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恩典神学

恩典神学

华腓德论文选

你们得救是本乎恩。

——《以弗所书》2章8节

论奥古斯丁恩典神学

按:本篇选自:「奥古斯丁与伯拉纠之争-早期基督教会中伯拉纠的教义和神学」,这部著作包括四个部分,前面三部分别为:“伯拉纠主义的起源和本质”,“与伯拉纠争论的历史”,“奥古斯丁在争论中的角色”;这三个部分对伯拉纠和伯拉纠主义之来龙去脉作了很详细的介绍,特别介绍了圣奥古斯丁如何介入了这场争论并捍卫了基督教纯正信仰。周伟驰教授在他为商务出版的《论原罪与恩典》之《中译本导言》中,参照这三部分的内容,在“奥古斯丁——伯拉纠派论战始末”这一标题下作了很详细的说明。周教授的这篇《导言》,内容详尽,论述清晰,非常值得一读,强烈推荐给有兴趣的读者们。

与我在此所翻译的华腓德这部著作的第四部分有关,周教授专门论到“恩典论的问题”和“自由论的问题”。我在此摘录几段,以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下面的译文。

1、时代氛围中的恩典观:奥古斯丁的恩典论战胜伯拉纠的自由意志论,常常被赋予许多文化意义,被认为代表着西方思想史上的一个重大转折。

2、恩典是预定的实现:上帝的“预定”和“恩典”,是三位一体集体的工作。其中,圣灵深入到人的内心深处,打动它,使它接受恩典,从而实现预定。

3、内在恩典与外在恩典:在奥古斯丁与伯拉纠的争论中,核心分歧在于双方对“恩典”的理解不同。奥古斯丁主张的是“内在恩典”,即上帝(主要是圣灵)在人的心中作工,人的每一个善念和善行里,都有上帝的工作;伯拉纠派主张的则是“外在恩典”,在他们看来,所谓“恩典”就是上帝赋予了人自由意志、律法、《圣经》、教训和基督这个学习的“榜样”。对于这个差异,奥古斯丁是非常清楚的。—–奥古斯丁清楚地指出,伯拉纠派的实质,就是以个人的自由意志、人的完善的本性等等外在的恩典,来否定上帝内在的恩典,否定人唯有靠上帝恩典方能得救的必要性。[2]

奥古斯丁认为,人凭着自己的知识和能力是不可能具有美德的,一个人要过上美德生活,是有下面几个必要条件的:

1、上帝预先的作工,使得一个人意愿好的和有德的事(prevenient grace);

2、上帝给予这个人力量,让他有力量做出他所愿意做的好事(helping grace);

3、上帝在这个人没有做成这件好事时,宽恕他(forgiving grace)[3]。

前面的两种恩典,即相当于神学家华腓德所说的“内在恩典”。“内在恩典”是圣灵对人心的发动和赋能,使人产生对善事的爱与自愿的行动,而“自愿”在奥古斯丁那里就意味着“自由”。圣灵使人心自愿地去意愿行善,就是人得到“真正的自由”。而没有得到圣灵的人也是自愿地去作恶,也是自由的,但这种自由是“虚假的自由”。

  • 自由论的问题——“自由”的几种含义:“自由”可分为“堕落前的自由(prelapsarian liberty)"和“堕落后的自由(postlapsarian liberty)”。堕落前,亚当接受了上帝赋予的“可以不犯罪”(posse non pecare)的能力,这是“原初的自由”(prima libertas),但此时亚当还没有得到“不能够犯罪”(non posse pecare)的恩典,因此他仍有可能犯罪,而实际上他还是犯了罪。这样他就丧失了“原初的自由”,造成整个秩序的颠倒,从此只有“堕落后的自由”。—–但这“自由”是颠倒了的,是只能作恶的自由,—–是虚无的自由(manca libertas)、无益的自由(fugitiva libertas)、空洞的自由(vana libertas),是被罪所奴役中的自由(servilislibertas)。[4]

奥古斯丁的恩典神学

在他反对伯拉纠(Pelagian)的著作中,针对伯拉纠主义错误的神学,奥古斯丁(Augustine)的神学简单来讲,就是恩典神学。它的根基很深地植根于他自己个人的经验和圣经的教导,特别是那位使徒,他很高兴地称之为“恩典的伟大传道人”[5],而且,就他自己来讲,追随这位使徒是他最大的愿望。神在耶稣基督里的恩典,由圣灵传达给我们,并且藉着祂倾注于我们心中的爱为证,是奥古斯丁整个神学系统各个方面环绕的中心,也是它成长的胚芽[6]。因为这个救恩的观念与他的神学一般原则和谐,他更有能力使其成为核心,而他的神学是以神为中心的

(theocentric),并且围绕着他对神的概念,即神是内在和生机勃勃的灵,一切都在祂里面存活,行动并获得其实存。同样,神也是绝对的善,所有的善或者是祂自己或者由祂而出;只有当神使得我们为善时,我们才能行出任何善来。

恩典之于人为必须,奥古斯丁是从人类有分与亚当之罪这个前提出发来论证的。神造人本为正直,赐予他人的各种官能,包括自由意志(free will)[7];并且白白地给予他恩典使他能够保持他的正直[8]。这样神将亚当置于试验期(probation[9]),只要他如此选择的话,神就可帮助他站立。然而亚当利用了他的自由选择,犯罪了,并使得整个人类都卷入了他的堕落[10]。正是因着这个罪,他在身体上和灵性上都死了,而且这个双重死亡(double death)也从他而传递到我们[11]。所有他的后代按照一般的代代相承都有份于亚当之罪和刑罚。奥古斯丁根据圣经的教导对此很肯定;而且这就是原罪(original sin)这一事实,据此,没有一个从亚当生出的人是自由的,而且若非在基督里的重生,也没有一个人得到释放[12]。但是我们怎么与此有份,在这一点上他不是那么很确定:有时他谈到也许是出于某种人类同一性的奥秘,所以我们都曾亲身存在于亚当个体之中[13];有时他又在现代现实主义的意义上谈论,好像亚当的罪败坏了自然,而自然则败坏了与其沟通者[14];有时他谈论这一点时,又好像只是由于简单的遗传[15];还有些时候,好像这依赖于生殖行为中可耻的色欲的表现,所以罪的传播借着色欲的手段传到后代[16]。不论其如何传递,罪的传播是不争的事实,所有的人类都在亚当里面成为罪人。其结果就是我们已经失去了神神圣的形象,尽管不是在似乎没有一丝那种(神形象的)特征还存留给我们那个意义上[17];有罪的灵魂使得肉体败坏,我们整个本性是败坏的,我们无能靠自己行出任何真正的善来[18]。这当然包括了对我们的意志的损害。

奥古斯丁是为了大众而写,因此用大众的语言来处理这个题目。但是很清楚,在他的思想里,他把作为一种官能的意志与在更广意义上的意志加以区分。作为仅仅是一种官能,意志也总是中性的[19]——堕落之后,如同之前,继续保持其中性,并且就像风向标一样时时准备着随着从心中发出的微风而转。而“意志”在其更广义上讲,可以是直接的[20]。它不是意愿的官能,而是人使用那个官能,而那官能却是受到堕落的影响。

在乐园,人具备全部能力:他具有posse non pecare(不犯罪的能力),但却不具备non posse pecare(不能犯罪的能力)[21];即是说,他被赋予行出或此或彼的能力,并且拥有神的恩典,因此如果他选择,他可以坚持,但是他也具有自由意志的权能,因此如果他愿,他会堕落。因着这个堕落,他的遭遇改变,即败坏了,并落在撒旦的权势之下;他的意志(广义上的)现在受到伤害,被击伤,生了病,被奴役——尽管意志的官能(在较窄的意义上的)仍旧保持中性[22]。奥古斯丁对伯拉纠将“能力(possibilitas,posses)”,“意志(voluntas,velle)”,和“行为(actio,esse)”加以区分的批判,并不针对这种区分本身,而是在于他把权能,能力说成仅仅是潜能或可能性,而非在于活生生的行为者的“意志”和“行动”。他自己也利用了本质上相似的分布,只有这一点修正;因此而保持意志的官能不变,但是将使用它的权能放在活的行动者,即人中间。于是据此,于此人之品性而言,意志即使用其自由意志。若此人是圣洁的,他将在圣洁上使用,而若他是败坏的,他将用其于罪:如果他在本质上是圣洁的,他不能(如神自己)使用其意志于罪;而若他被罪奴役,则他不能将其用于善。而最后一点即人类本性现今所处的状态。他们有自由意志[23];他们借以行动的官能仍然保持不变,他们也得到允许按他们所选择的公正地去使用它:但是如此行却是他们不愿的,因此他们除了选择罪之外不能选择其他[24];而且因此他们的选择,并且也因此他们的意志,就总是邪恶而从来不会是善。他们因此而成为罪的奴仆,他们顺服它,尽管他们的自由意志有助于他们犯罪,却无助于他们行出任何善来,除非藉着神的恩典他们先得到释放。无可否认的是,这种观点与现代的心理学一致:让我们想象“意志”作为只是全人在意愿上的取向,那么马上就很清楚,无论这个“意志”的自由是如何抽象,藉着这个意愿的行动者的品性,他所有的行动都取决于并服从于此意志;在意志的行动中,一个歹徒不会停止作个歹徒,而一个好人甚至在他有所选择时仍然是个好人。

就其本质来说,恩典是助手,是从神而来的帮助;而所有神圣的援助都可归结于这个用语——即如可以称之为自然的,亦可称之为属灵的援助[25],属灵的恩典,无疑,包括了所有神为着实现祂的救恩而给予人的外在的帮助,诸如律法,传讲福音,基督的榜样——通过祂我们可以学到正确的途径;它也包括了对罪赦免——通过它我们从已经发生的罪愆中得到释放;但最重要的是,它包括了神藉着圣灵所给与的在里面,而不是在外面的帮助和工作,藉着它,人有能力选择并或者藉着律法的教导,或者藉着福音,或藉着自然之良心,行出他看为正的事[26]。在这个帮助之内,包括了所有属灵的实践,我们称之为重生(regeneration),称义(justification),恒忍(perseverance)-一句话,所有神的助力,藉着它而成为基督徒,我们因之而与其他人不同。奥古斯丁很喜欢将这个恩典表达为在本质上是将神的律法(或神的旨意)写在我们的心版上,以至从此以后它就作为我们自己的意愿和希望出现;而更为普遍地是圣灵将在基督耶稣里赐给我们的爱浇灌在我们心里(参罗5:5);因此,通过性情改变我们得以爱并与神的帮助合作,自由选择那些我们迄今在罪的捆绑下无能选择之事。因此,恩典并不产生空洞的意志[27];它通过自由意志而行动,并且只是藉着从罪的释放,即释放那应用自由意志之中介才做工,以至他不再被肉体的情欲所奴役,并且使得他能够应用其自由意志而选择善;因此只是靠着恩典,自由意志才能够发挥出善的作用。但是只是因为恩典改变了性情,并且给与迄今被罪奴役之人有能力第一次愿意并应用其自由意志行善,在这种情况下它本质上是先行(prevenient)的[28]。而且,正如这个名称的含义所示,它必然是无偿的(gratuitous)[29];因为直到得到恩典,人一直都被罪奴役,因此所有之前他可能有的功德都是坏功德,应当得到的是刑罚,而非恩惠的礼物。

于是,当被问到,那么根据什么才赐下恩典,那就只能这么回答,“根据神无限的怜悯和不配得的恩惠”[30]。在人,他没有任何功德可以配得,只有恩典才首次将善功给与人。所有的人都只配得死亡,至于说到所有被赐予他们的祝福那必然是神自由给予他们的本不配得的恩惠。对于所有的恩典这也是同样真实的。非常清楚,给与信心的恩典,即所有其他恩典之根源,是神所赐的,并非出于善意或者向着他刚刚冒头的功德,而是按照神全权的意旨所喜悦的[31]。而且与信心相同,所有其他一切神的恩赐也都如此:我们也许的确可以谈到“善意”承继了信心;但是正如所有这些功德都在信心中找到根源,它们不过就是“恩上加恩”,而人总是需要神的怜悯,不仅终其一生,甚至在审判那日,那时,若他们被审判而无怜悯,他们一定被定罪[32]。

如果我们问,那么,神为什么赐予恩典,我们只能这么回答,这是出于祂无法言说的怜悯;而如果我们要问,为什么祂将恩典给与这人而不是那人,那么,除了说这是祂的旨意之外,我们能说什么呢?恩典的主权源自于它自身的无偿性[33]:没有任何人配得,它能够被赐下只是由于那伟大的赐予者主权的意旨所喜悦的,

而这必然是不可测度的,但也不能是不公义的。我们的确可以隐约看到为什么神可能不应当选择将祂救恩的恩典给予所有人[34],甚或是大多数人的某些理由[35];但是我们不能理解祂为什么选择把它赐予祂所赐予的那些个人,却拒绝将其给与祂不曾给与的那些人。在此,我们不得不和使徒一起喊出,“深哉,神丰富的智慧和知识!”(罗11:33)。

恩典的果效是根据它的本性。总体来讲,这是神发出的再创性的原则,为着人类从罪的奴役中得到复兴,并且在神的形象中得到更新。思想它被赐下的时间,既是运作也是合作的恩典,即,既是首先使得意志能够选择善的恩典,也是与已经有能力行善的意志合作的恩典;所以,它也被称为先行的恩典(prevenient grace)或后随的恩典(subsequent grace)[36]。不要把它看为神的一系列互不相关的恩赐,而是从神而来持续不断的涌流;但是我们可以在它在人中间运行的不同阶段来仰望它,即赦免罪,信心,这是一切善的开始,爱神,不断进步地行善,并且至终恒忍[37]。无论如何,并在其所有的相似的运行中,只是因为它是从上而来的力量并且是一个新的和再创的人生的活泉,它就是不可抗拒和立于不败之地[38]。

那些主赐予在里面而非在外面做工之信心恩赐之人,当然会有信心,而且不由他不信。那些被赐予了恒忍到底之人亦一定会恒忍到底。对此并无异议,即使许多人看起来开始得很好却没有忍耐到底:这也是出于神,在这种情形下,他们的确曾被赐予了极大的祝福,但却没有被赐予恒忍到底的祝福。不论人有何善,那是神所赐;而他们所无者,当然也是由于神没有赐予。也不能就此提出异议,说这导致一切都是未定之数:这只对我们是未知,而且这也并非是不确定;我们不能知道我们会得到哪些神以祂的主权给与的恩赐,直到我们得到它,所以我们也不能知道我们具备了恒忍到底,直到我们实际上恒忍到底了;但是有谁可以称神的作为,并且知道祂将要行的为不确定,而人要行的为确定?也不可以因此而说,那么没有任何事情要留给我们来做了:无疑,一切都在神的手中,为此我们应当赞美祂,但我们必须与祂合作;只是因为正是祂在我们里面,在我们的意志和行事上做工,以至我们能够恐惧战兢做成我们得救的工夫(参腓2:12-13)。神并没有决定了终局,却没有决定达到此一目的的手段[39]。

奥古斯丁论证说,既是恩典则自然是无偿的,并且在赐下之前并无功德可言——先行的和一切美善的前提,——因此,神的主权赐予那些神拣选要接受的人;我们当然一定要相信永恒的神从一开始就预知这一切。如果神并没有预知祂将愿意赐予这一先行的,无偿的和主权的恩典于某些人,而且同样,如果祂不确切地预知祂愿意赐予恩典的人,那么祂就不是完全的神。预知就是事先有所安排。而这就是预定(predestination)[40]。奥古斯丁论证说,就其本身而言,任何相信神的人在思想中都必定不可能反对预定:人所反对的是无偿和主权的恩典,然而通过在预定上加上预知和预备或来自永恒中这样一个必要假设,就解决了这个困难。

但是,预定并非出于对善行或信心的预知,只是源于恩典的预知和预备,而这个观念本身就是无偿的——并不依据任何功德,主权的——只根据神的目的,先行的为着信心和行善。正是恩典的主权,而非其预知或对它的预备,将人置于神的手中,并且将救恩绝对地靠在祂不靠功德的怜悯之上。但是只是因为神是神,当然,没有人会接受恩典而不是被预知的和先行被拣选要得到这个恩赐;而且,当然了,也没有一个被预知和被先行拣选的人会没有接受到这个恩赐。所以,预定的数目是一定的,而且由神来定[41]。这是命吗?人要是愿意可以把神的恩典叫做命,但这不是命,而是不配得的爱和温柔的怜悯,没有它就无人可以得救。它是否使人的努力全成泡影?只对那些人,他们不愿奋力顺服神,因为顺服也是祂的恩赐。这是否不公正?完全不是:神难道不能藉着祂不配得的恩惠按祂的意愿行事吗?这不是别的,完全是神,祂在祂的儿子中拣选了我们,从亘古就预见并提供了无偿的怜悯,并以其主权落实下来。

当奥古斯丁谈到蒙恩之道,即它通过什么渠道和形式传递给人,他是在他的神学上两个非常不同的主流之交汇点上来处理——他的恩典教义和教会教义——遗憾的是,这种异化影响使他偏离了他的神学的自然进程。事实上,他没有把恩典的授予与手段绑定在一起,即在这种意义上,那就是恩典必须在应用手段时那个确切的时间点上才能赐予。他并没有否认,“神有能力即使在人没有受到责备的情况下,也能纠正祂愿意纠正的人,并且藉着祂的良药的最隐秘和最强大的力量,带领这个人完全认罪悔改。”[42]尽管为着此人能得救,他必须知道福音[43](没有传道的,人怎能信祂呢?),但传道人什么都不是,讲道也什么都不是,“只在那叫他生长的神”(林前3:7)。[44]

奥古斯丁甚至有某种好像远远瞥见了之后被称为可见(有形)与不可见(无形)教会之区别的东西——在谈到尚未出生的人也在那些“按祂旨意被召”的人中间,所以,也是得救的,他们就形成了教会——他断言那些被称为得救之人,甚至在他们相信之前,就“已经是神的儿女,藉着不可更改的担保登记在他们祖先的纪念册中了”[45],而同时,却容许许多已经在可见教会中的人不属于它,因而可以离去。但是,他教导说,那些因此而从可见教会失落的人也从此沦丧了,因为或是在他们的洗礼中存在着致命的缺陷,或是由于受洗之后的罪;而那些“按祂旨意被召”的人,则被预定不仅得到救恩,而且靠着洗礼而得救。恩典与手段并不捆绑在一起是在这个意义上,即手段不授予得救;但是得救又与手段不可分,即得救的授予又不能不靠着手段。举例来说,洗礼对于得救是绝对必须:不允许有例外,除了诸如在原则上——血的洗礼(殉道)[46],以及勉勉强强,所谓意向的洗礼(愿洗)。而且,如果以合宜的方式接受了洗礼,那它就是绝对有效的:“如果一个人在受洗之后立即死去了,没有任何东西会要追究他使他仍然要受刑罚。”[47]换句话说,尽管有许多人受洗了却没有得救,却没有一个得救了的人没有受洗;拯救是神的恩典,但洗礼是恩典的渠道,没有它则没有人能够接受这个恩典。[48]

从这一教义中得出的最可悲的推论是,奥古斯丁被迫断言所有没有受洗而死去的人,包括婴儿在内,最终都会沦丧并进入永恒的刑罚。尽管他让那些除了原罪之外并没有犯过别的罪疚,但没有在“重生的洗礼盆”中将这罪洗净而离开此生的人在地狱中接受最轻的惩罚,他却并没有从这个推论中退缩。这是他的救赎论阴暗的一面;但是应当记得,这并非源于他的恩典神学,而是必须通过洗礼罪才得赦免这一普遍且传统的信仰,这是他与他那个时代共同继承,并且强加于他的信仰。恩典神学注定要掌握在奥古斯丁的继承者手中,他们高兴地承认他们接受了他的教导,并且从基督教的教义中挪去了这块绊脚石;即使不是奥古斯丁,也是奥古斯丁的神学使得基督教世界从如此可怕和难以置信的信条中得到解放。

除了婴儿诅咒的教义,另一个绊脚石也消失了,与其说是奥古斯丁的,不如说是教会神学的。这不是由于他的恩典神学,或他的拣选的教义,而是由于奥古斯丁教导说,相对来讲,人类中只有少数人能够得救。这又是因为他相信洗礼和加入可见教会是得救的必要条件。正是由于奥古斯丁的恩典神学,将人置于一位仁慈的救主手中,而不是置于人类机构的控制之下,人们才能看到,在所有死于婴儿期的人的救赎中,神的不可见教会抱包了绝大多数人类不是单靠教会所掌管的用水施洗,而是靠着在神的一般施恩渠道之外,神亲自掌管的基督的宝血而得救。我们的确在罪中出生,那些在婴儿期就死去的,是在亚当里,与其他人一样都是可怒之子;但是神的手臂不会因祂在地上的教会的局限而缩短,以至祂不能拯救。在基督耶稣里,所有的灵魂都属于主,只有犯罪的才会死亡(参结18:1-4);人将受到惩罚的唯一审判的原则是,“凡没有律法犯了罪的,也必不按律法灭亡;凡在律法以下犯了罪的,也必按律法受审判。”(罗2:12)

因此,尽管奥古斯丁的神学中有非常强烈的教会性的元素,但在反对伯拉纠主义的争论中所呈现出来的,显然是反教会的。它的中心思想是个人绝对依赖于神在耶稣基督里的恩典。它使得一切有关救恩之事都是出于神,并且一切美善都朔源于祂。在这恩典神学的一侧铭刻着,“因为离了我,你们就不能做什么”(约15:5);而在另一侧则写着,“万有全是你们的”(林前3:21)。奥古斯丁认为,在人的基础上建造之人是建在沙土上,而他将他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磐石上;并且他也在这之上建立了他的教义:正如在救恩一事上他不信任人,他也因此在神学形式上不信任人。没有其他教父如此认真地从启示的道中发展出他的神学。他们中也没有其他人如此严厉地排除任何由人添加的东西。奥古斯丁宣称,神学所处理的主题是“除非我们根据圣经的见证相信它们,否则我们根本不会认识”。他说:“在圣经没有给出明确的见证的地方,人的假设必须注意到它如何做出有利于任何一方的决定。”[49]他坚持说,“我们必须首先降服于圣经的权威,以便我们可以通过信仰获得知识和理解。”

[50]这不仅是他的理论,也是他的实践。

[51]从来没有任何神学曾经如此广泛地断言,如此认真地从圣经中发展出来。他的神学没有错误吗?不;但是他的错误是表面上的,而非本质上的。它通向神,来自于神,在经历了这么多时代的争议中,它显示自己是一座大厦,其坚固的核心是用“永不动摇的物质”所建造的(参诗125:1)。[52]

2023年二月九日译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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