。如同历史上常见的情况,逼迫总是使人更加团结,更加坚守继续存在的决心。因此,虽然五旬节运动处在动荡之中,却反而更加活跃。近年来,因为打入中产阶级和受过教育的群众中,所以得到较多的支持与较平衡的评估。此外,基督教各主流派教会中也有较多基督徒接受五旬节运动的教导,甚至天主教会也难以抗拒这股力量。
第二波灵恩运动
灵恩运动真正的爆发是在1960年,加州圣马可圣公会梵·酒斯(Van Nuys)教区牧师丹尼斯·班奈特(Dennis Bennett)向会众宣告说,他经验了方言的恩赐和圣灵的洗。这件事引起了一场论争,导致他的辞职,后来又复职。然而,这个案子成为全美国媒体注目的焦点,也使五旬节运动成为全球瞩目的大事。很多史家便以班奈特这个事件为灵恩派或新五旬节运动的开始,名之为“第二波”,与传统五旬节运动的“第一波”并称。
灵恩运动就神学上而论,是根据于先前的传统五旬节运动。信徒通常会叙述自己经历了圣灵带来的更新和奇迹式的大能;此外,非五旬节系统的主流系中,有许多信徒在经历圣灵超自然的能力后,并没有转而加入五旬节系统的教派,却留在原本的教派中,并组成复兴团体,强调圣灵的恩赐,尤其是说方言、说预言和医病。不过,早先传统五旬节运动所提出的主张——说方言是受圣灵洗最初的证据,也是圣灵第二次恩典的祝福——“第二波”的领导者大多不予接受。
第三波神迹奇事
葡萄园团契
在这两波运动之外,1980年代出现了另一个引人注目的运动,称为“神迹奇事”运动。该运动的实行与教导,与温约翰(John Wimber)和他的葡萄园基督徒团契有关。不过,葡萄园基督徒团契原本是肯·葛利克森(Kenn Gullickson)于1973年创立的,肯·葛利克森是与“耶稣运动”(Jesus Movement)有关的著名牧师,他在南加州成立了好几处葡萄园基督徒团契。
温约翰离开贵格会后,加入恰克·史密斯(ChuckSmith)的各各他堂团契(Calvary Chapel Fellow-ship),也就是原来的耶稣子民教会(Jesus People Church),于是他开始与葡萄园团契有了关联。这个团体于1977年在友巴达市(Yorba Linda)的各各他堂(Calvary Chapel)聚会。在该团体增长的同时,温约翰的服事着重在“神迹奇事”方面,因此离开史密斯加入葡萄园团契。葛利克森不但欢迎温约翰加入,更把整个葡萄园运动交给他。
在温约翰领袖魅力的领导下,葡萄园基督徒团契相当活跃,使得这个神迹奇事运动方兴未艾。目前在美加地区就有三百间教会和他们有关。贝瑞特(Barrett)指出,在1988年至少有两千八百万基督徒与这第三波有关。葡萄园基督徒团契的增长如此迅速,因此“很可能成为另一个宗派”(Les ParrottⅢ&Robin D.Perrin,”The New Denomination.Christianity Today,Vol.34,no3,March11,1991)。此外,他们也不属于任何一个传统的教派,而应归类为“联盟外的灵恩派”(“non-aligned Charismatics”,见H.D.Hunter,”Charismatic Movement,”in Dictionary of Christianity in America,p.242)。并且,第三波人士也不自称为五旬节系统或灵恩派人士。他们除了有独立于传统教会之外,还有独特的教导和作法,使整个运动更增添了独立教派色彩。这个走向使葡萄园运动有别于整个灵恩运动的普世合一路线。
1983年间,由于有公开的MC510“神迹奇事与教会增长”这门宣教学的课程,温约翰独特的事工变得更为凸显。这门课由温约翰与彼得·魏格纳在富勒神学院担任,一般被称为“神迹奇事”课程,其特点是:提供学生选择性的神医实际操练,在实习中做到上课所学的。这门课自1982到1985持续了四年,是富勒神学院最热门的课程之一。在神学院内外都引起了相当程度的注意。富勒神学院开出这门课,是彼得·魏格纳的主意,他称这个“神迹奇事”运动为“第三波”,因他认为“神迹奇事”运动的教导是承接五旬节、灵恩运动二者的第三阶段。
神学的基础和特色
在“第三波”中除了有某些延续五旬节、灵恩运动的迹象以外,也有一些特有的教导和色彩。就其神学而论,温约翰大部分的教导是来自已故富勒神学院新约教授乔治·赖德(George Ladd)的新约神学。赖德对国度提出的主要论题如下:
神的国度是神主动的救赎性统治,要在人间建立祂的国度。由于耶稣和祂的使命已经胜过罪恶,并救人类脱离罪恶的势力,又带来神统治的恩典。这个国度已经进入人类的历史中,并要在今世终结时以势如破竹的行动出现。神的国度包含两个重要的时刻;历史中的实现以及历史结束时的完成。(见赖德,The Presnce of the Future:The Eschatology of Biblical Realism.Grand Rapids:Eerdmans,1974.p.218)
赖德认为,神的国度不单建立在人心里,也强有力的实行在耶稣身上和历史之中。他强调,神并非等待人类顺服祂的统治,而是以生动有力的新方式主动介入人类历史。因此,神的国度是一股主动介入的力量,不仅在传讲神国福音时见证出来,也藉医病赶鬼显出其力量胜过撒旦的势力。温约翰主要根据赖德,因而也视神的国为现今的历史事实,它所带来的不单是救赎,也包括神人关系恢复的实质效益。
《权能布道》、《权能医治》、《权能交会》、《权能要点》四本书的标题都显示出“能力”是温约翰福音事工的关键。温约翰认为,教会一直只将神的大能限制在传讲福音上,以及个别信徒过成圣生活两方面。十八世纪启蒙运动对教会带来长期的影响,使基督徒的想法中排除超自然的存在,而用自然和理性加以解释。启蒙运动之后,教会对超自然因素和神迹态度,受到十八世纪自然神论的污染,而自然神论的观念中,世界是一封闭系统,神远离世界,也不干涉所创造的世界。另外,传统教会对圣灵的权能也缺乏了解,认为圣灵只是藉信心支取的同在和能力。这种看法极为不完整,因为圣灵大能运行时,必定很明显而确实。因此温约翰认为,基督教会要面对的最大挑战,就是要“在这个日渐敌对神的文明中,保有并增加有力的基督徒见证”(见Kevin Springer,ed.,Power Encounters.San Francisco;Harper&Row,1988.p.xix-xx.)。
若要抑制启蒙运动思潮对教会的影响,并对超自然力量有较多的注意,以取代怀疑的精神,教会需要经历一次“典范的更替”,需要除去温约翰所谓的“大脑袋基督教”,而需要作“世界观的调整”。(见John Wimber,”Putting Theory into Practice.in Signs and Wonders Today,ed.by C.Peter Wagner.Altamonte Springs,Florida:Creation House,1987,p.142.)温约翰和彼得·魏格纳两人都见证,他们自己在这方面也作了调整。
历经这种观念的调整后,教会便能向神能力的另一个层面敞开。世界观转变后,教会才能期望神以超自然的方式,介入基督徒每天的生活里。圣灵的权能一旦运行,便会有温约翰所说的“权能交会”,即神国度与今世国度二者间相对。在这场冲突中,罪恶的势力受到挑战,耶稣基督的生命与工作有所彰显的权能,便再度出现于现在。因此,神迹——特别是医病赶鬼——成为教会事工的一部分。并且,以“神迹奇事”来描述这些神迹也相当恰当,如巴刻所说:这些事被称为“奇事”,因为对人们而言,这些事很特殊,使人驻足、注目;称为“神迹”,尤其是因为神是活的神、是行动的神,也实行怜悯和审判的目的,让看到神迹的人与之关联。(“The Holy Spirit:God at Work,Christianity Today,vol.33,no3.March19,p.29)
福音派人士的认可
正如第二世纪后半的孟他努运动中包含早期教会重要的神学家——迦太基的特土良,许多福音派杰出的人物也加入了“神迹奇事”运动的洪流中。从很多方面来看,这个运动之所以受到广泛的接受,大部分原因是在于它与富勒神学院的关系,因为这层关系使它得到一个重要福音派机构在神学上的认可,表示这不是主张奇特教导的非主流派,如此便鼓舞了其中的信徒,并吸引了许多在此运动之外的基督徒。达拉斯神学院前旧约副教授杰克·狄尔博士(Dr.Jack Deere)便是离开教职,加入葡萄园基督徒团契的事工,归入了这个运动。达拉斯神学院向来便是时代主义神学的重鎭,他们认为神迹是为使徒作见证,圣灵的恩赐也已随新约正典的结束而停止。对圣灵恩赐的这种了解,顽固地深植在基要派和福音派之中。在达拉斯神学院任教的教授,都必须持守这种看法。狄尔博士却放弃了与这个看法相关的神学并加入“神迹奇事”运动,这件事不能只被斥为是一个只重视体验的肤浅行为,它或许也显示出该运动的神学基本上尚称健全。
另一个支持这运动的知名福音派人士,是韦约翰(Dr.John White)。韦约翰著作本身,与国际校园团契关系密切,他的大部分作品是以心理治疗师的立场写的。他在《当代灵恩现象》(When the Spirit Comes with Power:Signs andWondersAmong God’sPeople,中译本:校园,1994)一书中,对温约翰与葡萄园运动作了个案探讨,得到一个肯定第三波的结论:“第三波带来了重要的信息,不但真实,而且是当今教会所需要的。”(p.189)。此外,韦约翰也提出许多人同样提出的问题:第三波运动中彰显的权能,究竟是不是可信的复兴记号?在书中,他不把神迹奇事看作新鲜特别的事情,而只强调这些事在历史上继续了怀特腓德(White-field)、卫斯理(Wesley)和爱德华滋(Edwards)等人的复兴运动。在本书的结论中,韦约翰认为若急于将神迹奇事运动与历史上重要的宗教复兴并列,则失之轻率。不过,他以某种程度的先见眼光暗示“重大的复兴可能就要来到”(p.225)。
从圣经来衡量
除了跟随温约翰的许多人以外,少有评论家对这个运动发表关注的声音。温约翰公然强调神迹,认为神在神迹中同在,不同于一般自然的治疗过程。这种看法可能会走向不合圣经的二元论。另一方面,传统福音派学者多强调,神超自然的大能主要在自然的过程中工作,而非在自然过程之外与之相对。巴刻便会说:
我们见到国度权能的工作,但主要表现在重生、成圣、圣灵的安慰、内在生命的转变,而不是有形的神迹发生,这些神迹是为了避免另一个国度(撒旦的国度)的行动,因为在这些事上,信徒可以学习在问题中生活下去并荣耀神。(见Tim Stafford,”Testing the Wine from John Wimber’s Vineyard.”in Christianity Today.Vol.30,no.11.August6,1986,p.22.)
另一个引起关注的原因是:到底判断的标准是什么?如果神迹奇事和权能交会被称为福音事工的圣经标准,那么便暗示其他的福音事工不是神大能做成的。巴刻也针对这一点提出问题。
如果他们说“权能布道”是个规范,那么他们是否了解:他们的意思是卫斯理、慕迪(D.L.Moody)、辛地(Billy Sunday)、葛理翰(Billy Graham)等人的布道都是“次圣经的”?(同上,p.22)
由此看来,如果没有温约翰的那种能力,任何一种福音工作都不足以成为真正合乎圣经的布道工作。公平来说,虽然温约翰相信神迹自然是福音事工中的首要,但我们不应视之为每天生活中对圣灵的体验。温约翰说:
我秉持神学家乔治·赖德的教导,认为神国的来到是“已然”而“未然”;因而我相信,我们已经得着能力,可以让瞎眼的看见;但我们并不能让所有瞎眼的人都能看见,因为我们仍在“未然”之中。(见“TheHoly Spirit:God at Work”in Christianity Today,Vol.33,no.3.March19,1990,p.28.)
冲击下的反省
在这些负面成分之外,神迹奇事运动的确给当代教会带来挑战,使他们重新调整对神的认识。传统教会常因神学以及他们的计划,限制了神和神的大能,但神比我们所想到的神学或计划更伟大,我们不应用自己的想法来约束神。教会的存亡不应根据其神学或计划,却应凭借圣灵的权能而成长。但圣灵的权能不应被操纵;祂有至高的主权,我们向祂的权能敞开,便会看见意想不到的事。温约翰在这方面给我们良好的提醒。
近年来由于以琳书房译介《权能布道》及《权能医治》等书,使台湾教会接触到温约翰的教导。不过,这些教导很可能还没有渗透到整个台湾教会。或许当教会邀请温约翰来台湾,台湾的牧师也到他的教会去时,我们才会开始亲眼目睹这种神迹奇事的布道对台湾带来什么样的冲击。我们知道,台湾教会的教导向来不够有力,也始终尽可能避免神学上的争论;与实用的敬虔主义和个人的神秘主义比起来,扎实的神学一直都较不容易被接受。
接触五旬节灵恩运动、第三波,或对它怀有憧憬,可能可以为灵性沉滞的台湾教会带来复兴与生气,而台湾教会也确实需要圣灵带来新的突破。但不论台湾教会成长的压力源自何处,是自发性动机或企图达到公元两千年的目标,台湾教会都不应天真地以为,光是借用或模仿这三个运动的现象或经验,便能达到我们极需的复兴。当然,从别人的“成功”中学习绝对不是错事。危险乃在于仅仅学习成功亮丽的外表,却没有学到真正的实质,而这实质本来就是在成功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