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如此我信:基督教教义导引

第二章:护佑

4、历史的脉络:现代

有时观察到,若太阳这天上巨大的灯泡突然熄灭,太阳系内的生命就会在瞬间消灭。根据基督教信仰,这可能是由于上帝撤回祂的维持和护佑性行动(sustaining and providential action)。受造物每一天甚至每一刻的存在都被支撑着,就是透过那一位不单是创造主,同时也是受造物的支持者来支撑着。就好像很多在我们西方世界曾经一度几乎毫无疑问地赞同的信念一样,上述这种讲法不再是想当然为真的。它之所以失利,部分原因乃在于机械论科学(mechanisticscience)的发展(如果后来的发展没有把它淘汰,则现在广泛相信,它至少在被限定的情况下是成立的),而更大的原因乃特别由于哲学已将一个早期的现代科学隐喻,转变为一种意识形态,就算它不是教条式的断言,这种意识形态也会主张一个钟表式机械运作的宇宙,仅会在它自己的动力驱动下运作,却无须创造主持续不断的推动。

然而,关于上帝护佑的神学的内容不限于此,还有更多的层面。如果单单只是保护或支撑,不仅圣经的上帝,很多其他的东西(entities)均能做到,例如柏拉图(Plato)的理型(forms)、亚里士多德(Aristotle)的不动的动者(unmoved movers)、或史宾诺莎(Baruch Spinoza)的「上帝一或一自然」(God—or—nature)。在此我们必须回想上一章经常提起的有关终末的观点,那「十分好」(very g〇〇d)的创造是朝向某处而被造的,是藉着上帝及人的行动被完善而终成的,因此,比起仅仅在存在上需要作出支撑,会有更大的要求。护佑(providence)比起上一章所讲的甚至涉及一个更激进的宣称:即上帝不但只会支撑受造物,还会每一天都主动导引,以及亲身投入受造物的生命之中。这主张也曾经历较早期的现代思想批判而被削弱过,也许在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那伟大的苏格兰哲学家休谟(David Hume,1711~1776)。那场争论带领我们回到休谟两位前人的思想,分别一位是英格兰人而另一位是爱尔兰人。「洛克(JohnLocke,1632~1704)的探究是要为正处于萌芽阶段的牛顿科学(Newtonian science)提供一个哲学的基础,在众多其他讨论中,他提出了那真正的原因的教义(doctrine of real causes)。他认为,当一样事情有规律地跟随另一事情而出现,就有理由将这连续出现的现象归因于一个虽不可见却是真实的东西,这东西就被称为原因(cause)。对我们来说,这似乎只是一种常识的信念:将石头掷向窗户自然是导致玻璃粉碎的原因,纵然我们只会见到石头和玻璃,而没有看见一种称为「原因」的东西存在。类似地,洛克为基督教信仰辩护而诉诸奇迹(miracle)。奇迹就是在一些事物的正常运动规则以外,直接地由上帝导致而出现的现象,目的是要为祂的存在提供证据。

巴克莱(George Berkeley,1685~1753)并不喜欢有一隐匿的原因存在于这种推测的思路。假设事情真的如此(我们会扼要简述他的论据),岂不是令到上帝的存在变得多余?因为那「原因」已经足够可以解释事物运作的方法,所以这是否主张甚至意味着上帝不用为世界每一天的运作而负责?巴克莱讲得对,这已经远非一件只是关乎奇迹的事情。如果上帝并非日常现实世界的中心,则祂的存在在运作上就变得多余,再多诉诸奇迹,也不能把上帝带回来。基于此,巴克莱研究要废除那隐藏的原因的必须性,他认为应该要说的是,要为事件作出说明的,就是上帝才是直接导致它们运作的原因。然而,在废除那隐藏的原因的过程中,他用了一个论据,却要冒将来受伤害的危险。他指出当我们看见一件事情跟随另一事情之后而出现,然后说第一件事情导致第二件事情出现,其实我们所见到的一切,首先是一件事情,然后是另一件事情,仅此而已,完全可以不提上帝永远同在的护佑行动。在此情况下,休谟的问题是质疑甚至于上帝是否需要存在。他主张说,我们所知的一切,只是事情有规律地发生,例如火烧和结冰。无论是隐藏的原因抑或是上帝,这位哲学家只会将一切事情单单归因于人的心智(mind)有一种倾向,就是假设当我们经验到第一件事情的时候,就会期待第二件事情会发生。我们可以这样说,明天太阳会升起是没有逻辑必然性的;我们能够说的,只是因为在我们每天生活中都如此地发生,于是我们就期待它会如此地继续发生而已。故此,关于上帝的问题还是没有回答的,因为首先它未曾真正地被询问过。休谟也曾前后不一致地主张奇迹不可能发生,因为他相信似乎事情是按着它们自己的方式而发生的。无论这独特的信念是怎样的一回事,他自己也知道实际上这已削弱了上帝对宇宙的护佑性管治这基督教信念。世界以其自己的方式前进,询问它如何和为何这样行,则是毫无意义的。

休谟的学说已证实具有很大的影响力,但其学说中的内部矛盾,以及它所依赖的那些被人质疑的假设(对其质疑真的愈来愈多),已导致不少反对的声音出现。这是一套奇怪的哲学,竟然企图不理会人类所努力探求的那些最深层的问题,其中一些深层的问题就是询问事物为何会按着它们自己的方式而发生。甚至经过几个世纪关于事物的秩序的科学研究之后,「世界是一种秩序,以及世界是事物按照已知的规律而发生的可信靠的地方」,上述这些讲法仍不是自明的。肯定地说,人类仍经常依赖这样的事实:即火会发热,以及水对生命是必须的。但不少现在我们被告知、而出现在我们的反思中关于事物的秩序这类事情,还是十分奇迹性的,而根据最近的理论,2也许特别关乎以下的事实:即宇宙最早的扩张是非常协调的,它明显自发地(无论这是什么意思也好)产生了生命发展的条件。稍为慢一点,事物便会瓦解;稍为快一点,它就会解体地散开而进入空虚的空间之中。上述的讲法并非要显明神圣的手(因着别的理由我们相信上帝),而是这看来极可能是我们这里有一个已被赋予目的的过程。正如一位近来很受欢迎的科学家(而不是基督教护教者)所写的:「我们真的是预定在这里。」3

无论如何,为护佑而提出的更广阔的神学实例,需要建基于一些比因果关系和神迹这类的论据更坚固的基础上。事实上圣经里记载的神迹大部分并非用作叫人相信的证据。神迹是一套更濶的信念的其中一部分,这套信念是关乎上帝所是的方式和祂在世上工作的方法。就在这里,我们触及基本信仰一种极深的差异,这基本信仰关乎什么是我们考虑要成为我们对世界理解的核心,这并非单靠论据来决定。无论休谟所宣称的,我们的心智极其量只能够猜想事物的意义;抑或圣经信仰所讲的,万物在创造主的管理下发生,两者都不是自明的。若要找出两者之间的核心问题之所在,我们必须询问后者,为何圣经作者明确地将上述的观点作如下的理解:他们的上帝就如他们相信的那一位。无论是什么原因(事实上有很多原因),他们对上帝维持事物的秩序这回事显得很有信心(通常这是十分难赢得的信心),我们也应该对此认真深入地思考,如果只是由于他们生活在一个比我们更受威胁的世界,他们只有少量的装置,这些装置却使我们或多或少能成功地避免饿死和因冷热天气造成的死亡。由于他们在某些方面比我们更难相信上帝的护佑,我们更应该十分留心地聆听他们相信的理由。

5、历史的脉络:古代

在初期教会里,护佑的教义跟创造论相似,都是跟当时世界流行的护佑的概念对话,而且也部分地依赖这些概念,从而铸造出来。其中两次的相遇是非常关键的。第一次是爱任纽(Irenaeus)、俄利根(Origen)和诺斯底派(Gnostics)之间的对话。诺斯底派(他们有些人被概括地纳入「诺斯底主义」〔Gnosticism〕的名下,但它仍是一种多元的现象)相信,如果事物真的如正统基督教所宣称的,在一位创造和救赎的上帝的控制底下,则上帝在祂的善与恶、喜乐与受苦的分配上,明显地显得不公平。根据爱任纽的讲法,他们于是修正教会的普遍教导,主张物质世界是邪恶的原因,而不是因为人的犯错而造成的。他们宣称,世界并非最高的上帝的作为,却是一位通常被称为「得谬哥」(demiurge)或工匠的次等的神明所造的,祂的不能胜任(imcompetence)就是这明显不妥当的世界的成因。为了反对旧约那粗制滥造的创造主上帝,他们把基督设定为「属精神的」(spiritual,或译「属灵的」)上帝,祂与这物质世界没有任何关系,却只是看上去好像带有肉身,好引导那些「属精神的」人进入一更高和非物质性的救赎之中。所谓「神明的」护佑行动,只是包括将那些已被启蒙光照的人,从较低层次的物质世界引领出来,进入一更高的「属精神的」领域。

神学有两个策略反对这种教导,两者都涉及对这种教导的排拒,但最终两者是不能共存的。亚历山太(Alexandria)的俄利根(约主后185~约254)的影响力依然存在,他接受诺斯底部分的讲法,承认有些人在这个世界上比起其他人获得较差的分配,因此将这个世界内人的不同命运,归因于灵魂在一个先于此世之前被造的世界里的好与坏的选择。相应于此,他将上帝的护佑理解成,上帝提供一个机会,让我们更好地且最终带有救赎性地在世上行使自由。然而,由于这似乎意味着,因为回归整全性(wholeness)而需要在此世之后某一数量的世界的存在,因此就会造成上帝对历史进程相对地缺乏控制。俄利根的概念得不到认同,但它的最大的弱点却以另外两种面貌被人发现。在他的叙述里,人类的堕落是发生于我们这时间的世界被造之前,结果是创世记的作者所颂扬的这个物质世界的创造,变成为本质上是一件修补的工程,这工程乃由于偶然有人类堕落这事件而发生。这只是次好的度假胜地。同时由于世界的创造被构想为达至人类救赎的更大美善的工具,于是通常会有一种「灵化」(spiritualizing)的危险,产生一个单单只是「宗教性」的救赎观念:救赎是抽离它所身处的世界的。结果是,上帝的护佑只是朝向一个在此世之外及之上的纯粹属灵秩序的回归,由此亦带来以下的后果,就是此世生命(即我们每一个具体地在世存在的独特的人的生命〔particular embodied person〕)的重要性,被降低到要臣服于一个更高的目标之下。从第一章所建议的创造朝向未来而活动这角度而言,第二个缺点可以在俄利根的终末论里找到,那是一个回归的终末论,它谈及的是回到起初而并非迈向前面以致终成的。基于此,人类灵魂的命运是要回归到那起初的、非时间性(timeless)的圆满状态。故此,俄利根的护佑论以神圣教育性行动(divineeducative action)的方式表达出来,这行动使重返到原初和属灵的起点这样的回归得以实现。它因而倾向于将人类生命抽离此世而导引进入一更高的领域,而并非为了成全整体受造世界圆满终成的好处着想。

相反,爱任纽由于他那上帝之子道成肉身的扎实的教义,使他更能够坚决地肯定此世的美善,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作为被创造的,乃是上帝护佑工作的对象。他那一套我们将会在下一章谈及的同归于一的教义(doctrine of recapitulation,或译「生命重演论」),并非将耶稣视为对在物质世界之前被造的属灵的存在者(spiritualbeings)的救赎,而是透过拯救既属物质又属灵、有血有肉的男女而达至的圆满(completion)。像这些男女一样,耶稣是完全的人,祂作为上帝的儿子成了肉身,再次经验亚当和夏娃的故事,不过,这一次祂没有堕落犯罪、死亡和魔鬼捆绑,却透过祂的忠信和人性的完整性(integrity)而克胜了它们。故此,爱任纽的终末论并非一种回归的终末论,即回到这世界被造之前的那种遍在的属灵状态的终末论,却是一种朝向创造主意图要使万有达至完善的活动。故此,上帝的护佑有一关心此世命运的向度,而这世界的结构(以饼和酒这类物质性的实在再现)跟那些带有他们创造主形象的人,保持解不开的密切关系。换言之,从终末论的视角来看,上帝并非提供一空间性(spatial)的超升好脱离物质的世界,而是提供一在此世之内和跟此世一同进行的时间性(temporal)的活动。

神学和世界的第二种重要相遇是神学和斯多亚主义(Stoicism)的相遇,而这次的相遇则以另一种形式发生。斯多亚学派大概都是一,班泛神论者(pantheistics),他们主张世界本身就是神圣的存有,因而是世界创造其自己。他们也是决定论者(determinists),结果他们否定人的自由,故此使到「斯多亚式的坚忍」(stoical)这字成为更加流行的用语,这字的意思是指到咬紧上唇毫不畏惧地接受不能改变的命运(即「将来会怎样,就怎样吧」)。就好像俄利根的护佑神学所引起的问题,这问题涉及在上帝塑造世界成形的过程中,如何赋予精神和物质相对的比重,斯多亚主义则提出了人类和宇宙的关系的问题,这宇宙就是我们称为物质世界的全部。只要看看例如基因对我们身体与性格的塑造,就不禁要问我们究竟有多少超越世界的自由?因此,不要奇怪为何早期对基督教护佑论的现代批判会偶然发现这一问题。将世界视为机器这一隐喻,当被应用在世界和有时也应用在人类之上的时候,乃主张这些人类的行动者(human agents)根本不能选择,惟有遵从自然律的非位格化逻辑(impersonal logic)。在斯多亚学派最伟大的现代继承者史宾诺莎和康德(Immanuel Kant)的手中,便出现了一对相反的护佑概念。正如我们提过,史宾诺莎是一位相当直截了当的决定论者,他主张我们的行动是毫无保留地被预定的。他的继承者今日就在我们中间,主要是在生物学的圈子里,他们的学说,是主张我们的基因构造决定了一切关于我们是谁和我们是什么这类的事情。4

在这一阶段必须带出两种评论。第一种是由达尔文(CharlesDarwin)自己所提出的,他大部分理论都远比上述所提出的是更适度的声称,它本质上乃是试图说明,生物种类出现的方式,跟人类饲养员为他们家里或农场中所饲养的动物、发展他们向往的特征的方法如何相似。无论是否只是为了解除批判主义的武装,达尔文接受上帝有可能以此方式去塑造事物或创造世界,正如稍后基督教护教者所主张的,世界能创造自己是多么奇妙的事情,这种讲法我们已经在第一章有关执行职务的创造(ministerial creation)中谈论过。5最终削弱达尔文信仰的,不是有关进化的事情,却是传统有关邪恶的难题:进化的过程涉及那么多明显的浪费和苦难,这并非一位会护佑世界的上帝的理想明证。虽然基督教不牵涉进化论,但也帮助了一套可胜任的护佑论,就算没有「解释」邪恶的问题,最低限度也必须能够指出,某些克胜邪恶的方法已经开始和承诺会实现。第二种评论是从神学的角度去思考有关进化的事情,如此一来,进化论便通常以另一种选择而出现,是有别于圣经有关上帝护佑的教导的,它主张不是上帝而是世界,提供了我们需要的理由,解释为何万物会如其所是,以致护佑成为一种世界内部的机械活动或践行,因而成为一种与神学为敌的学说。然而,这只会再次挑起我们那经常重现的问题:什么东西可被算为证据?而且又为哪一种护佑的概念而设呢?

故此,让我们返回主要的论点。我们提过那些针对护佑的第一种现代的另类选择,是一种一元论(monistic)的观点。它们将事物的管理归因于惟一的一样东西或惟一的一类东西,无论那是宇宙机器的状态抑或基因的状态。至于在现代思潮中,那针对护佑的一元论的观点,则是另一极端的二元论观念(dualistic concept)。我们必须大大地归功于哲学家笛卡儿(RenéDescartes,1596~1650)和康德(1724~1804),在我们存有的外在肉体的部分(存有的物质外壳),和我们的内在理性、意志、存在性(existentiality)——或其他的什么——这些一般被类比于诺斯底派所视为的内在精神之间,作出强烈的区别。虽然我们可能是机械地从外在被决定,但这学说仍然主张,我们的内在核心是自由的,在一些现代的理论里,甚至主张是绝对地自由的。基于此,或至少在关于进步的现代学说的成果里,事物的护佑性秩序仍操控在人类手中,人类透过知识和能力为事物带来不断进步的状态。尽管反对它的证据(提出的是其最温和的形式)不断增加,进步的神话仍在垂死挣扎,正如一位同僚最近的评论,进步的神话今日主要存在于生物学及医学的科学领域里,甚至在稍后的怀疑主义(scepticism)中生根。6

很明显这是真正的神学问题争论之所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关乎「神明」,所指的是向万物之所是和他们向前迈进的方式负责的那一存有(being)或力量(force)。第一种有别于传统神学的现代另类学说,即我称为一元论式的护佑,在一切意图和目标上乃是与古老的斯多亚学派相同,它本质上是宇宙论的看法,其根源可以在早期希腊有关命运的概念中找得到。它以世界作为一个整体的状态,这整体被构想为会决定不同部分的状态,而且新达尔文决定论(neo—Darwinian determinism)在某些重要层面继承了古老斯多亚学派的传统。非位格性的力量决定了万物,甚至实际上决定了神明。然而,正如那些更有见识的宇宙论者所观察到的,上述的理论需要一重要的信仰行动,就是相信这些目标是仁慈的,或这些目标是会引导人「向上提升」的,意思是其后果是有别于普遍死亡的。那将事物的管理放在人类手中的第二种现代的看法,更加需要一种更大程度的信仰,由于信任被放置在人的自由、能力和仁慈中,肯定有一些证据是证明这三种特征是存在的,虽然证据仍然不足,只要一瞥上一世纪的可怕和杀人历史就可以明白了。按此看法,人?已经代替上帝成为护佑行动的工程师,并且迄今为止,所做的工作明显表现得有点儿差劲。至少对我来说,当现代的神明明显地失败的时候,那就有需要检视,在圣经的护佑教义被简单地取代之前,它有没有被正确地试验过。

6、圣经的考虑

故此,坚持要问的问题是:倘若世界正如我们所经验的一样,能解释事物在其内发生的方式的那个整体的状态究竟是什么?如果我们要发现什么是真正得失攸关之事,我们必须要从较阔的圣经视角去考虑这情况。我们将会看见护佑决不是只限于对受造物的支撑和维持,这的确是整体设计的部分。不过情况也同时是,上帝这位创造主并非创造了世界之后,就只留下它按着它自己的设计去运作,祂却主动地将自己投入在管理世界的工作当中。这是我们探究的起点,我们会从这里出发前进,借助一定数量的概念,观察上帝跟世界所不断建立的关系,并把这些的特征表示出来,带出这关系的情况的不同层面。保护(conservation)或保存(preservation),就是在我们最近对现代问题的讨论中倾向考虑的事情,是同一样的事情,并意含着上帝继续支撑那原先被创立的存在物。巴特(Karl Barth)反对这种观点的做法是正确的,他认为它不够高瞻远瞩,所以跟他一样,我们更喜欢「护佑」这字,而在下面将会说明。不过在这些概念中,那些具关键性的要点(the moments of truth)亦必须要被留意。那些从无有中被创造的事物,在本质上依然是脆弱的,堕落一旦发生,它经常处于返回它原本来自的虚无(nothingness)的危险之中。这就是上帝对世界的不断关顾的一部分——祂保护世界脱离自我诱导的命运。

然而,这只是一幅较阔的图画的部分,若要看这幅图画,我们将要介绍一些通常不会被认为是核心的证据。我们会由创世记开始,它是我们这题目的一个叫人惊喜的资源,因为它替其后所有对护佑这概念的处理设下了场景。最初被造的人虽然并非身处一个不需要工作的地方,却生活在上帝护佑的秩序底下,尽管有人认为伊甸园可以被描述为乐园(paradise)。创世记一章和二章所描述的世界是一处需要工作的地方,尽管所作的不是苦工,它却不是「乐园」。我们并非临在于一个空无一物的世上,它的秩序需要被完善(创世记一章28节的「治理」,其实意味着那里仍然缺乏适合人居住的空间,以致使人感到不安),类似地亚当和夏娃被呼召去耕种地土。上帝的护佑更特别地在创造夏娃这奇特却奥妙的故事中被例示出来。第一个被造的男人是不完善的(incomplete),因为没有任何野兽是他的同类而可以成为他真正的同伴。「耶和华上帝说,那人独居不好,我要为他造一个配偶帮助他。」(创二18)这两个例子都显示了,护佑与上帝的应许有密切的关系:那美好的世界,等待着人类居住者令它更能够真正地赞美其创造主。然而,正如稍后我们将会探讨的,在应许之下的秩序却被那所谓的「堕落」(the Fall)破坏了,这堕落的意思是指到对上帝恩慈的应许的背叛,结果带来道德上和物质上的连串灾难性后果。

自此之后,护佑便在一个堕落的世界里成形,上帝的目的是继续支持及完善这个世界,故此,护佑便以保存和朝向救赎的运动这两种形式表现出来。该隐这第一个谋杀者,乃是道德混乱的典型。他被驱逐离开其所居住的地土,不能安定地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不过就算在他被逐的惩罚中,他仍然活在护佑的秩序之内:「耶和华就给该隐立一个记号,免得人遇见他就杀他。」(创四15)当混乱的力量被容许不受束缚,护佑则包含了上帝使它们免于付出它们全部代价这样的后果,因此就算那谋杀者——那罪人中的罪魁——也得以被保护免受进一步的惩罚。另一个在古代文献中相类似的例子就是洪水的故事,它类似地被赋予一独特的转机作为应许的工具。就在这里我们开始见到,护佑与上帝终末性的目的之间的关系。洪水之后,上帝的应许再一次临到:「凡有血肉的,不再被洪水灭绝,也不再有洪水毁坏地了。」(创九11)这洪水代表着混乱的力量进入上帝美好的秩序中,这再次提醒我们,那回归虚无的威胁仍笼罩在这脆弱的受造世界之四周。当上帝明显地后悔创造了这不顺从的存在者的时候,挪亚的故事就既代表了人类历史的最低点,同时又给予一更新的应许,这应许是混乱的力量不会再脱序失控,带来终极的破坏。

这一章开头所讨论的,尤其是机械论科学的解释者所提出的,都冒着一个危险,就是令到护佑的教义看来最关心的,顶多是在另一种没有接缝的因果网络中,为上帝的行动寻找缺口。我处理这问题所采取的方式,是为了要设定历史的场景,不过我同时亦使用圣经观念来显明对比,这些圣经观念跟那些指导机械科学论者的现代观念和希腊的世界观,极之不同。我们不能回避哲学和科学的挑战,因为如果上帝的所是正如在上一章祂被声称的那样,祂是一切受造物的上主,而祂的行动也不能被限制于仅是「宗教的」或历史的领域。然而,我们必须从上帝跟祂的子民同在的历史这一角度出发,去探讨护佑的宇宙性向度。历史对我们所必须理解的护佑具有决定性,因为上帝是那一位透过祂的双手作为媒介而行动的上帝,祂藉着个别独特的事物或事情而工作,也由于祂为其受造物而设的终末性目的除了涉及空间之外,也包括了时间,故此,我们会从另一个不同的方向去处理这课题。

我们再一次从创世记里获得提示,我们便会发现拣选(election)是一个具发展性的观念。在这卷书的进程中有一个重要的阶段,即巴别塔的大动乱之后,就来到上帝拣选和呼召亚伯拉罕的事件。亚伯拉罕是使那些在巴别塔事件之后分散外地的所有地上的人,得到祝福的那一位。上帝为实现祂的目的而提供的护佑,首先是藉着具体方式表现出来,就是单单呼召一个人离开家园往异地去这不寻常的行动。永远没有比下列的事情更重要,就是在这脉络里去将拣选从决定论中区别出来。我们已经看过,根据斯多亚学派的讲法,上述两者其实是同一样东西:护佑的意思是指到世上所发生的一切事物都是被决定的,都是按着它们之所是而成其所是。按照圣经的看法,上帝的护佑以呼召某些独特的群体的形式出现,为的是实现祂应许的拯救。这些人中最先的一个是亚伯拉罕。在他出现之前,持续出现连串灾难,惟独透过上帝仁慈地拒绝让混乱强行进入而受到遏止的。随着亚伯拉罕,拯救的故事踏出了第一步,对护佑的神学来说,这个故事就算并非惟一的也是最首要的焦点。亚伯拉罕的故事之后跟着出场的是族长的故事,上帝并非由于他们的良善而拣选他们(事实上罕见地没有比雅各更无赖的人),却是因为在上帝奥秘的护佑里,他们恰巧成为上帝旨意的工具。然后再出场的是整个行动的中心——以色列民。再一次,他们并非被上帝随意地拣选,却是出于上帝自己的理由:「并非因你们的人数多于别民—–只因耶和华爱你们—–」(申七7~8)。我们已经看过上帝的智慧、能力和忍耐,我们这里遇上的是祂的另一种属性——恩慈,这是祂特别为那些冒犯上帝、人和地土,所提供的护佑性关顾的样式。我们发现上帝的恩慈,克制了在该隐故事里关于人类正义和复仇的严苛对待。在挪亚的例子中,上帝的恩慈相似地支配了祂行动的其他方式,要注意的是蔓延的邪恶似乎明显地配受那应得的审判。藉着这新的发端,上帝对世界的仁慈关顾,透过拣选这具体的方式体现出来,尤其是透过拣选那些我们也许寄予最少期望的人体现出来。

对基督教神学而言,也就是跟我们今日所认识的犹太主义(Judaism)意见不合的地方,在于前者一点也没有藉着拿撒勒人耶稣废除拣选的观念,只是认为在祂身上才可以找到以色列民被拣选的意义。在耶稣里,上帝的护佑以决定性和位格性的方式成为独特的行动。上帝藉着先知、祭司和以色列君王的职位,以不同方式呼召和支持以色列民履行其使命,不过却将一切的焦点集中在耶稣身上,因此祂就是让护佑在祂里面找到其首要焦点的那一位。巴特指出,在创世记二十二章8节里(「上帝必自己预备作燔祭的羊羔」),我们找到证据支持这样的观点,即是说护佑的意思并非指预知(foreseeing),而是预备(provision),它是主动的概念。8新约圣经对这观念的应用,乃是将耶稣视为上帝实现各种预期的拯救行动的羔羊,为我们提供一个例子,展示如何将焦点集中在耶稣基督身上好去理解旧约的概念。祂是上帝对其子民的护佑性对待在位格里具体的实现(the concreterealization in person),因而将那预备性的历史的形态启示出来。

以弗所书将耶稣视为上帝终末性目的的中介者,正如在耶稣里,将上帝所有分散各地的子民,就如犹太人和外邦人,都同样地聚集在一起并同归于一。然而,那些在基督教历史里被误解的护佑性目的,会易于造成两个悲痛的错误。第一个通常被认为的,就是对犹太人的排拒,结果造成反犹太主义(anti—semitism)的历史。上一世纪就曾尝过其苦果的滋味,惟有最近基督教神学才相对地开始承认历史所要求的悔悟的实践。至于第二个错误,乃是同一个故事的另外一面,它认为拣选是更加关心某一限定数目的人的他世命运,多过关心整个世界在时间里,并透过时间而有的命运。惟有《威斯敏斯特信条》(Westminster Confession)是其粗暴的明确表达,它是其中一种对现代英国新教(modern British Protestantism)最有影响力的信条,跟由奥古斯丁(Augustine)直到近世纪的西方教会的普遍性教导有差别:「为了彰显上帝的荣耀,藉着祂的判决,某些人和天使预定会进入永生,但其他的则被预先命定要进入永远的死亡。」针对任何使这教义偏于狭隘的做法,以弗所书以加强的语气来说:「—–他旨意的奥秘,要照所安排的,在日期满足的时候,使天上、地上、一切所有的都在基督里面同归于一。」(弗一9~10)按照这一远象(vision),护佑就是以下的上帝行动的形式:一个具普世性与复和的设计,乃是透过时间,以及藉着独特的人诸如亚伯拉罕、以色列、耶稣,以及那被呼召要藉着耶稣去使其生命有序的群体等这些媒介而达成的。

简而言之,上帝的创造涵盖了一切的实在,从这教义的角度来处理护佑这课题,会带来以下的提示:虽然上帝的护佑供应在历史中成形,其工作却不但包含了人类世界,还包括所有的受造物。它不仅像斯多亚派的理论和机械论的哲学般是宇宙性的;也不仅像那些单单建基于「救赎历史」的理论,或那些试图将一切实在都转成历史的做法,仅只是历史性的。更确切地说,它是包含整个创造主的世界的历史,是在时间里并透过时间实现其终局命运的历史。没有其他更好的说明胜过记载在福音书里关于耶稣的职事。这里提到一位有血有肉的人,祂不是由纯洁无玷污的人所生的,却是奇迹的怀孕,藉着〔圣〕灵,透过地上破旧的和污秽的物质,来使上帝之子的生命诞生。我们在谈到基督论时会再讨论这点。对应这点而言,可以说在耶稣的生命和教导里,不存在精神和物质的二元论:医治同时带来罪的赦免,罪的赦免也会带来不同形式的医治,因为人的生命和所有的需要都是独特的,但同时是整全的(holistically);而且由于人类是由灵与肉一起组成的(我们稍后会有更详细的讨论),并非灵魂或思想(mind)只是不稳定地和暂时地寄居在肉身之内。耶稣医治那些被描述为受魔鬼掌控的人,就是最能清楚地说明这种情况,表明耶稣才是明显地主宰着这些元素:「—–这到底是谁,连风和海也听从他了?」(可四41)对祂来说,人站在中心的位置,他为自己的需要和困境呼求怜悯和医治;然而,在其他某些方面,这中心又跟外围是不可分割的,因此,大自然世界便不可思议地、跟人类恢复他们正确的命运和目的这过程结合在一起。

7、护佑论的内容

在这一章里,迄今为止我已经将近代哲学的意识形态,以及护佑出现在圣经里占主导地位的观点并列出来。然而,神学无可避免必定受前者的影响,亦无法越过而不去理会当时主导着的意识形态,不能单单只是断言神学的立场,它却必须要批判性地跟它们打交道,好像爱任纽和俄利根以不同的方式跟诺斯底主义打交道一样。一个仍然是非常重要的重点是,部分的福音宣称不仅在理论层面是真确的(事实上主要也不是这样子的),而是惟有在它如何跟世界建立关系,和如何影响世界这一层面来说是真确的——这个世界就是我们从出生到死亡在其中活出我们生命的世界。要寻找证据是一样危险的事情,因为它可能涉及太过努力去追寻「世界」的同意,但可能实际上不应该在世界找寻什么。然而,如果上帝是宇宙的创造主,这又似乎肯定能够在世界里找到一些可以确认的标记,知道这世界是藉着祂的「永不疲倦的道」(爱任纽语)来支撑,以及藉着祂的〔圣〕灵来驱动向前的。在这里我们必须提到,要证明休谟和机械论者绝对是错的,这样的证据正在不断增加。支配今日文化力量的自然科学,其近代历史包括了一种下列愈来愈多人认识的观点,即在自然科学的发展中,已逐渐认识到圣经的创造观点是其中一种具决定性的元素,这种认识其实已广泛地接受,但遭到那些仍然盲目地支持科学与神学之间交战的观点的人所反对。承认物质世界被造成为好的(虽然最终是慢慢地好的)这种肯断,正正反对来自那主张惟有心灵(mind)才是真正重要的这种哲学观点。它的确曾经是实验科学出现的先决条件。小孩日后发觉紧握其父母的手对自己的益处,是一个很长及复杂的故事,今日有不少好的作品提及这课题。10不过这不是我们在这里主要的关注,我们反而会小心地要求后期现代科学的两项发展出来作证,它们鼓励了那些维护那关于上帝对护佑性支撑万物秩序的教义的人。

第一种是一种不断增强的认识,这认识已广泛地被接受,却在生物学基要主义(biological fundamentalism)的最后哨站遭到拒绝。它逐渐地认识到下列的事实:原则上我们对世界运作的知识是有限的。约化论者(reductionist)声称,无论是这样或那样科学,或科学作为一个整体,永远都能够解释任何东西,不过这纯粹是一种自负和守不住的讲法。第二种则是不少现代科学所主张的,宇宙决不是机械式物理学的那个封闭系统,却是在不同方面开放以致不会阻止上帝跟它交往。上帝跟世界的交往,不单在「灵性的」(spiritual,或译「精神的」)层面,而是在一切不同的层面当中。假如事实正如不断出现的现象那样,那么我们所称为的物质与心灵,也只不过是一共通的和普遍的能量的组织的不同形式而已。由此推论下来,古典的基督教护佑的概念,尤其是在巴特中所找到的其中一种现代形式,就跟最出色的关乎世界运作的现代知识,没有一点互相矛盾的地方,不过这种矛盾仍然通常被认定。因此,我们盼望能用两项神学教义去接触科学的世界。第一种是创造的教义,它发现这个世界是可以被认识的、可信赖的和遵从自然律的,因为它是一位美善和可信赖的创造主的产品。值得注意的是,法拉第(Michael Faraday)像达尔文一样,是十九世纪后期科学发展的一个重要人物,他相信,创世记一章的真理给予他理由成为一个科学家。”第二种教义是,上帝为其所创造的人的居所提供一些规律,并使它们能在一个更阔的终末性目的里塑造其形状和意义,而那终末性目的又能时刻不断地取代那些规律去为万物的整体终局命运作出准备。按照此一观点,上帝的护佑就是既在祂所创造的世界的结构之内又伴随结构的行动,为的是按它们各自正确的时令而支持和形塑万物的方向,巴特用「保存」(preserving)、「同行」(accompanying)和「管理」(ruling)这些字眼来概述这种情况。12

所有泛神论和机械论对护佑的看法都有以下的弱点,就是将创造秩序的多样化变得同质化(homogeneity):只有一种因果规律的形式,而且一切事物必须要符合它。不过其实神学和经验都不认可这种普罗克拉斯提斯式(procrustean,译按:意思是将某一种思想扭曲来迁就另一种思想的削足就履的方法)的努力。现代物理学被迫要逃离牛顿式的同质化倾向,我们也可以类似地辩称,基因决定论的提出者最终也会有所理解。我们实际上能否将巴赫(Johann Bach)和莫札特(Wolfgang Mozart)、莎士比亚(William Shakespeare)和哥德(Johann von Goethe)理解成单单是他们基因的产品呢?科学和哲学的约化主义并非一开始就探测我们世界的丰盛和多元化,这世界愈来愈被揭示为一种含有非常多各式各样格局的能量的混合物,这种现象对应于创造主透过〔圣〕子和〔圣〕灵而有的中介性行动的多元化,以及创世记一章所描绘的丰盛多元的世界。即使奇迹也无须被置于这格局之外,也不用颠覆世界合乎规律的行为。如果能量的所有格局都是从神圣力量的仁慈恩赐里倾流出来,即是按照我们所见过的方式去表达,则谁人会拒绝考虑那预尝(anticipate)创造的终末完善的能量的澎湃力量呢?而这种目标不是因果性的惯常格局能够达到的。

重复上一章那相当纲要性且富特色的讲法,我们可以再次透过回想那藉着上帝双手而出现、既有分别又互相关联的中介性行动来概括上述的神学。万有在基督里被连结在一起:这奇妙秩序和合一性的基础,在科学家充满奇迹的世界中被揭示出来。然而,〔圣〕灵透过基督将万有与父上帝关连,来让万有各自以其自身的方式去使自己成为独特的。这是一独特化而非强迫性的过程,因为那一位〔圣〕灵的任务是要促使万有能够实现他们被造的目的。肯定地说,奇迹是一种上帝强制性的行动,但它的发生是为了克胜创造的束缚,而并非强迫正常的实在(normal reality)离开其适当的位置。这就是为何仅将奇迹的标准哲学性界说定义为对自然律的违反是不行的。「正常」的实在,是创造按照其被造时应有的行动和所是而行动和所是,并在此范围内〔圣〕灵被差遣去达成这目的,而奇迹性事件只是对邪恶统治的违反。在第四章我们至少会对人类邪恶的问题给予更详细的关注。现在我们必须考虑以下的事实,亦惟有从下面的事实我们才能理解护佑在我们世界的意义,那事实就是世界的当下情况现在已被扭曲,因此在上帝的供应里实时出现的是拥抱的行动,为要维持(maintaining)宇宙迈向它完善的方向;并且再次引导(redirecting)宇宙的运动远离分解而重回正确的命运。耶稣的职事和十字架都假设了一个跟其终局命运相争的世界,惟有创造的中介者的位格性与主动的临在才能够使其救赎生效。

但为何时间这么长?为何这么多明显地没有护佑性的管理?上帝不能在这里不负责任:作为全能的创造主,祂最终要为一切负责(「我是耶和华;在我以外并没有别神。我造光,又造暗;我施平安,又降灾祸」〔赛四十五6~7〕)。此处及其他直接提到上帝明显及主动地对邪恶的允许的经文(例如在启示录六章提到羔羊自己揭开六印),是一种方式显明那些恶人有时被弃绝于他们行动的后果。这也可以被归因于上帝的仁慈,给予那些恶人时间去悔改;不过明显地,很多时要付出悲痛的代价,即有些人要承受那些恶人所带来的邪恶代价。在这一点上,关于奇迹性和不平凡事件的观点,是代表了上帝使万物复和的仁慈和独特的预尝,因此,它们并非违反自然律,而只是最终救赎的预尝(anticipation)。它们有自己的规律,而这规律是终末性的,藉此它们能促使上帝的计划向前迈进,特别在一些很重要的连接点上,例如那出埃及的事件、以色列人背叛的威胁,以及那一切集中在耶稣所做过的事和发生在祂身上的事情(最重要的就是祂的死和复活)。

故此,就好像基督信仰所有的教义一样,护佑必须要从最终目的出发去终末性地理解。就此而言,我们能够透过如下的讲法来概括护佑的意义:从终末性角度去保存。上帝护佑的目标惟有终末地被实现,其意思是首先惟有透过时间才能实现,创造需要在时间中存在及成为其自己。然而,由于终末的时间现在背负起被造的时间,创造主的目的是永远和不断事先地实现,就正如我们所关注的,人和事物被促使而能够成为他们被造所应成为之所是。在这方面,我们应该很想见到,人类能成为上帝护佑性关顾行动的首要对象。他们是上帝期待能与自己复和的一群人,使祂以下的心意能够圆满实现,这心意就是要创造一个会颂赞和敬拜祂的位格性的受造物(personalcreature),能与祂结伴同行。由此不应引申到,我们必然带有贬抑的现代性意味的「以人类为中心」——只会为着短线和贪婪的目的,而去抢夺和污染自然。人类的首先出现并不意味着要贬低其他一切受造物的地位,它们的被造是为了跟人类一起成为完善,以及部分地藉着人类去完善它们。耶稣的教导正正表达了这种平衡调和的状况:「你们这小信的人哪!野地里的草今天还在,明天就丢在炉里,上帝还给他这样的妆饰,何况你们呢!」(太六30)在下一章我们会探讨人类以什么方式处于上帝创造的中心,但首先让我为这头两章的关系作一些总结。

在这一章的开头里已提出了一点,仅以上帝对一个本质上非时间性的宇宙的支持去建构护佑的概念,会跟主动和向前迈进这种来自圣经的观念有很大的落差。这也解释了为何我们需要在世界的创立(establishing)和什么构成这个世界之间作出区分,固然两者都要透过上帝来处理。创造论肯定了「起初」一个有别于上帝的实在,透过三一上帝的行动被创立而成为其真正的自己。护佑论也假设了上述的讲法,不过再补充以下一点,就是跟我们在世上一起工作的那一位上帝,同时亦会主动地关心世界不断延续的生命。说明这种双重关系的最理想的具体例子,就是创世记对上帝在第七日安息的描述。这不是一种粗糙的拟人论(anthropomorphism),却正如巴特所说,这同时指出了,某些事情在当下此刻是完成的,而创造主必须要把自己区别出来,「在一无穷的生产系列中发展的世界原则〔中上帝把自己区别出来〕—–就此范围而言,第七天意味着在创造的工作和随后的一切上帝的工作之间存在分别。」约翰福音表明了,上帝的工作会伴随着其后耶稣在世上的工作而达到最高峰,并以一经常被引述的经文来为这主题作了直接的提示:「我父做事直到如今,我也做事。」(约五17)正如这里所讲,这人所作的乃是顺服〔圣〕父而作的,而且〔圣〕灵所作的事实上是透过祂而作的,由此看来,护佑并不单只是在行动中,更是在建构性和具决定性的行动中。

注释:

1.是的,真的有一位英格兰人、一位爱尔兰人和一位苏格兰人—–而那爱尔兰人是在他们三人中最出色的神学家。

2.我们必须要记得,大部分科学理论是要被弃丢或大大地被修改的。

3.Paul Davies,The Mind of God:Science and the Search for Ultimate Meaning(London:Penguin B〇〇ks,1992),p.232.

4.关于现代基因决定论学说的讨论,一本值得阅读的书是Keith Ward,God,Chanceand Necessity(Oxford:Oneworld,1996)·

5.一位著名的作家和神学家曾写给我如下的一段文字:「他逐渐学会一件事情,就算相信上帝创造了少数能够自己发展的原初形式,也不会削弱一个尊尚高贵的上帝的概念—–就正如相信祂需要一次新的创造行动去填补那些由祂的自然律的行动所造成的空虚。」Charles Darwin,The Origin of Species,edited by Gillian Beer(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6),p.388·

6.我们是否需要活得愈来愈长命、愈来愈健康?在一些流行的文学作品中读过,有人认为答案是肯定的。现代观点的不稳定性是透过下列的事实表明出来的:在同一张报纸内既可读到预期在未来的人的生命周期会愈来愈长,又可读到有机组织的「进化」对抗生素的排斥,同时包括诸如肺结核这类疾病的再次活跃。

7.我相信有一情况是可以成立的,「人」(man)这字若并非不能替代的话,它至少实际上在某些脉络里,有需要指出其独特的和普遍的指涉(reference)。这种必须性是透过它不断在流行的演讲和书写中出现而显明的,不管最近学术界流行的是什么,我会继续沿袭这习惯。

8.Karl Barth,Church Dogmatics,translation edited by G.W.Bromiley and T.F.Torrance(Edinburgh:T.&T.Clark,1957~1975),vol.3/3,pp.3~4.

9.Westminster Confession of Faith(1646),III,iii.

10.John Hedley Br〇〇ke,Science and Religion:Some Historical Perspectives(Cambridge,U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1).

11.Geoffrey Cantor,Mlichael Faraday,Sandemanian and Scientist:A Study of Science and Religion in the Nineteenth Century(London:Macmillan,1991).

12.Barth,Church Dogmatics,vol.3/3,pp.58~238.

13.Barth,Church Dogmatics,vol.3/3,p.7.

您可能还喜欢...

发表回复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 * 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