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斯托得-使徒行传

九、扩展与反对（十一19～十二24）

“神也赐恩给外邦人，叫他们悔改得生命了”（18节，RSV），路加以这句话结束了他这一段的记述。对当时耶路撒冷教会的保守领袖来说，这是一个划时代的宣言。因着环境，种种事件的印证，彼得深信神的心意是要将外邦人迎进他的救赎群体去；同时，因为彼得将这些印证放在他们面前，因此批评他的人也认同他的信念。神藉着把他的灵赐给一个外邦人的家族，将自己的心意显明，叫人无可推诿。

在使徒行传的剩余部分，外邦人如何被接纳进入教会将是路加的主题；而由第十三章开始，他记录了保罗的宣教事迹。但是，在此之前，他给予读者两个剪影；这两个剪影成了一道桥梁，让第一个外邦人归主（藉着彼得）的事迹，过渡到有系统地向外邦人传福音（透过保罗）的记载。第一个小故事描述教会如何向北面伸展，这是一些无名宣教士带来的结果。地点是安提阿，而保罗有份参与在其中，虽然这里比较突出的人物是巴拿巴。第二则故事（十一1～25）记叙希律亚基帕一世如何敌挡教会，及他如何将攻击的焦点放在使徒圈子的成员中。地点是耶路撒冷，而中心人物是彼得。其实，这是路加所记载的最后一个有关彼得的故事；自此之后，他的领导角色由保罗所取代，而耶路撒冷的重要性也由朝向罗马的目标所盖过。

1．扩展：安提阿的教会（十一19～30）

在上一段中，最重要的词句是“也给外邦人”（18节，RSV）；在这一段，最重要的词句是“也向希利尼人—–”（20节，RSV）。在这两节中加上的“也”（kai）很重要。并不是说向犹太人传福音的工作必然要停止；而是，向外邦人传福音的工作一定要开始。正如保罗后来所写的，福音是要救一切的人，“先是犹太人，后是希利尼人。”（这几乎成了罗马书前几章的副歌）。

a．向希腊人宣教的行动由无名的传道者开始（十一19～21）

路加在八1写道，因为司提反的殉道而引致的逼害，所带来的结果是：“使徒以外，门徒都分散（diesparēsan）在犹太及撒玛利亚。”他现在继续这一方面的叙述：那些因司提反的事遭患难四散的门徒，直走到腓尼基和居比路，并安提阿（19a节）。无论在第八章或在这里，他形容信徒的四散为“流散”或分散。在两次的事件中，结果都是一样，就是说：“那些分散的人，往各处去传道”（八4）向别人讲道（19b节）。在两次的叙述中，他都没有提到传道者的名字，只是说他们不是使徒（八1）和只提到腓利（八5及下）。

路加现在述说福音如何从两个方向外传：地理的及文化的。从地理的角度看，宣教的工作向北延展，越过“犹太及撒玛利亚”（八1b），直至腓尼基，即今天的黎巴嫩，以及居比路岛及叙利亚的城市安提阿（19节）。从文化的角度看，宣教的工作超越犹太人，而普及于外邦人。大部分的宣教士只向犹太人讲道，“只向犹太人，而不向别人”（19c节，NEB）。但是，内中也包括来自居比路（这是巴拿巴的家乡，四36）及住在位于北非海岸古利奈的人（这些人中是否也有在十三1中所提到的“古利奈人路求”？）。他们到了安提阿，也向希利尼人传主耶稣（20节），现在宣告的，不是“他是基督”，而是“他是主”。再者，他们这勇敢的、创新的行动大大地被神祝福，因为主与他们同在（他的大能确定他的话语），以致信而归主的人很多（21节），这个一般称为“归主”的过程包括悔改及相信。有些人猜测，路加自己也是其中一个在这时候归主的人，因为西方的典籍在第28节的开头有这几个字：“当我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这表示路加当时也在那里；另外一个原因是：一个直追溯到第二世纪的传统，说路加是安提阿人。

然而，是否可以肯定地知道，这些“勇敢的灵魂”2真的有向希腊人传福音，而不单是向希利尼人（即是说希腊文的犹太人）传道呢？这问题长久以来一直为学者所探究。在比较可靠的版本中，第20节所用的字不是Hellēnas，“希腊人”，而是Hellenistas，“希利尼人”。

那么，究竟他们是谁呢？那字（Hellēnistēs）本身并不能告诉我们。根据麦子格博士（Bruce Metzger）所说，这字在“从前的希腊文学或希利尼——犹太人文学中都找不到”；而“在新约中，它只是在六1及九29中出现”。只能够确定的是：“它好像是从hellenizein这字（“说希腊话＇，或实践希腊人的习俗＇）演变出来的”3，因此它只能显示这些人的文化背景，而不是他们的国籍。

既然这字的意思并不清晰，那么，要了解它的意义，便唯有探究它出现的上下文了。可是，上下文所提供的线索到某程度也是模糊的。有些人认为“只向犹太人”（19节）、“也向希利尼人”（20节）两句之间的分别可以解决这问题。向说希利尼话的犹太人传道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因为教会打从开始便这样做。这工作并不需要耶路撒冷的总部特别差派人来查探。因此，他们推论说，上下文要求我们（像大部分的教父一样）把Hellenistas看为Hellenas的同义词，及把它翻译为“希腊人”、“外邦人”或（NEB，1961年之版本）“化外人”。

但是，另外一些人却指出，就算这比较狭义的上下文是清楚的（19、20节的“只向犹太人”及“也向希利尼人”之间的分别），比较广阔的上下文却不是那么清楚。诚然，若说整个向外邦人宣教的工作是由在安提阿的无名传道者开始，那便是一个错误，因为路加清楚的说明，这开辟新领域的工作是由保罗在他第一次的宣教旅程中开展的（徒十三）。路加不可能在这里（徒十一）便提及和预测这件事。

既然文字及上下文都不能显示其中的意思，似乎最有智慧的作法是，一方面在“说希腊话的犹太人”及另一方面在“全然的化外人”中取一个中庸的结论。从语言的角度看，我们只可以肯定，Hellenistas表示这些人所说的语言及文化背景是希腊的；这字并不显示他们种族的来源，不管“那人是犹太人或是罗马人或是其他的非希腊人”4。这当然也不要求那人是一个犹太人。从上下文的角度看，龙景匿建议说：Helēnistas诚然是外邦人，但却是“一些与犹太教有某种关系”的外邦人，可能是一些“敬畏神的人”。他的结论是：“路加并没有把第20节中的希腊人，只看为一些不曾受过犹太教影响的外邦人，他也不认为希利尼基督徒对他们的态度取代了保罗后来的、对外邦人的政策之独特性”5。反之，Hellēnistas“应该被广义地理解为”说希腊话的人＇，亦即是指，住在安提阿混杂着各种人的人口，与第19节的Joudaioi成为对比”6。根据使徒行传十五1及加拉太书二11（及下），我们可以清楚的知道，在安提阿教会中，无论是犹太人或外邦人，受过割礼的或未受割礼的，都一起彼此在主桌前擘饼相交。

路加告诉我们，新的外展工作在安提阿展开（20节）；无论是作为第一所国际性教会的根据地，或是推进普世宣教工作的跳板，安提阿都是最适合不过的地方。这城市是在公元三百年，由亚历山大大帝的一名大将塞留卡斯所建立。他为这城取名“安提阿”，是为了纪念他的父亲安泰奥卡；他也为它的港口取名为“塞留西亚”（他自己的名字）；这港口位于安提阿的西面，沿着那可以供船只航行的奥朗底河十五哩以外的地方。久而久之，因为城中的宏伟建筑物，它被人称为“美丽的安提阿”。到路加的时代，它以它那些长而平坦的大道著名，大道由北至南，两旁竖立着双重的柱廊，里面有树及水池。虽然开始的时候它是一个希腊的城市，但它的人口（估计大约有五十万）却是非常的国际化。里面有一个庞大的犹太人社群（他们因塞留卡斯所提供的平等公民权而被吸引至此），此外还有来自波斯、印度，甚至中国的东方人，因而得到“东方皇后”的雅称。自从公元六十四年被庞培吸纳进入罗马帝国后，它便成了皇室省份叙利亚的首都（后来基利家也被加进这省），这时它的居民也包括拉丁人。因此，这城市汇集了希腊人、犹太人、东方人及罗马人。约瑟夫后来称它为“帝国中的第三大城市”，在罗马及亚历山大之后。

b．向希腊人宣教的工作为巴拿巴所支持（十一22～24）

关于这崭新发展的风声传到耶路撒冷教会人的耳中，正如他们之前听见“撒玛利亚人领受了神的道”及“外邦人（即哥尼流及他的家族）也领受了神的道”一样（十一1）。路加好像在暗示说：除了要牧养这幼嫩、多种族的教会外，他们也觉得有需要向自己保证，一切皆安然无恙。但是，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差遣一位使徒前往安城。反之，他们打发了巴拿巴（22节）。巴克莱称巴拿巴为“教会中心灵最宽广的人”8，他的为人也一如其名“劝慰子”（四36）。当他到了安提阿时，他马上亲眼看见神所赐的恩，彰显于刚信主的人，他们那被改变的生命中，及在这国际性的群体中；他一方面感到欢喜（大概是藉着赞美去表达他的喜乐），而另一方面则劝勉他们（路加用“劝勉”一字时，大概是故意要跟他的名字应和）要立定心志，恒久靠主（23节），就是劝勉他们要坚忍及全心奉献。明显的，路加很欣赏巴拿巴的品格，也认为他事奉的成功是因为他的品德：因为（很可惜，NIV并没有翻译hoti这连接词）他原是个好人，被圣灵充满，大有信心。无怪乎有许多人归服了（这里的原意是“加给”，如RSV的翻译）主（24节）。

第24节中的动词（“加给”，prostithemi）对路加来说，几乎是成了一个技术的词句，表示教会增长。在提到五旬节事件时，他用了这字两次。第一次他说在那天，人数增加了三千（二41）；然后再说，后来每天神都增加的数目（二47）。后来，他写道：“信而归主的人，越发增添，连男带女很多”（五14）。另外，他也记载说，在叙利亚的安提阿，“有许多人归服了主”（十一24）。因路加用了prostithēmi这字，令著名的荷兰籍神学家凯波尔（Abraham Kuyper）建议使用＇prosthetics＇这字去定义宣教学（虽然今天，这字是用来形容替换四肢及内脏的手术），因为宣教所关心的是藉着会友的增加而扩展教会。巴文克（HermannBavinck）回应说，这不是一个适当的名词，因为在新约中，作“增添”工作的是主自己（二47），而不是宣教士9。我们也可以补充说：所加添的不单是给教会，也是给主自己（十一24）。当我们看见“主加添（人数）给主自己”时，我们便明白他是传福音的推动者，也是归信的对象；他是福音的源头，也是传福音的目标。明白这一点后，我们必须要为自己所有的、充满自我及自信的基督徒宣教观念悔改。

c．向希腊人宣教的工作为扫罗所巩固（十一25～26）

巴拿巴的下一个行动是往大数去找扫罗（25节）。在第九章（九28～30），当扫罗的安全受到威胁时，耶路撒冷的信徒把他送到大数去，因为那是扫罗的家乡。这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在这几年间他做了什么，我们不大清楚，虽然在加拉太书中，他暗示说自己前往叙利亚及基利家境内去传道10。一些解经家认为，在这段期间，他忍受了一些他后来提到的肉体上的逼迫＂，而且被他的家族所唾弃1。

对于巴拿巴的谦卑（愿意让扫罗参与他的事奉），及他对宣教策略的领悟，我们不能不感到钦佩。他必定是已经知道神呼召扫罗成为向外邦人传道的使徒（九15、27）；此外，在安提阿归主的外邦人大概也使他想起扫罗。无论如何，当巴拿巴找着扫罗后，就带他到安提阿去。他们足有一年的工夫，和教会一同聚集（其中的成员都是灵性幼嫩、未曾受教导的信徒），教训了许多人（26a节）。

他们一定教导了信徒有关基督的事，确定归主的人明白以下这些事实及其意义：他的生平，他的死、复活、升天，赐下圣灵，现今的管治，将来的再来。是不是因为“基督”这字经常挂在他们的嘴边，以致门徒被称为基督徒（26b节）？至目前为止，路加一直称他们为“门徒”（六1）、“圣徒”（九13）、“弟兄”（一16，九30）、“信徒”（十45）、“得救的人”（二47）以及“信奉这道的人”（九2）。现在，为他们取名为“基督徒”的，似乎是安提阿那些未信主的人。这些人以他们的才智及给别人取绰号的伎俩闻名，他们大概认为“基督”是一个名字而不是一个称号（那位“基督”，或弥赛亚），因而取了Christianoi的描述词。他们的用意大概是亲昵及开玩笑的，比较不是取笑及嘲弄的。虽然这称号并没有普遍地被使用（在新约中只出现过两次：徒二十六28及彼前四16），但是，起码它强调了以基督为中心的门徒观。这字的组成跟Herodianoi（Herodians希律党）及Kaisarianoi（该撒的人）相似；它表示，门徒与众人不同的地方是，他们是基督的跟随者、他的仆人。

d．向希腊人宣教的工作为善行所确定（十一27～30）

路加继续说，当那些日子，有几位先知从耶路撒冷下到安提阿（27节）。内中有一位，名叫亚迦布，站起来，藉着圣灵，指明天下（或整个罗马世界）将有大饥荒（原文oi koumene或“地球上有人居住的地方”多多少少被视为是等同于罗马帝国）。路加补充说，这被预言的饥荒到革老丢年间果然有了（28节）。革老丢的统治时期是由公元41～54年，但历史学家并没有记录这样一次“严重及世界性的饥荒”（NEB）。布鲁斯因此建议使用比较概括性的词句“巨大的匮乏”（AV），并补充说：在这期间“在（罗马）帝国各处的确连续发生欠收及严重的饥荒”13。譬如，约瑟夫写道：在革老丢统治的期间，一次大饥荒为犹大地的人民带来困厄，以致“许多人死亡，因为缺乏可以用来获得食物的东西”，虽然夏连那皇后购买及分发了大量的玉蜀黍及无花果14。

但路加所关心的并不是亚迦布的预言是否应验；他所关心的是安提阿教会对这次饥荒慷慨的回应。于是门徒定意，照各人的力量捐钱，送去供给住在犹太的弟兄（29节）。再者，他们的决定引致行动。不久后，他们把捐项托巴拿巴和扫罗送到众长老那里（30节）。曾经担任传道人及教师的扫罗及巴拿巴，现在也乐意扮演社会工作者的角色。路加在这里所记录的，扫罗往耶路撒冷的第二次旅程，似乎就是保罗在加拉太书二1～10提到他第二次探访耶京那旅程（虽然不是所有的学者都同意这一点）。但两者之间的共同点是同样明显的。在加拉太书，他写道：他“同巴拿巴”一起去，他是“奉启示（即亚迦布的预言）上去的”，并说领袖们鼓励他“继续记念穷人”，“这也是他本来热心去行的”，就是说，他乐意将捐款带去。

很自然的，我们会问：撇开饥荒不谈，为什么耶路撒冷的教会现在是那么的贫穷，以致他们需要这些周济呢？路加在使徒行传第二章及第四章所形容的，他们那种极度的慷慨是否是引致现在这景况的因素之一？无论如何，现在是轮到安提阿信徒学习慷慨了。他们各人都按着自己的力量去捐输15，正如以前，耶路撒冷的信徒“照着各人所需用的分给各人”一样（二45，四35）。我常想：马克思是否读过这两段经文，他是否把它们存于他的脑海中，在他那著名的“对哥亚计划的批判”（Critique of theGotha Programme，1875年）中，就是在评论德国社会主义之两翼的共同政策时，他呼吁他们，采纳一种比他们自己的建议来得更加革命性的政策。他所提出的是：社会上的人可以在“他们的旗帜上写上这样的字样：各尽其职，各取所需”16。

不管我们持守什么政治及经济的信念，这些显然是圣经的原则，就是说：一方面是能力，另一方面是需要，以及如何将这两者连结起来。神家的人应该持守这些原则。收到安提阿捐款的耶路撒冷收款人，被称为“弟兄”（29节），这并不是偶然的事。更重要的，这兄弟之情或家庭包括了犹太及外邦的信徒，而他们之间的相交由两个教会的关系中显露出来。耶路撒冷的教会差遣巴拿巴到安提阿；现在安提阿的教会打发巴拿巴连同扫罗，回到耶路撒冷去。这捐款的行动开了先例，后来保罗也安排了一次类似的行动，由马其顿及亚西亚富裕的希腊教会捐赠，帮助犹大境地贫穷的教会”。对保罗来说，这件事的重要性是它代表了外邦人及犹太人之间，在基督里的彼此相顾。他写道：“因外邦人，既然在他们属灵的好处上有分，就当把养身之物供给他们（犹太人）”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