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灵恩神学与历史探讨

灵恩神学与历史探讨

作者：周学信/校园书房出版社

作者简介

周学信

1957年生于台北县泰山乡，随宣教士父母先后定居于菲律宾、日本，后负笈求学于美国。

游学经历

1980年美国哥伦比亚国际大学学士

1983年美国三一神学院道学硕士

1988年美国圣路易大学哲学博士，专攻历史神学

1983年圣路易华人基督教会配搭牧会五年

1988年台湾中华福音神学院教会历史及神学讲师，迄今

1992年台湾中华福音神学院辅导主任，迄今

1998年英国剑桥大学博士后研究1999年出版《无以名之的云》（蒲公英)

谨献给

我的父母亲

周孔道牧师和周丁非比师母

因他们透过他们的榜样，

教导我如何过有意义的人生。

作者序

过去二十年间，五旬节/灵恩派的教导与各种实际的实践做法，史无前例地涌进台湾教会。罗马天主教、路德会、长老会及国语礼拜堂等，现在全都欢迎，甚至将五旬节/灵恩派的教导与操练纳入他们教会中。透过广为宣传的聚会、灵恩特会、敬拜赞美、以及与五旬节/灵恩派连续不断地接触，五旬节/灵恩运动已受到许多此地会友的支持，也存在于传统教会的组织架构中。

对台湾教会的一般了解是，“灵恩派”（Charis-matic）一词常被滥用，泛指任何向五旬节的教导、灵恩运动和神迹奇事运动敞开的人。也经常被经验、操练及圣灵中的能力等词所定义。至于教义上的独特性和神学上的差异并不重要，也鲜少被讨论。灵恩派崇拜的狂热广被接纳，甚至改变了许多传统的崇拜仪式。属灵的恩赐，如说方言，是所有恩赐中最显眼的，也最常被操练。其他恩赐如先知预言、知识和智慧的言语及医治等，虽有教导，却少操练。而追求属灵恩赐往往比认识那位恩赐的赐予者来得重要。

如此大规模的接触与接纳，为一些人带来困惑与惧怕，就是那些尚未得到上述恩赐，也不认为有此需要，或即使得到也不觉得对他们的属灵生命会有什么益处的人。许多会友面对五旬节/灵恩运动的冲击，却落到彼此纷争与分裂中；会友离开教会，有时牧者也被要求离开。故此运动被指控为利用经验为否定扎实圣经教导的筹码。说方言被污蔑为只是舌音而已，且是人为所制造出来的。医治的事奉与医治的个案也被质疑。先知预言被视为新的启示，是正典与圣经权威的威胁。知识与智慧的言语则被当作是一种占ト、算命来看待・而活潋、有活力的敬拜则被批评为过度情绪化与脱序。

但那些得到恩赐的人则说那是神的同在。在暗晦不明的时代，并且不满传统教派之冰冷、非个人性的正式崇拜仪式，参加一堂情绪亢奋、狂热的崇拜无疑是一种更新。对某些不耐与教会多数不热衷委身的会友在一起的人而言，说方言正满足了其对一权威的、立即发生的、个人性的、且是强有力的属灵经验的渴慕。对因教会缺少增长和活力而感厌倦的牧者而言，五旬节/灵恩派的操练，似乎使教会动了起来，甚至会众也如被充了电似的活络起来。

那么我们该如何评估当代五旬节主义的表现呢？它是不是魔鬼的欺骗工作？是不是注定要受神审判的人为产物？是不是一个满足情绪需要的不负责任运动、并注定要如它快速窜起般地迅速销声匿迹？是不是压制个人的纯正宗教经验？它与新约圣经中记载的灵恩经验间的关系如何？在使徒保罗的时代，保罗对它的看法是什么？几世纪以来，它是否曾在教会历史中兴起过？哪一种人会受此运动的吸引？为什么？有什么影响？如果有的话，是不是在敬拜仪式上及教会的团契生活上？

本书的处理方式兼具历史及神学的层面，并提供一个有关圣灵教导的历史鸟瞰。这个研究并不是全面性的。本书部分是想试着面对上述及相关的问题，也是为想了解此运动的非灵恩派人士而写，同时也是为那些已参与此运动而想寻得平衡的灵恩派人士而写。最后本书或许可以帮助那些与灵恩派对峙的会友，及凡想知道以创意及和平的方法与灵恩派人士相处的人。

他勒目（Talmud）上说，一个人会教得最好的，往往是他/她最需要学习的。我深知此理，也知道其中必然也要心存谦卑及充满冒险。我自己需要，我也已经从许多学生身上得到热情的分享，因他们都是我在“灵恩运动”课堂上的学生。此书的基本内容，大都汲取自课堂上的上课内容。原本是以专文的方式连载刊登在华神的院讯上，为此要感谢企划处郑志仁主任，文编——秋凤，及美编——碧英的协助，使这些专文顺利每月刊出；我也要谢谢华神出版委员会通过此书付梓出版。另也幸亏有出版社饶孝榛主任、同工邓嘉宛，以及校园同工王文基等协助本书编辑，还有凤英为本书设计封面；从一开始他们就大力赞助此出版计划，没有他们的鼎力相助，此书将无法顺利出版。在此一一谢过。

最后要感谢我的女儿誾誾，特别要感谢我的内人美蓉，若哪一个人的心中对此书内容满怀关切，且如我一般渴想将此书付诸出版的实非她莫属。谢谢她为此书所投注的时间，并耐心地将上课的内容整理成文字稿。最后谨将此书献给我的父母亲——周孔道牧师和周丁非比师母，因他们透过他们的榜样，教导我如何过有意义的人生。

文章出处帮助

“神迹奇事话第三波”：校园，1991年8月33卷，第四期

“评一九九五大预言”：校园，1994年2月36卷，第一期

“给一九九五年预言的五块光滑石子”：华神院讯，1994年12月

“圣经观点看圣笑”：论坛报，1999年2/28-3/6日，第1717期

“圣灵与见证”：海外宣教双月刊，1996年3-4月

“脱颖而出的回应者——评巴刻的《活在圣灵中》”：校园，1991年12月33卷，第六期

“你怕圣灵吗？”：论坛报，1999年6/20-26日，第1733期

第一章：绪论

今日，如果我们问我们的教会信徒：“你们信的时候受了圣灵没有？”（徒十九2a）相信所得的答案应与以弗所教会的门徒相似：“他们回答说，没有。”（徒十九2b）多数基督徒及教会可能曾经听过但未曾亲身经历何谓“圣灵的洗”，何谓“圣灵充满”，甚至于对“这一位”圣灵也未有深入的了解。“圣灵”，只是在为人祝福、或为婚姻、或为受洗者，祈求祂的保守与带领；抑或守主圣餐时，或谈到主的大使命之实行与差派时—–等等情况才被派上用场。因此多数基督徒对圣灵的认识是不完全的。而在整个神学领域中，对圣灵的探究与着墨并不多，正因所占篇幅少，有人就形容圣灵在整个神学里是“月亮黑暗的那一面”，是那被遗忘的保惠师，是三位一体中的“难民”、“灰姑娘”，真是极尽讽刺之能事。祂并不被尊重，包括祂的位格和工作。圣灵不被尊重的结果是什么呢？即人们忽略上帝在整个教会中的计划，失去了上帝要藉着圣灵赐给教会应有的能力。

到底为什么在教会历史中，以及今天的教会里，圣灵成为那被遗忘的保惠师呢？以下有七个理由来说明之:

（一）难以理解与定义

三位一体神的存在，及其相互共存的关系，是难以了解与诠释的。父与子或许还可以从人生命中既有的父子关系去了解，但一谈到“圣灵”就令人难以捉摸了。圣经虽然提供了一个模式来教导我们理解圣父、圣子及圣灵三者的关系——即藉着圣灵彰显圣子，藉着圣子来彰显圣父（在约翰福音中可见）。但是，当人有限的理智还无法了解上述的观念时，人们对神的本质，及圣灵的位格和工作自然更难以理解，故而一再对圣灵采取较不重视的态度。1

（二）“灵”在概念上和语意上的模糊

人们对于“灵”的观念相当模糊，无法确切地用文字来解释。“灵”的英文是spirit或ghost，有时说HolySpirit或holy ghost。而中文的意思为“鬼”、“圣鬼”或“圣灵”。在人的理智里“鬼”和“灵”皆是没有“体”的，是无法触摸亦无法攫取的。因此一谈到“圣灵”，就很难用“位格”（person）的观念来解释。与圣父、圣子相较，的确难以用person之位格的概念将圣灵予以概念化。另一方面，在圣经中，通常以“火”、“鸽子”、“风”来形容或描写“圣灵”，这些象征无法直接帮助我们了解圣灵。更甚者，圣经中圣父与圣子常被拟人化，而圣灵则鲜被拟人化，故而人无法仔细地用有限的观念来了解圣灵。2

（三）教义史上圣灵论的缺失

圣灵和其他教义息息相关，密不可分，但鲜有人能通盘了解其间的奥秘。现今所谈之圣灵论或圣灵神学，其论述往往是教会因经历了异端的出现，而发展出对抗的观点与学说。譬如早期教父对抗当时被列为异端的孟他奴主义，针对其偏差而作出一些驳斥回应。故圣灵论的发展也就是一种对异端驳斥之回应式的发展。此外，在教会中，特别是初代教会，人们多谈基督论，少谈圣灵，圣灵论可说被基督论所吸收了。中古时期阿奎那(Thomas Aquinas)、亚伯拉德(Peter Abelard)伦巴彼得（Peter Lombard）等神学家所关心的，亦是救赎论及圣礼论。他们几乎不谈圣灵。到了改革时期，改革家所谈论的乃是圣灵怎样帮助人们支取基督在十字架上的恩典，即如何把耶稣基督所成就的救恩应用在人们的身上，他们亦未单独地谈圣灵。至十九、二十世纪，谈论圣灵的人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但我们发现许多五旬节教会及灵恩派教会乃是将圣灵视为一种“能力”，他们盼望拥有此能力以有助于个人的事奉，却未能有系统地了解“圣灵”是啥？再者，他们谈论圣灵的“恩赐”，却不谈那“赐恩者”，到底那“赐恩者”与“恩赐”之间的关系为何，也甚少谈论。3

从整个历史的发展来看，圣灵之所以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可见一斑。所以人们常常忽略了圣灵在整个历史上、在教会里、及在人身上的工作。

（四）把圣灵的工作制度化

（制度化代替圣灵的工作）

许多研究发现，圣灵在初代教会的工作，不若在使徒时代那么辉煌与明显。其原因是教会制度化后，就把圣灵排挤出去了。4这个理论在教会历史中确实有证可寻。在今日仍然看见比较制度化的教会，很难让圣灵工作。何谓将教会或圣灵制度化呢？它的假设及前提是：教会讲台、主日学、聚会模式、增长的观念策略等等，这些教会的体系本身可以保证上帝在其间及个人身上工作。换句话说，人以为教会有了好的活动、节目及行政体系，就是上帝在其中的工作了。不少教会在不知不觉中，以为持续保持自己的信仰、敬拜赞美的模式、教会的习惯作风，并有教会增长的秘诀，就可以彰显神的能力、神的同在，就有神的祝福，就有神迹奇事随着，圣灵也就内住教会中，这就是将圣灵制度化，把神的能力辖制了。教会太强调自己的计划，反而把圣灵排挤出去了

教会增长的统计数字，其本身确实有鼓励的作用，但容易被误解。因为一旦数字有些上升，人就会执着于这些增长的计划，教会更以自己所拥有的策略为其成功的关键而自豪，以为有了计划就可以达到增长的目的，就可以安稳躺卧在船上，不划桨了。这就是把圣灵的工作制度化了。

（五）圣灵的教义被视为属于极端主义者或狂热分子的领域

许多所谓的传统或主流派的教会，以为那些强调圣灵的人是一些宗教狂热分子或极端主义者。纵观教会历史，会发现那些主流教会并不鼓励灵恩经验，不重视强调圣灵神学，或圣灵工作的观念。5他们批评属灵恩的人是在控制圣灵，驯良圣灵。批评他们强调经验，而不强调教导；强调恩赐，不强调属灵的果子，以为这样的信徒对整个教会的秩序是一种威胁。

总之，主流教会认为属灵恩者是非理性的，甚至有属鬼魔的，以致积极反对他们所见证之个人主观性的灵恩经验，而有关圣灵的题目，也不需多谈。

（六）“主流传统”与“非主流传统”之间的张力

整个教会时常存在着一种张力，这种张力可定义为所谓秩序的灵(Spirit oforder)与预言的灵(Spirit of Prophecy）之间的磨擦和冲突。

在旧约中，“祭司、君王”与“先知”之间有张力，如大卫与拿单的例子。先知给人的印象是“一个疯狂的人”，他是神的代言人，诚实地预言人不愿也无法接纳的话。耶稣亦被称为先知，他的出现，也捣乱了多年犹太教的传统。在所谓真教会与传统机构性、组织性的教会之间也有张力。许多灵恩性的教会称自己的教会才是真的教会，最接近新约里教会的样式，他们传的才是全备的福音。而称那些传统、有宗派、有组织的教会，即所谓主流的教会，不是真实的新约教会。6

张力与冲突存在于许多层面里。非主流的教会较强调灵恩，他们强调个人的经验、所得的启示，强调圣灵的工作，认为要回到新约教会的样式。他们往往会说自己是顺服圣灵的工作，人无法控制，他们是圣灵的工具，故无秩序可循。甚至他们有力量可超越自然的法则及过程，如行神迹、医病等，自觉可以忽然间停止自然律的运作。而那些主流教会则强调秩序，相信圣灵的工作是有秩序的，不会混乱，圣灵在教会的教条、诗歌中，在牧师的祝福里。圣灵这样被肯定就够了，不必特别去经验祂。他们认为圣灵带领我们进入真理是有圣经根据的，却不是带领我们进入某一种更丰盛的，与基督相交的体验。7

社会学家韦伯（Max Weber）在观察研究不同宗派后发现有两个主流：一个是“外于世界”（Other-Wor-ldly),一个是“内于世界”(Inner-Worldly),前者主张世界是一个败坏的地方，如将沉没的船，已被魔鬼控制，故人们应逃避世界去过圣洁的生活，与世界分别出来。后者主张我们既已在这世界中，就必须面对它、甚至控制它。很多改革宗人士即主张基督徒应积极参与世界，以改变其原有系统，他们觉得人心是可以改变的，世界是基督徒的宣教工场，传福音为要抢救灵魂。

其实仔细看来，非主流传统所强调的圣灵并非全面性的，往往他们单单强调圣灵的恩赐，却忽略了圣灵其他的工作，如圣灵在人的心中及在教会里的建造。他们也忽略了圣灵与圣父、圣子的关系，在他们心目中，十字架及道成肉身固然是一件大事，但五旬节更是一个转折点，是更大的事。为了要回应主流派“恩赐纯粹是属乎使徒时代的，正典完毕以后恩赐就停止”之说，他们用“初雨”(Earlyrain)与“后雨”(Later rain)来解释圣灵在历史中之点状非明显延续的工作。也就是说五旬节是初雨，末世则会有后雨降临。但这种观念却有自然神论或半自然神论的倾向，彷彿圣灵工作一下就离开，需要的时候再回来，值得深思！主流教会谈圣灵，纯粹是要把耶稣基督在十字架上所成全的，应用在个人身上，即如何过成圣的生活？如何到基督面前？以及结出圣灵的果子。在他们的观念里，圣灵的角色比较是辅佐性的，彷彿圣灵是次于基督。主流派认为恩赐本身纯粹属乎使徒时代，若在之外的时空出现，就过分疑虑往往因心不平安，故常加以排斥。

主流教会未清楚且平衡地来看这世纪所爆发的灵恩运动，及不承认圣灵在教会中的工作，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

(七)张力逐渐淡化

上述六点阐明圣灵在过去及今天的教会之所以不被重视的原因。我们盼望这些事实或其中的张力可以慢慢淡化，甚至消失，而容许圣灵有其应有的地位。可喜的是，此种张力在本世纪似乎逐渐在消失中，因为灵恩运动与五旬节运动有明显的不同，即传统教会的人开始接纳灵恩，也领受圣灵，藉着整个灵恩运动带来的灵命更新，过去的张力越来越不显明了，圣灵慢慢地恢复祂应有的地位，在神学领域里也得着该得的肯定。8

注释

1.James.I.Packer,”On Being Serious About the Holy Spirit,”in God the Evangelist:How the Holy Spirit Works to Bring Men and Women to Faith,by David F.Wells(Grand Rapids:William B.Eerdmans,1987):p.xii.

2.Alasdair I.C.Heron,The Holy Spirit:The Holy Spirit in the Bible,the History of Christian Thought,and Recent Theology,(Philadelphia:The Westminster Press,1983):p.viii.J.Rodman Williams,Renewal Theology:Salvation,the Holy Spirit,and Christian Living,(Grand Ra-pids,Michigan:Zondervan Publishing House):pp.144-148.

3.Wells,God the Evangelist,pp.10-13.William W.Menzies,”The Holy Spirit in Christian Theology,”in Perspectives on Evangelical Theo-logy,edited by Kenneth S.Kantzer and Stanley N.Gundry(Grand Ra-pids,Michigan:Baker Book House,1979):pp.67-79.

4.Packer,”On Being Serious About the Holy Spirit,”p.xiii.

5.Stanley M.Burgess,The Spirit the Church:Antiquity,(Peabody,Ma-ssachusetts:Hendrickson Publishers,Inc.,1984):pp.3.

6.Ibid.,pp.3-4.7.Ibid.,pp.3-4

8.Ibid.,p.7.See also.Paul A.Pomerville,The Third Force in Missions,(Peabody,Massachusetts:Hendrickson Publishers,Inc.,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