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入世的清教徒
人文学科理念
清教徒强调教育中的基督教要素,这并不使人惊奇。然而这种强调只描绘出一半真相;另一半真相鲜为人知。清教徒教育的目标是宗教性的,而其内容则是人文学科。最初成立清教徒学院,是为了装备受教育的教士,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是神学院或圣经学院。它们是基督徒人文学院。
这种对所有学科广博教育的关注是受了欧洲大陆改教家们的影响,尤其是路德和加尔文。路德曾致函德意志国会议员:
“如果我有孩子并能抚养他,那么我会让他们不仅学习语言和历史,而且还要学习歌唱和音乐及全部数学。—–古希腊人让他们的子女接受这些学科教育;—–他们长大成人后有令人惊奇的能力,从而成了多面手。”@1
“多面手”一直是人文教育的目标,与职业培训不同。
多面手也是清教徒的理想。罗伯特·克列佛推测,一个人不管从事什么职业,
“他在人文学科方面的技能和知识越多,他学职业技能就学得越快,对他的职业预备得—–也就越好。”@2
@1To the Councilmen—–[Luther.Works.45:369-70).加尔文也对人文学科持有类似观点。在他的日内瓦学院里,每周二十七堂课,三堂是神学,八堂是希伯来语和旧约,三堂伦理学,五堂介绍古希腊演说家和诗人,三堂物理学和数学,五堂语言学和修辞学。课文包括维吉尔、西塞罗、奥维德、利维、荷马、亚里士多德、柏拉图和普拉塔克的作品(Eby,p.253;W.Stanford Reid,”Calvin and the Founding of the Academy of Geneva,”Westminster Theological Journal,18[1955].pp.13,16)。
@2A Godly Form of Household Government[Knappen.Tudor Puritanism,p.468].
1645年马萨诸塞的多切斯特法规规定,学校校长必须教导他的学生“学习人文知识和优秀文学作品”,后者所指的即人文学科,以区别于职业教育。@1
我们也许会想,早期美洲拓荒者忙于与蛮荒抗争以求生存,也许他们对人文学科漠不关心,但事实恰恰相反。柯顿·马瑟赞扬哈佛的校长查尔斯·昌西(Charles Chauncy)不仅“常常在学院课堂上向学生们详细讲解圣经”,而且“十分博学地将各种人文学科知识传授给坐在他脚前的人”。@2哈佛的教牧学员不仅学习用原文阅读圣经、解明神学观点,而且学习数学、天文学、物理学、植物学、化学、哲学、诗歌、历史和医学。一位权威人士描述哈佛的最初传统是:“人文学科教育和神学教育之间没有区别,它们都有两个源头,首先是加尔文主义,其次是亚里士多德。”@3
对改教家及其传人清教徒而言,假如教育仅仅包括宗教信仰知识,那是不完全的。例如,塞缪尔·卢瑟福说:“将圣经与自然律对立起来、认为仅靠圣经就能指导我们上天堂,这种想法是错误的;二者有一种特殊的谐调一致性,不可或缺。”@4马萨诸塞高等法院公开指出,它相信“语言和人文学科方面的技能”“不仅值得称道,而且毋容置疑对学子是不可缺少的”@5。在此可以再次看出,清教徒不愿在属灵事务和自然事物之间划定鸿沟。
@1Morison,Intellectual Life,p.89.短语“优秀文学作品(good literature)”出自西塞罗的拉丁文短语bonae literae。
@2Magnalia Christi Americana Morison.Haruurd College in the SexenteenthCentury,1:324].马瑟有一次表达了一个梦想:他必须“让全国遍布人文教育”(The Serviceable Man[Mill—er,Nature’s Nation,p.48]).
@3J.W.Ashley Smith,p.71.莫里逊在Intellectual Life中得出了类似结论:“新英格兰的清教主义比其他英格兰殖民地的非清教主义要保持更多人文传统。”(p.17)
@4The Divine Right of Church-Government[Rogers.p.284].在德国,腓力·墨兰顿(Philip Melanchthon)表达了同样的教育理论:“有些人没教一点出自圣经的东西;有些人除了圣经外,其他什么也没教给孩子;两者都是不可容忍的。”(Elmer L.Towns编著的AHistory ofReligious Educations所引用.[Grand Rapids:Baker.1975],p.152)
@5Miller/Johnson,1:20.
直至今日,改革宗和清教徒传统的牧师仍会受一般学院和神学院双重培训,而不像某些敬虔主义传统那样受单一宗教信仰教育。这种实践是清教徒遗产的一部分。理查德·伯纳德(Richard Bernard)问道:“人文学科和自然科学哪一门是教牧人员所不需要的呢?文法、修辞、逻辑、物理、数学、形而上学、伦理、政治、经济、历史和军事学”对牧师都是有用的。@1
在美洲,哈佛的昌西校长说:“牧师在传讲一切有益的圣经真理时,人文学科和自然科学的知识对他是有用的,可以帮助他与听众沟通。”@2柯顿·马瑟的作品显示,他熟知三百多位作家,包括亚里士多德、加图(Ca—to)、李维(Livy)、荷马、奥维德(Ovid)、普卢塔克、维吉尔(Virgil)和塔西佗(Tacitus)。@3马修·斯沃洛(Matthew Swallow)称赞他的牧师约翰·柯顿具有非凡的“艺术学识和语言知识以及各类神学和人文学识”,并说:“他没有用空洞的说教来喂养他的会众。”@4
@1The Faith ful Shepherd[Haller.Rise of Puritanism,p.138].马克·柯提斯(Mark Curtis)记载:“清教徒对教会改革的兴趣,使他们强烈确信大学教育是有用的。”(p.190)
@2米勒在Seventeenth Century中引用.p.85。威廉·舍特列夫(William Shurtleff)在讲章中说:“不仅学习语言的知识,全部人文和科学知识都会对一名宣讲福音的牧者有帮助”(TheLabour That Attends the Gospel Ministry[Morison,Harvard College in the Seventeenth Centu-ry.1:166])。
@3T.G.Wright,pp.244-53.
@4米勒在Seventeenth Century中引用,p.311。柯顿·马瑟赞扬约翰·柯顿有同样的素质,称他为“一位学识最渊博的学者、一个人文学科的活系统、一座移动的图书馆”(MagnaliaChristi Americana[Mitchell,p.102]).
如果考虑到英格兰清教徒所处的时代同时也是英格兰文艺复兴时代,清教徒对人文学科的支持就很容易解释了。文艺复兴运动是古典文化中人文价值的重生。这一运动基于对古典文字作品的重新发现,这导致了人文主义的兴起,即努力完善人类所有潜在价值。虽然在我们所处的世纪,“人文主义”这一术语有时用于指代纯粹的人类知识,但在十六、十七世纪,多数人文主义者是基督徒人文主义者。他们在以上帝为中心的基督教背景下看重人文知识。
将清教主义和古典的文艺复兴视为一对敌人,这是很大的错误。二者其实有许多共同点,包括弃绝中世纪天主教教义、期望回归到更遥远的过去并专注于古代文字作品,将其作为建设性转变的关键。这就是C.S.路易斯为什么会写道:
“清教徒和人文主义者之间其实不一定互相敌对。一个人往往是清教徒同时也是人文主义者;二者几乎总是同样类型的人:在这一运动中,这些年轻人缺乏耐心,要求‘干净利落地彻底革新’。”@1
首先将古典作品翻译成英文的是激进派新教徒或清教徒。@2人文主义的文艺复兴和清教主义都热心于教育,认为教育是改变良心及其文化价值的最佳方法。@3
清教徒的理想是在圣经启示的背景下全面学习人类知识的所有分支。这种将人类知识整合于圣经的观点反映在1670年哈佛大学的一篇论文中,它将七门人文学科描绘为“由七个部分组成的圆,其中心是上帝”。@4有如此意念的清教徒将敬虔与学识视为互补性的,而非敌对性的。从他们用来描述学校的常用语中可以看得很清楚:“敬虔与人文学科的温床”、“敬虔、道德与学识”、“知识与敬虔”、“学识与敬虔上的进步”、“既有令人赞许的敬虔又有良好学识的人可以—–教导孩子们既学习敬虔,又学习优秀的文学作品”。@5
@1Studies in Medieval and Renaissance Literature(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66),p.122.一位文艺史学家得出过类似结论:“文艺复兴的影响和宗教改革的理念共同点太多了,不能完全区分二者带来的影响。—–首先—–二者作用和谐一致,并且许多该世纪中叶最有文艺复兴意识的人是最严谨的新教徒。”(Eric Mercer.English Art,1553-1625[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62].pp.6-7)
@2参看C.H.孔利(C.H.Conley)的The First English Translators of the Classics(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27)。孔利谈及“清教主义和古典主义内在的和谐一致”(p.76)。另一方面,留意孔利的下列结论也很重要:“翻译运动—–由清教徒开始,并由清教徒结束。”他还提出,随着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的发展,二者之间的张力也越来越明显。
@3Joan Simon,Education and Society in Tudor England(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67),p.402.书中总结道:“人文主义对需要普及教育的坚持,从宗教改革运动获得了新的动力。”清教徒教育的课程表内容包括古典文字作品,相关资料可参阅下列作品:MarkH.Curtis.Ox ford and Cambridge in Transition.1558-1642;H.McLachlan.English Edu-cation Under the Test Acts.Being the History of the Non-Con formist Acudemies.1662-1820(Manchester: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1931);J.W.Ashley Smith.The Birth of Modern Education;Irene Parker.Dissenting Acudemies in England(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14).
@4米勒在Seventeenth Century中引用,p.160。
@5所引用的短语“seriatim”出自约翰·弥尔顿An Apology Against aPamphlet[CPW.1:923];1642Charter of Harvard College[Kenneth Murdock.Increase Mather:The Foremost American Puritan(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26),p.45]:1650Charter of Har-vard College[Morison.Harward College in the Seventeenth Century.1:6]:New England’s First Fruits Miller/Johnson,2:701]:Parliamentary Propagation Act of1641James.p.322]。
一切真理都是上帝的真理
清教徒致力于寻求人文主义知识,是基于他们确信上帝是一切真理的源头。一切真理都是上帝的真理。理查德·席布斯断言:
“真理无论是在哪里找到的,都来自上帝,而且真理也是属于我们的,属于教会的。—–我们不得把这些东西当作偶像,但真理无论是在哪儿发现的,都是属于教会的;因此,我们可以凭着良知借用任何一位人类作者的作品。”@1
@1The Christian’s Portion[George,p.347].
查尔斯·昌西在一次毕业典礼的讲道中说:“不容否认,一切真知,无论是谁说的,都来自真理的上帝。”@1
清教徒之所以能够兼容宗教性知识和人文知识,是因为他们有一个教义框架,即上帝已经在两部“书”里启示了他的真理——圣经和大自然。在英格兰,爱德华·雷诺兹如此驳斥非教会派的人对人文学识的攻击:
“有一种出自上帝、关于自然的真理,它存在于上帝的大工里,并由他的大工显明;另有一种超自然的知识,它藉圣道而启示;虽然后者是首要的,但前者也不容低估。”@2
在大西洋的彼岸,托马斯·谢泼德写给他在哈佛上学的儿子:
“要记住,不仅属天、属灵和超自然的知识由上帝赐下,而且一切自然的、人文的学识和能力也是如此;因此要多多祷告,不但要向众光之父、慈悲怜悯的天父上帝祈求前者,也要祈求后者。”@3
清教徒既相信上帝通过圣经赐下特殊启示,也相信他通过大自然赐下普遍启示,因此他们完全赞同对物质世界进行科学研究。至于他们是否实际上造成了现代科学的崛起,这个问题在学术界有很大的争论,但无可争议的是,他们为科学革命做出了贡献。@4
@1Miller/Johnson.2:706.
@2A Sermon Touching the Use of Humane Learning Miller,Seventeenth Century.p.82].在另一处,雷诺兹写道:我们通过两种途径知晓上帝的判断,“一种是自然的,借助于理性;另一种是属灵的,凭着信心”(A Treatise of the Passions and Faculties of the Soul of Man[Rogers.p.248]).
@3Miller/Johnson.2:719.
@4清教徒影响现代科学最强有力的案例是罗伯特·K.墨顿(Robert K.Merton)的书Science,Technology,and Society in Seventeenth Century England。也可参阅克里斯托弗·希尔的Intellectual Origins of the English Revolution(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65)和约翰·迪伦伯格(John Dillenberger)的Protestant Thought and Natural Science(Garden City,N.Y.:Doubleday,1960)。这一话题产生了学术争鸣;争鸣中的某些关键论文和全部参考文献,可参阅查尔斯·韦伯斯特(Charles Webster)编著的The Intellectual Revolution of the Seven-teenth Century(London:Routledge and Kegan Paul,1974)。韦伯斯特避开了因果论证,他评论说:“英格兰的科学事业与清教主义一同崛起。”(p.15)
理查德·巴克斯特写道:
“我们的物理学是人类学识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上帝令人惊叹之大工的知识;有谁能够自称为上帝所造的人,却将物理学贬低为徒劳的人类学识呢?”@1
亚历山大·理查逊(Alexander Richardson)写道:“世界及其中的受造物就像是写有上帝智慧的一部书,我们必须将那智慧从中找出来。”@2对约翰·柯顿而言,“研究上帝所有大工的特性、秩序及其用途,是上帝赋予所有人的责任”。@3
清教徒欣然接受艺术研究,就像他们对科学的接受那样。《1645年多切斯特法规》(Dorchester regulations of1645)规定,师傅必须教徒弟“人文学识和优秀文学作品”,即人文学科和古典作品。@4英克里斯·马瑟更是如此告诫立法机构:“有人确实仔细观察过,对宗教信仰的兴趣和对优秀文学作品的兴趣是一同涨落的。”@5
@1The Unreasonableness of In fidelity[Greaves.Puritan Revolution and Educational Thought,p.12].
@2The Logician’s School-Master[Miller.Seventeenth Century,p.162].
@3A Brie fErposition—–Upon the Whole Book of Ecclesiastes[Miller.Seventeenth Cen-tury,p.212].
@4Morison,Intellectual Life.p.89.
@5Discourse Concerning the Danger of Apostasy[Miller/Johnson,1:21].马瑟可能暗示路德的观点:“我确信若没有文学知识,纯正的神学根本不可能坚持下去,正如迄今为止,当文字衰退倒下时,神学也就可怜地衰落倒下;非但如此,我看出除非上帝首先预备好语言文字的兴盛繁荣,否则不可能有上帝之话语的伟大启示。—–当然,我的愿望是,诗人和修辞学家越多越好,因为我看到,只有通过这类研究,而非其他方法,人们才能奇妙地适于掌握神圣的真理,并熟练地、欢乐地应用这种真知。”(Letter to Eobanus Hessus[Robert Ulic,A History of Religious Education(New York:New York University Press.1968),pp.110-117)
清教徒接受人文学科的神学基础是普遍恩典的教义,这是加尔文主义一个很重要的教义。普遍恩典的教义断言,上帝赐予人追求真理和美善的能力,无论信徒或非信徒。加尔文这样描述普遍恩典:
“在阅读世俗作者们的作品时,里面所显示的可敬真理之光应该提醒我们,人类思想虽然从原始的完全状态堕落败坏了许多,但仍拥有从创造主获得的奇妙恩赐。如果我们认识到圣灵是唯一的真理源泉,那么我们就要小心—–不要拒绝或非难真理,无论真理在哪儿呈现。”@1
基于对普遍恩典教义的持守,多数清教徒教育家接受异教学识的有效性。@2英克里斯·马瑟指出:“异教徒中有些人是令人尊敬的道德楷模,如加图、塞涅卡(Seneca)、阿里斯泰德斯(Aristides)等等。”@3基于这种普遍恩典观,马瑟鼓励人们去“在柏拉图、苏格拉底和—–亚里士多德的知识体系中寻找朋友”@4。查尔斯·昌西写道:“谁能否认在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普卢塔克和塞涅卡等人的作品中,可以找到许多优秀的、敬虔道德的真知呢?”@5英格兰清教徒理查德·席布斯相信,因为“真理来自上帝”,所以我们“可以去阅读异教作者的作品”。@6
@1Institutes of the Christian Religion,2.2.15.加尔文在其他地方写道:“该隐的子孙虽然失去了重生的灵,但仍被赋予了绝不低下的恩赐;正如过去所有的历史都教导我们,上帝之光如何普照在不信的国族身上,使其今生受益;我们也看到—–圣灵奇妙的恩赐普及整个人类。”(Commentary on Gen.4:20)
@2并非所有清教徒都同意我列出的主要观点。威廉·戴尔(William Dell)最激烈地发言贬抑异教学识。例如,他写道:学生们应该“专门向基督徒学习希腊语和拉丁语,这样就免除了异教徒的谎言、虚构、愚顽、虚空、淫荡、贪欲、骄傲、报复等等,他们的词汇用语都不适合在基督徒口中出现;最为必要的是,基督徒应该忘掉那些神祇的名号,那些不过是鬼魔及被诅咒的被造物,还有他们的神话集和虚构的传说,它们都是从撒旦来的,就让它们回到撒旦那里去吧”(FosterWatson,p.535).
@3Woe to Drunkards[Miller/Johnson,1:22].路德也同样强调这点,他写道:“优良的人文艺术是由有学识的杰出人才创作产生出来的——即便那些人是异教徒——它们在今生也可以服务于人,带来益处。况且,它们是被造物,是尊贵、珍贵的礼物。—–(上帝)已经使用了它们,并还要照着他的美意,继续使用它们来赞美、尊崇、荣耀他的圣名。”(题写在一本古典诗集上的批语[Plass,1:450])
@4A Presidential Address[Miller/Johnson,2:721].
@5A Commencement Sermon[Miller/Johnson,2:706].
@6The Christian’s Portion[George,p.347].
因为一切真理都是上帝的真理,所以真理最终只有一个。基于此,清教徒看到,所有学术科目间是相互关联的。塞缪尔·马瑟评论道:
“一切艺术都是那位首先存在者的智慧之光照在人里面,这光照耀并映射在人类理性层面上;因为这光来自他,所以也趋向他。因此,各种艺术之间存在一种血缘、血统关系,相得益彰,彼此服务,并都回转、归向他。”@1
有人说得好:
“清教徒相信一切知识的合一性,因此,对他们来说,放弃任何艺术及科学—–都是不可思议的。”@2
全面而广泛的教育
在清教徒心目中,理想的教育是人文学科教育。其目标是培养有能力的合格人才。关于这一理想,弥尔顿在他的论文《论教育》中进行了无比精辟的阐述:
“因此,我呼吁进行全面而广泛的教育,使人能正确、熟练、高尚地胜任各种职位,包括私人职位和公共职位、和平岗位和战时岗位。”@3
@1A Congregational Church Is aCatholic Visible Church Miller,Seventeenth Century.p.180].
@2Greaves,Puritan Revolution and Educational Thought.p.39.
@3CPW.2:377.
弥尔顿这一定义的核心是,全面的教育可以使人得到解放,去“胜任各种职位,包括私人职位和公共职位”。人文教育是综合性的,可以预备好一个人去做好人生中蒙召去做的一切事。
学到一定数量的信息并不能自动构成人文教育。只有当学到的知识有助于塑造合格人才时,知识才有真正的价值。在弥尔顿看来,良好的教育有两方面的影响:教育影响个人生活;它使人成为有生产能力的社会成员。
今天我们的教育往往只服务于一个单一的公共目的,即工作或职业,并越来越只用经济术语来衡量。然而弥尔顿所说的“公共职位”的外延远远超过了这一切,它包括成为教会的优秀会友,并积极为社区做贡献。
作为一个典型的清教徒,弥尔顿强调教育的社会目的。约翰·诺克斯也忠告父母们,要教育儿女使其“有益于教会和共和体”@1。在美洲这边,《1645年罗克斯伯里法令》(Roxbury Act of1645)确定,教育“是培养服务教会、服务于共和体的适宜人才的方法”@2。
弥尔顿所谓的“私人职位”是什么意思?它包括成为一个好朋友、好室友、好配偶或好父母,也包括最个人化的世界——思想的内在世界。衡量一个人在广义上是否有教养,最好的检验方法之一是看这人空闲时间做什么。有一种观点认为,知识本身就是奖赏,即使没什么直接用处。清教徒并不认为这种观点有错。理查德·巴克斯特说,人可以“在人文学科和自然科学上有所发现,为这些发现—–感到欢乐”,“为自己的学识和智慧感到舒心”。@3爱德华·雷纳(Edward Reyner)为自然哲学研究辩护,部分是由于它“是非常令人快乐的研究”@4。
如果弥尔顿及清教徒集体传统是正确的,那么我们首先就不应该问:“基督徒人文学科教育有什么用处?”而是:“作为一个人,基督徒人文学科教育如何使用我,并为我做什么?”
@1Book of Discipline[Porter.Tudor England.p.199].
@2Cairns.p.331.
@3AChristian Directory[Tichi.p.58].路德用类似的笔调写道:“一个人通过学习能获得何等样的乐趣,我不用多说,即使他没有任何职位,也可以自己在家阅读各种图书,和有教养的人谈话交流。”(A Sermon on Keeping Children in School[Luther.Works.46:243])
@4Treatise on the Necessity of Humune Learning for the Gospel Preacher[Ashley Smith.p.28].加尔文也看重艺术本身的价值:“虽然竖琴及其类似乐器的发明可能是为了让我们欢乐,而非满足我们的必需,但它不应被认为是奢侈品;更不用说它该—–被诅咒了。”(Com—mentary on Gen.4:20)
小结
清教徒的教育理论是一个非常奇妙的合一整体。它综合了上帝的特殊启示和普遍启示、圣经和人类知识、信仰和理性。课程表既包括神学又包括人文学科和自然科学,既包括圣经也包括古典文艺作品。
同样,他们的教育目的也是综合性的,包括敬虔和知识,既为了越来越像上帝,也为了在世上的日常生活中做好一切事作预备。
清教徒的教育目标是教育整个人。塞缪尔·维拉德总结了这一理念,他断言道:
“上帝之道和宗教信仰的准则教导我们,不应该摧毁,而应该改进我们里面的每项才能—–目的是为了荣耀赐予这些才能的上帝。”@1
最终,是清教徒的真理观使得将这一切整合成一体成为可能。在他们看来,上帝是一切真理的泉源和目的。因此,在宗教信仰真理与人类或自然真理之间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塞缪尔·维拉德的描述再一次为这一论题做出了适宜的结论:
“万流自然归海洋;一切源于上帝的真理肯定带我们回归上帝自己,他是真理的本原。真理既来自上帝,也必带人回归上帝。”@2
@1The Mourner’s Cordial Against Excessive Sorrow[lowrie.p.225].
@2Heavenly Merchandise[Lowrie.p.205].
延伸阅读
Ellwood P.Cubberly,Readings in the History of Education(1920)and ABrief History of Education(1922).
Samuel Eliot Morison,Harvard College in the Seventeenth Century(1936).
Perry Miller and Thomas H.Johnson,ed.The Puritans(1938;rev.ed.1963).请特别留意编者导读。
Perry Miller,The New England Mind:The Seventeenth Century(1939;rev.ed.1954).
Richard B.Schlatter,The Social Ideas of Religious Leaders,1660-1688(1940).
Earle E.Cairns,”The Puritan Philosophy of Education,”Bibliotheca Sacra104(1947):326-36.
J.W.Ashley Smith,The Birth of Modern Education:The Contribu-tion of the Dissenting Academies,1660-1800(1954).
Mark H.Curtis,Oxford and Cambridge in Transition,1558-1642(1959).
Richard L.Greaves,The Puritan Revolution and Educational Thought:Background for Reform(1969).
Society and Religion in Elizabethan England,chap.8(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