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入世的清教徒
第6章:清教徒的讲道
“讲道不只是让人听听而已,而是要让我们离天堂或地狱更近一些。”——约翰·普雷斯顿
为了替后面关于清教徒讲道的论述作铺垫,我请你们和我一起回到十六世纪初。剑桥大学以马内利学院院长劳伦斯·卡得顿(LaurenceCharderton)在他的故乡兰开郡讲道。这个北方郡是天主教的地域。人们不常听到好的讲道。卡得顿的讲道已经持续了两个小时。在将要结束之前,他说了一句话,大意是“他不打算再冒犯他们的耐心了”。
但听众不让这位传道人停止。他们请求:“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先生,继续讲呀,继续讲。”据记载:“卡得顿先生感到很意外,他于是作了一次长篇讲论,满足了他们的强烈要求。”@1
要知道,这样的事在清教徒运动中并不罕见,而是常常发生。
从反对者的视角来看,令这群英格兰清教徒的对手们最害怕的就是他们的讲道。通过讲坛,清教主义在十七世纪早期给英格兰民族打下了烙印。伦敦圣公会主教抱怨清教徒的聚会说:“人们迷恋他们的聚会,就像教皇的追随者们习惯性地走上朝圣之旅那样。”@2
@1这里的描述出自Thomas Fuller,The Worthies of England[Davies.Worship and Theology—–1603-1690.p.315]。
@2巴贝奇(Babbage)引用,p.11。
圣公会的首要辩护人理查德·胡克(Richard Hooker)不情愿地承认,清教徒的讲道比圣公会训道更受欢迎。他写道:“我们观察到,他们的讲道大占优势;相比之下,其他方法都似乎使人昏昏欲睡、毫无效果。”他还形容:“无论何处,人们对他们的讲道都情有独钟,而对训道则冷如冰霜。”@1
无论何事,如果激发了基督徒公众如此的热情,都值得仔细考究。我们如何解释清教徒讲道的吸引力呢?
清教徒牧师的肖像
有一种关于清教徒的说法是正确的:“如果一生都在听道—–就不可避免地会造就出有见识、有分辨力的平信徒,他们对讲道和讲道者有清晰的分辨。”@2因此我建议,让我们先来听一听清教徒关于理想牧师的一些讨论。
当约翰·菲尔德(John Field)在伦敦的讲道职分被暂停时,他教区的居民请愿要求他回来,说:“他在我们中间竭力服事,—–单单传讲上帝的话语,用要理问答教育我们的孩子,教导我们顺服上帝和掌权者,帮助我们保持了井然的秩序。”@3清教徒运动所产生的数不清的“宣言”之一说:“牧师有三方面的责任”,即“讲道、施行圣礼和祷告”@4。
威廉·珀金斯推测:“每位真正的牧师都是一位双重的解读者——通过传扬上帝之道向人解读上帝的心意,并将人解读在上帝面前,呈上他们的愿望,认罪,祈求饶恕赦免。”@5有人这样描述理查德·格里纳姆:“他最擅长安慰受伤的良心。”@6托马斯·威尔考克斯(Thomas Wilcox)牧师的书信集被高度评价为“勉励及指导敬虔实践的敬虔、直白、必读的讲章”@7。
@1The Laus of Ecclesiastical Polity Davies.Worship of the English Puritans.p.186].
@2Seaver.p.43.
@3The Second Part of aRegister[Seaver.p.37].
@4A Brief and Plain Decluration Concerning the Desires of All Those Fuith ful Minis-rers—–[Trinterud.p.270].
@5The Calling of the Ministry[Brown.p.74].
@6Thomas Fuller.The Church History of Brituin[Collinson.p.128].
@7引自Roger Morrice对这些书信的描述[Colinson.p.128]。
有一项于1584年至1585年间为英国国会所做的教区调查,调查报告中用下列称谓来描述清教徒认可的牧师:“言谈诚实”、“话语有学识”、“有见识、热心、敬虔,适于牧会”。@1在美洲,约翰。柯顿认为:“牧师的责任是直白地讲道,使他传扬的信息成为上帝的谕旨,规范人们生活之路上的行为。”@2
这些赞誉之语为我们勾勒了一幅理想的清教徒牧师的肖像。虽然这些赞誉之语在不断增加,然而,最常见的赞誉形容词是“敬虔并有学识”@3。为什么强调传道人的“敬虔”呢?部分原因是要对抗当时圣公会中泛滥的一种倾向:许多教士把他们的职位当成一种谋生手段。@4清教徒经常谈论的话题之一是,有些人有着可耻的生活方式,却占据了教会内的职位,他们缺乏与之相称的属灵品质。沃尔特·特拉佛斯(WalterTravers)抱怨说:“多少人占据着教会治理的职位,却过着最邪恶的生活,有着极不敬虔的行为。”@5
在这种谋生手段式的框架下,圣公会的许多教士“以谋财为目的”,且在不属于他们的教区领薪。伊丽莎白一世时代的一位主教圣阿萨夫的威廉·休伊斯(William Hughes),有一个会吏长的职位,接受十六家教会的供奉金,同时他还出租土地给他的妻子、孩子、姐妹、堂兄弟和表姐妹等。一个更典型的例子是大主教班克罗夫特(Bancroft),他领受六份供奉金。@6
@1Collinson.pp.280-81.
@2Cottonus Redevivus[Mitchell.p.116].
@3例如,早在1547年,托马斯·贝肯就称牧师为“有学识而敬虔的传道人”(The Jewel ofJoy[Bailey.Thomas Becon.p.60]).
@4赫德逊(Hudson)这样描述任免权系统:“圣职资格的决定权被国家从主教们手中拿走了、而仅次于圣职的教区职位的提名权则大多由平信徒控制,如果被提名人满足最起码的要求主教将被迫给他按立圣职。主教对被提名人是否适于担任圣职,所能做的唯一测验是政治方面的。只要被提名人向最高权威宣誓并同意读《公祷书》.主教就必须接纳,而在其他各个方面不能过多查问。”(p.202)
@5A Full and Plain Declaration of Ecclesiastical Discipline[George.p.329].爱德华.德灵(Edward Dering)提到“闲散、亵渎、无学识、笨拙的牧师”危害了英格兰国教会(Works[George,p.329]).
@6这些数据出自爱默生的English Puritanism.p.19.他进一步指出:“1603年,英格兰大约九千位教士中,有将近四千人受管制于接受教会收入的人;这样,教会所得的奉献没有落到教区牧师手上,而是落入国王、贵族、主教、大学学院、主教教堂教长和圣堂参事会手里”。
一般清教徒认为,许多这类教士的生活方式简直是一种丑闻。清教徒检查员所做的一项教会调研揭示,一些圣公会教区长和教区教职人员的生活可以用“啤酒馆常客”、“被扑克牌、骰子和赌博所辖制”、“醉鬼和嫖客”这样的词来形容;另有一位神甫,他的“主要工作是治疗受伤的鹰”。@1
了解了这一背景,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清教徒如此高度褒奖“敬虔的牧师”。理查德·巴克斯特总结了清教徒的态度,他说:“人们敬重传道人的生活,胜于敬重其学识。”@2威廉·珀金斯给出过类似的评语:“若要激发他人心中敬虔的情操,自己必须首先敬虔。”@3一位现代学者指出,圣公会将礼拜仪式作为牧师活动的中心,就创造了一个系统,在这个系统中“教区教士的理智和道德在终极意义上是无关紧要的”;与此相反,清教徒则强调,神的道“需要受过教育的牧职人员带着道德权威的能力来传讲”@4。
清教徒还采用了更加符合职分的称谓来称呼牧师,从这一点也可以学到有益的教训。圣公会保留了天主教“神甫”的称谓,它的含义是专门神职人员。清教徒则选择了“牧师”(minister)@5和“牧者”(pastor)这样的称谓。“牧师”有“服侍人”的含义,它更恰当地描述了这一职分,即服侍并帮助人们所需。“牧者”(pastor)或“牧人”(shepherd)所包含的内涵更能说明问题:牧人的首要职责是喂养、照看羊群。
从上述描述中可以看出,牧师的职责是多方面的,包括教导、主持圣礼、教养良心、塑造敬虔的榜样以及辅导@6。但这些职责中没有一样是他们的首要职责。
@1Collinson.pp.290-91.
@2The Faithful Shepherd[Haller,Rise of Puritanism,p.138].
@3Works[Hudson.p.205].
@4Seaver,p.43.
@5本意是使者,引申为牧师、部长等。——译者注
@6许多辅导以有关“良心问题”的讲章和作品作为参考资料。彼得·路易斯(PeterLewis)在The Genius of Puritanism中对这种广泛的牧师辅导进行了部分调查。赫德逊指出,理查德·巴克斯特在礼拜四晚上开放家庭,作为“集体治疗的场所”(p.99);大家聚集在一起,“复述”前一个主日的讲道。
清教徒一致同意,牧师的首要职责是讲道。阿瑟·希尔得山姆指出:讲道是牧者的“首要工作”;约翰·欧文相信:“牧者的首要责任是辛勤讲道、喂养羊群。”@1与清教徒同时代的威廉·布拉德肖对清教徒运动进行调查,勾画了这样一幅肖像:
“他们持定,牧者至高无上的职份和权威是解释圣经中上帝的话语,并用以训导、责备人,严肃认真地向会众公开传讲福音。他们持定,这也是基督和使徒所做的工作中最为伟大的。”@2
清教徒广受欢迎的讲道及其影响
清教徒当年的讲道惊人地广受欢迎。例如,因为亨利·史密斯的讲道极受欢迎,他的教会非常拥挤,借用托马斯·富勒的话:“许多素质很高的人会自带座位,我的意思是,他们用自己的两条腿站在通道里。”@3克里斯托弗·希尔的话亦可作为佐证,他说:一位好的传道人对一个集市城镇来说是一笔经济资产,因为可以吸引人进城,听传道人在赶集日讲道。@4威廉·韦特利作为传道人,声名远播,许多“智力超群的人”和许多不同教派的人,从牛津赶了二十英里路来班布里(Banbury),听他讲道。@5难怪迈克尔·瓦尔泽(Michael Walzer)称传道人为“十六世纪清教主义的英雄”@6。
@1Hildersham.CLII Lectures Upon Psulm LI[Lewis.p.35];Owen,Works.16:74.理查德·席布斯有过类似的宣称:讲道“是恩赐中的恩赐。—–父神这样看重讲道,基督这样看重讲道,我们也当这样看重讲道”(Works[Lewis.p.36])。
@2English Puritanism—–[Davies.Worship of the English Puritans.p.183].
@3The Church History of Britain[Hudson.p.185].
@4Society and Puritunism.pp.98-99.
@5Stenton,p.108.
@6Walzer,p.119.瓦尔泽形容清教徒传道人是“受过教育(或善于自学)、有进取心的人,想要在教会治理上有发言权,想要一间教会,实际上,他们想要发挥所有才干”(p.120)。
圣公会当时面临的最大问题之一是人们“为听道而串教会”,即平信徒会离开自己的教区,去讲道好的临近教区听道,而这些讲道好的教区几乎没有例外地是清教徒在讲道。兰开夏郡出生的伦敦传道人乔治·沃尔克(George Walker)用清晰的语言描述他家乡的乡亲们,
“当他们在自己的家乡听不到讲道时,他们就准备好、也愿意跑好多英里的路去听讲道,放下所有对利益的挂念,甚至在周间放下劳动和工作,去参加公开聚会,以期能听到人传扬和讲解上帝的话语。”@1
威廉·戴克深受欢迎,以至于:
“许多人在安息日离开自己教区的教会,不听自己牧师讲道—–而经常去听戴克讲道。许多这种串教会的人往往长途跋涉,并很晚才回家。”@2
清教徒讲坛影响了一个民族的灵魂,部分是因为清教徒传道人吸引了社会领袖来聆听讲道,尤其是蓬勃向上的年轻人。理查德·席布斯“在格雷法学院的宿舍激起了清教徒精神”,而他的朋友约翰·普雷斯顿则在林肯法学院的宿舍吸引会众,这两所法学院是当时英格兰声望最高的两所法律学校。@3当彼得伯勒的斯坎布勒(Scambler)主教抱怨人们喜欢听清教徒讲道、而不喜欢圣公会诵读《公祷书》时,他带着警告的口吻评论清教徒传道人说:“他们已经达到了目的,即吸引各种年轻牧师。—–他们勇敢坚强,与一切不缺乏伟大朋友的人一样。”@4
清教徒讲道广受欢迎,部分原因是由于他们强调问题的重要性。约翰·普雷斯顿为这一点定了基调:“讲道不只是让人听听而已,而是要让我们离天堂或地狱更近一些。”@5理查德·巴克斯特在下面这番经常被人引用的话里也传达了类似的信息:
@1An Exhortution for Contributions to Maintuin Preachers in Lancashire[R.C.Richard-son,p.84].沃尔克也写道:“当一位传道人在他们的城镇间经过的时候,随时随处,他们都会强求他公开讲道,然后没有多少预兆就会突然聚集一大群人,以全部敬意和注意力,欢喜快乐地听他讲道。”
@2在柯林逊(Collinson)的作品中可见到同时期其他作者的作品信息.p.373。清教徒传进也会常常接触到英格兰和美洲的政府领袖们。
@3Haller.Rise of Puritanism.pp.160-64.
@4Letter to Burghley.Lansdorune MSS[Babbage.p.11].
@5A Puttern of Wholesome Words[Hill.Societyand Puritunism.p.46].
“站在会众面前、传讲得救或受永刑的信息,这信息来自永生上帝,是奉我们救赎主之名传讲的,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传讲这一信息时要直白到使无知的人也可以懂得;要严肃到使最冥顽不化的心灵也受到触动;要有极强的说服力,使得有抵触情绪、吹毛求疵的人也无话可说。如此讲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1
清教徒这种强调问题的重要性的做法具有很高的价值,这种价值的最佳标志是,人们请求他们频繁地讲道。清教徒牧师每周讲道三至五次,同时还要教导要理问答@2。
讲道是重要的,因为讲道的目的是将上帝的话语赐予人。约翰·柯顿的听众中,有人这样赞扬他:
“柯顿先生带着权威、例证和生命来讲道,我感到,当他传讲先知或使徒的信息时,我听到的不是他在讲,而是那位先知或使徒自己在讲;是的,我听见的是主耶稣基督在向我的心说话。”@3
在清教徒时期,他们讲道的火热就已经闻名遐迩。托马斯·富勒如此描述清教徒时代:
“赢得最高声望的是牧师们在人口密集地区的辛苦讲道;人们发现,在英格兰,掌握教会讲坛的人能够随意掌管人心。”@4
现代历史学家在对清教徒时期进行回顾时同意这种说法。约翰·F.H.纽(John F.H.New)指出:“讲道,无论用口还是用笔,都是清教徒的生命所在。”威廉·哈勒则说,清教徒“说的话传达了一种生机勃勃的激情”@5。
@1The Reformed Pastor[Davies.Worship and Theology—–1603-1690,p.162].
@2Davies,Worship of the English Puritans,pp.200-201.
@3Roger Clap.Memoirs of Captain Roger Clap[Vaughan and Bremer,p.70].戴维斯这样描述:“传讲上帝的道既不是道德说教,也不是哲学演讲,而是满有权威地宣讲那位应当称颂的上帝。这才是讲道的最高意义。”(Worship of the English Puritans,p.185)
@4The Church History of Britain[Hudson.p.185].
@5New.p.71:Haller,Rise of Puritanism.p.258.
讲道中学识的重要性
前面我提到,清教徒喜爱“敬虔而有学识的”牧师,这是对圣公会教士制度的反叛。毫无疑问,塞缪尔·约翰逊所说的“无知时代伴随着宗教礼仪时代”@1,是有许多例外的,但毋庸置疑的是,圣公会诵读《公祷书》而非讲道的侍奉行动,在教士中培养起一种令人震惊的无知。约翰·胡珀调查了311位圣公会教士,发现其中171位不能背诵十诫,33位不晓得在哪儿能找到十诫,30位说不出主祷文在圣经里的什么地方,27位说不出该卷书的作者是谁,10位不能背诵主祷文。@2
教士的这种无知自然导致平信徒的无知。肯特郡的教区长约西亚·尼科尔斯(Josias Nichols)在一项调查中发现,教区内400位领受圣餐的人中,仅40人知道关于“基督,他的位格、他的职分,罪如何进入世界,罪的惩罚是什么,我们的身体在坟墓里腐烂后会变成什么样”的基本知识@3。
清教徒对此做出了回应,他们在国会中发言,宣称“牧师必须讲道并有学识”,并提议:“为了得到有学识的牧者,必须学习一些好的课程。”@4爱德华·德灵(Edward Dering)在一次向女王讲道中说:“教会的所有悲剧中,没有比牧师一无所知、无话可说更悲惨的了。”@5
@1A Journey to the Western Islands[Hill.Change and Continuity.p.101].
@2Knappen,Tudor Puritanism,p.100.约翰·斯托克伍德(John Stockwood)于1579年在传讲保罗的十字架神学时,宣称每二十个教区只有一个才有称职的教师,并下结论说:“因此不必惊奇人们会有如此可怕而巨大的无知”(A Very Fruitful Sermon—–[Hill,Society and Puri-tanism,p.52])。希尔引用了在英格兰不同地区讲道的牧师低比率的统计,例如1比12、58比288、20比220等(pp.52—53)。德雷克·威尔逊也引用了一些数字,并提出为什么相对少数的清教徒传道人能够获得这么大的影响力:“每个教区每月必须至少有一次讲道,在需要讲道的时候,那些从不讲道的教士往往会请他们的清教徒同工帮忙。”(p.135)
@3The Plea of the Innocent[Hill.Societyand Puritanism,p.56].更多关于圣公会在信仰方面无知的情形,可参见Hill.Society and Puritanism.pp.250-51和George.p.336。
@4Collinson.pp.312.315.
@5A Sermon Preached Before the Queen’s Majesty—–[Trinterud,p.199].而圣公会的辩护人理查德·胡科无法理解牧师的这种困扰。他视讲道所代表的工作为浪费,他为此惊讶,并以贬低的口吻谈及“不照本宣科的讲道—–没有书本的讲道,会耗尽人一生精力,却可能只有一次赢得公开的听众”(The Laws of Ecclesiastical Polity[Davies.Worship of the English Puri-luns,p.185])。
清教徒在讲道中非常看重学识,这种热心有几种表现。一是让教士受到学院的教育。清教徒抵达马萨诸塞后仅六年就成立了哈佛学院,其原因就是为要避免“现今的牧者离世之后,教会的服侍陷入无知的境地”。@1这与英格兰那边的类似关注遥相呼应:一份清教徒文件拟了一个大纲,指出大学应该改革,以确保“培养出有学识的称职牧师”@2。一位研究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在宗教改革运动时期历史的现代权威,记载了这两所大学一些关键人物如何对英格兰清教主义形成影响。@3
清教徒开创了两种独特事工,即“先知讲道的培训”和“讲师培训”,这也证明了清教徒的讲道看重学识。先知讲道培训(它最终被伊丽莎白一世女王取消)是指开办讲道研讨会或讲习班,以提高讲道质量,一个地区的牧师都来参加。牧师们聚集在一家中心教会,每次最多由五位牧师传讲预先商量好的专题,随后讨论。@4
清教徒的讲师培训旨在改进平信徒对基督教信仰内涵的理解。参加培训的清教徒讲师是平信徒私下资助的传道人或讲员,因此不受国教教会的直接控制@5。克里斯托弗·希尔称这些讲师为“自由教士”,另有人形容这种讲师培训是“现代研经会的鼻祖:它培养一种有较大广度和深度的讲道侍奉,参加者常常是牧师和附近清教徒会所的会员”。@6
@1New England’s First Fruits[Miller/Johnson,2:701].
@2柯提斯(Curtis)引用,p.190。
@3Curtis,Oxford and Cambridge in Transition,1558—1642,ch.7.虽然清教徒在剑桥的影响更大,但柯提斯(Curtis)改变了一直以来清教徒对牛津基本上没有影响的状况。
@4Davies.Worship of the English Puritans.pp.188-89.特林特鲁德(Trinterud)称先知讲道为“前清教徒时期一项改进讲道的策略”(p.191),
@5对此最详尽的阐述可见保罗·S.西佛所著的The Puritan Lectureships。西佛这样形容这一状况:“如果领薪牧师不能或不愿按照所要求的数量和形式讲道,那么平信徒可以聘请另一位牧师,即讲师,在教会没有常规侍奉的时候讲道。如果常规的教区收入不足以吸引一位能讲道的领薪牧师,那么平信徒会增加讲师职分以做补充。这种常用策略的成功,部分原因在于其简单性,因为它广泛地适应各地环境。”(p.6)
@6Hill,Society and Puritanism.p.80;Lewis,pp.61-62.
清教徒强调对教士和平信徒开展敬虔教育,使他们的讲道能吸引听众且使听众理解教义真理。清教徒传道人视知识为上帝对人说话,并使他们确信圣经真理的主要渠道。本杰明·威奇科特(Benjamin Which—cate)表达了他的观点:“我发现,越是光照我头脑的讲道,越能俘获我的心灵。”@1威廉·埃姆斯也说:“接受圣道由两部分组成:头脑专注,意志降服。”@2
美洲清教徒也同意这种看法。理查德·马瑟传记的作者说:马瑟的“讲道方式既直白、火热,同时又内涵丰富、理智过人。”@3显然,这样的讲道能同时吸引人的理智和感情。一位美洲教育史学家甚至这样说:“清教徒教士几乎成了美国历史上首个有学识的统治阶级——或者更恰当地说,一个和统治权力密切相关的知识分子阶级。”@4
@1Sermons[Brown,p.121].
@2The Murrow of Theology.p.254.
@3Increase Mather.The Lift and Death of—–Richard Mather[R.C.Richardson.p.43].
@4Richard Hofstadter.Anti-Intellectuulism in American Lift(New York:Knopf.1963).p.59.
任何人只要花时间仔细阅读公开发表的清教徒讲章,就会立刻发现这些讲章对传道人和听众的理解力都有很高的要求。别的不说,清教徒的讲道通常持续一个小时之久。于是才有威廉·卡特莱特所订的规定:
“如果可能的话,每个安息日安排两篇讲道,讲员应尽量将每篇讲道的时间控制在一个小时之内,尤其是周间的讲道。”@1
清教徒传道人认真准备讲章。“辛苦传道”是他们的理想,意思是辛勤、一丝不苟地认真准备讲章。多数清教徒牧师根据大纲来讲道,也有些牧师写下全部讲章。托马斯·古德温指出:“有些人不研经就即兴讲道,但保罗却吩咐提摩太默想和研习圣经,并将全部身心投入进去。”@2理查德·巴克斯特常常照读讲章,除非太忙、没时间把讲章写下来。@3
在美洲,约翰·埃利奥特(John Eliot)“决心好好学习,否则就不讲道”,并且决心“通过好好学习”,使得“我们的讲道中不让人觉得有任何解不开的结”。柯顿·马瑟赞扬约翰·柯顿,因为后者的讲道“如明灯照耀”@4。对于准备书面讲道大纲比即兴讲道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来准备,马瑟作了一个有趣的分析:
“我们使用大纲,不是因为缺乏能力,而是我们对工作的态度,以及为了听众的益处。—–我们讲三篇没有大纲的道比讲一篇有大纲的道要容易得多。”@5
@1戴维斯在Worship of the English Puritans中引用,p.193。
@2Works[Davies,Worship of the English Puritans.p.194].
@3Sheet Against the Quakers[Davies.Worship of the English Puritans,p.194].
@4有关埃利奥特和马瑟的引文出自米勒的Seventeenth Century,p.352。托马斯·谢泼德(Thomas Shepard)曾说:“有些人整个礼拜上下奔忙,到了礼拜六下午才去学习,上帝诅咒这种人的劳动;因为上帝知道,这样短的时间几乎不够用来祷告、痛哭和引导心灵归正。”(引言出自Babette May Levy的Preaching in the First Half Century of New England History[1915;re print New York:Russell and Russell,1967],p.82)谢泼德每周花三天准备讲道。
@5Magnalia Christi Americana[Mitchell,p.22].
从清教徒证道年鉴中,可以看到许多惊人的事例。有一次,克伦威尔想要测试约翰·豪伊(John Howe)的讲坛能力(豪伊后来成了克伦威尔麾下的一名随军牧师),于是就在豪伊即将上台之前修改了原先约定的讲道主题,要求他对新的主题进行即兴发挥。结果,豪伊就新主题进行了两个小时的讲道,当他再次翻转沙漏时才被叫停@1@2。
解经讲道
尽管清教徒偏爱教义和神学,可他们最喜欢的还是“解开”一段圣经经文的意思进行解经式讲道。威廉·埃姆斯明说,他不喜欢那种怠慢圣经所昭告的经文的主题式讲道:
“有些牧师用一段经文作为讲道的开始,随后就开始东拉西扯,只是偶尔提一下这段经文,而讲道的主要部分几乎与本段经文的内容无关,这样的牧师是在将自己的思想强加于他们的听众,也忘记了他们自己是谁。”@3
在敬拜过程中把圣经打开放在讲坛上,象征着解经式讲道的目标,就是要解释一处特定经文所隐含的意思。
这一目标决定了清教徒传道人的方法论,即将整篇讲章紧扣于所选择的圣经经文。威廉·夏培尔(William Chappell)将讲道定义为:“将一段圣经经文按自然顺序对其各部分进行讲解。”@4后面我们将看到,清教徒非常强调讲道中的应用部分,但这种应用必须从圣经本身出发。用威廉·埃姆斯的话来说:
“首先必须指出这段经文所包含的内容。—–为了让人明白这段经文中的真理,牧师必须首先对其进行解释,然后再指出遵循这一真理的好处。”@5
@1Davies,Worship of the English Puritans,p.193.
@2沙漏是钟表被发明出来之前,西方的计时工具,沙子从上面的透明玻璃漏斗全部落入下面倒立的透明玻璃漏斗,需要一个小时,翻转过来可以重新计时。——译者注
@3The Marrow of Theology,p.191.
@4米勒在Seventeenth Century中引用,p.340。
@5The Marrow of Theology,p.191.阿美斯(Ames)也写道:“因为—–上帝的意旨是从他的话表明出来,任何不注重圣经,甚至不及普通信徒注重圣经的人都不适于牧职。”(p.191)
清教徒的讲章通常有三部分,其中两部分和圣经本身密切相关。根据威斯敏斯特会议所采用的《公共敬拜手册》(Directory of Public Wor-ship):
“从经文中提取教义时,讲员应注意,首先这必须是上帝的真理。其次,这真理应包含于,或植根于这段经文,这样听众就可以清楚上帝如何从其中教导了这真理。”@1
清教徒将讲道内容的细节基本上或完全限制在圣经资料以内,这种做法与他们关于讲道应以圣经为中心的信念是相辅相成的。例如,威廉·珀金斯一方面鼓励讲员在预备讲章时阅读教父作品,但另一方面在讲坛上应避免引用这些作品@2。
一位现代学者研究了一个世纪以来在伦敦所传讲的“圣保罗十架”系列讲章,他很好地总结了这种以圣经为依据的讲道方法的影响:
“清教徒的讲章不只和圣经挂钩,而是真切存在于上帝之道内;他们不是使经文包含在讲章内,而是让讲章包含在经文内。—–总之,听他们讲道就是置身于圣经中。”@3
@1Davies.Worship of the English Puritans,p.191.威廉·哈勒讲到清教徒传道人时这样说,“他们的方法是从一段经文开始——也就是说,从圣经中找出的一封特定书信、一个特定人物或一个特定事件——在其直接上下文中解释其意义,并将其与其它可能的相关经文联系起来,得出适当的教训或教义。”(William Haller,Elizabeth Iand the Puritans[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64],p.36)
@2The Art of Prophesying[Breward,p.345].
@3Millar Maclure,The Paul’s Cross Sermons.1534-1642(Toronto:University of To-ronto Press,1958).p.1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