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犹太战争

第十九章 围城引发的恐怖

当约瑟福斯结束这番言辞激烈的请求时,已泪流满面。党徒们不会撤退,因为他们认为改变立场可能是灾难性的,但是在平民当中,却出现了倾向于逃跑的举动。一些人赔本卖掉了他们所有的财产,另一些人携带着细软离开。为了防止强盗抢劫,他们吞下了金质器件,逃亡到罗马人那里之后,他们要做的仅仅是卖掉他们肚肠里的宝贝以换取充足给养。对于他们中的大多数,提多允许他们经由自己选择的任何途径逃到乡下去。这使他们更倾向于逃亡,因为他们这样可以逃离城里的恐怖,逃离被罗马人奴役的命运。约翰和西蒙的党徒们花费了比阻止罗马人进城更多的力气来阻止这些人出城,任何人,即使有一丝的怀疑,也会马上被处死。

对于富人来说,呆在城里与离城一样危险:因为别人会为了钱,借口他是一个逃亡者杀死他,很多富人因此被杀死。随着饥荒越来越严重,党徒们变得越来越暴躁了。每一天这两种恐怖的状态都会恶化。因为到处都看不到粮食,他们强人民宅进行掠夺。如果他们发现了一些粮食,他们就会虐待那些说没有的居民。如果他们找不到,他们会怀疑他们小心藏起来了并因此折磨他们。这些不幸的人的脸色成了他们有没有食物的证据。如果他们不是瘦骨嶙峋,他们就会被认为是有充足的储备;如果他们已经骨瘦如柴,就会被放过,因为逼迫那些不久以后肯定会饿死的人似乎没有什么意义。很多人偷偷地拿他们的财产交换一些粮食——如果他们碰巧很富有,会换些小麦;如果很穷,就只能换一些大麦。然后他们就把自己关在他们房子最黑暗的角落里,在这里,一些人由于极度饥饿而生吃谷物,另外一些人做面包,需要和恐惧是唯一的向导。没有桌子,他们从火上取下仍然不熟的食物,狼吞虎咽。

这些悲惨的情景会使人热泪盈眶,因为强者的所得绰绰有余,弱者的处境却是绝望无助。所有人类的情感,唉,都屈服于饥饿了,这其中,体面经常是第一个受害者。因为当饥饿占统治地位时,克制就被抛弃了。因此,妻子抢丈夫的,孩子抢父亲的,而最恐怖的莫过于母亲从婴儿嘴里抢食物了;并且,当她们最亲爱的人在她们怀里奄奄一息时,她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抢走能使他们活命的一口食物。这种缓解饥饿的方法并非无人知晓:到处都有党徒们随时准备扑过去抢食物。不管在哪里,只要看到上锁的门,他们就会断定里面的人在吃饭,然后就会立刻破门而人,毫不犹豫地从别人咽喉里挤出几口食物!他们殴打不交出食物的老人,撕扯把手里东西藏起来的女人的头发。他们对花白头发的老人和无助的婴儿毫无怜悯,提起紧抓住宝贵食物不放的孩子摔到地板上。如果有人预料到他们的入侵并把他们想得到的食物咽下去的话,他们会觉得受到欺骗而施以更加野蛮的报复。

他们为掠夺食物而设计的折磨方法是很恐怖的。他们把豌豆塞进受害者的生殖器里,把树桩塞进他们的肛门。他们把这些听起来就很恐怖的折磨方法用于人们身上,迫使他们承认拥有一块面包或指出一把大麦的藏匿地。这并不是因为这些折磨者饥饿(如果他们仅仅是满足需要他们就不会这么野蛮),而是因为他们想使自己的热情得到锻炼和储存食物以备来日之需。此外,人们晚上爬到远至罗马岗哨的地方采集野生植物或草根,当人们以为已经安全地离开敌人时,却被这些掠夺者遇到了,他们就会从人们手中抢走这些采集来的财产。可怜的乞求和诉诸威严的神也不能够保证他们归还甚至一小部分他们冒险采来的东西:他们应该庆幸,因为自己仅仅是被抢劫而不是同时被杀掉。

地位低微的人们仅仅受到下层党徒的折磨,而有钱有势的人却被拉到集团首领面前受折磨。他们中一些人被诬告为策划阴谋或破坏者,另外一些人被控告为出卖城市给罗马人。而最使他们乐此不疲的伎俩是花钱雇用一个告密者诬告他们计划逃亡。当一个人被西蒙掠夺之后,他就会被送到约翰那里;当一个人被约翰抢劫之后,西蒙又接管了。他们用同胞之血互祝健康,瓜分这些不幸的人。争夺统治权的欲望使他们势不两立,但在所犯罪恶方面,他们又情同手足,因为不和他的同伙分享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成果的人会被认为是一个绝对的无赖;而分享不到的人,就像被剥夺了奖赏一样,会因被排除在这些野蛮行径之外而暴跳如雷。要详细描述出他们的野蛮行为是不可能的,但我们可以概括地说,没有任何一个城市曾经历过这样的恐怖,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代人能衍生出这样的邪恶。最后他们把整个希伯来种族都带进耻辱中,目的是使他们的无耻在外族人眼中显得不那么可恶并且承认这样一个痛苦的事实,即他们是奴隶、人类的渣滓、杂种,是被驱逐出国家的人。他们的工作就是摧毁这座城市,而罗马人却被迫不情愿地、郁闷地去夺取这样的胜利。他们加速焚毁圣殿,仿佛觉得目前的速度太慢。可确定的是,当他们在上城看到圣殿焚烧时,他们平静万分,而很多的罗马人却掉泪了。以后我会在适当时间讲述这件事,对当时的情形作一个完整的描述。

罗马人这边,尽管守城者的箭矢投石造成了一些士兵的伤亡,但平台已经基本完工了。提多自己派一队骑兵去伏击那些出来沿着山谷寻找食物的人。这其中有一些是士兵,他们不再满足于偷盗所获了,但是大多数人是一无所有的平民,他们不敢逃离,害怕他们的家人会因此受到惩罚。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试图带着妻儿穿过战线,那些党徒们会去抓他们,并且,他们也无法容忍丢下她,们不管,因为他们而被强盗杀死。但是饥饿给了他们出城的勇气,因为唯一剩下要做的事就是溜出去并落入敌人手中。当被抓时,他们被迫抵抗,战斗结束时,要求宽怒似乎已太晚了。在被处死前,他们受到鞭答,遭受各种折磨,最后在城墙上能看得到的地方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提多确实也知道所发生的事有多恐怖,因为每天有五百人,有时候甚至更多的人落入他的手中。但是释放这些武力抓捕的人并不安全,而且看管这么一大帮俘虏会占用他很大一部分军队。但是他不停止杀戮的主要原因是希望这些场景会促使城里的人为避免同样的命运而投降。士兵们由于愤怒和仇恨把他们的受害人以各种姿势钉到十字架上,像一个残酷的笑话,一直到犯人数量太多而没有空间立十字架,或是十字架已经不够用。

看到这些灾难,那些党徒们不仅没有改变他们的方针,反而走向另一个极端来欺骗剩下的人。他们把逃亡者的家人和那些准备接受罗马人保证的人一起带到城墙上,让他们看一下叛逃者的下场,宣称那些受害者都是乞求者而不是战俘。这使得很多急切想逃亡的人选择留在城里,一直到事实水落石出。但是其他人还是一刻不停地逃出城去,尽管他们知道等待他们的命运,但与饥饿相比,他们把死在敌人手里看做是解脱。对于很多这样的人,提多命人砍掉他们的双手,这样他们就可能由于他们受到的恐怖的对待而不会被认为是逃亡者,能够被相信。然后,他把这些受害者送回给约翰和西蒙,要求他们两个立即,停止抵抗,不要逼迫他毁城,而改变心意他们可以从中获益,尽管已经很晚了。他们可以保留他们的性命、美妙的故土还有他们自己的圣殿。与此同时他从一个平台走向另一个,激励他的士兵,显示他很快就要付诸实际行动。作为应答,城墙上的人极力羞辱提多和他的父亲,并且大喊,他们不怕死,宁死不做奴隶,人本该这样。只要一息尚存,他们就尽最大可能打击罗马人。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故土对于一个注定死亡的人有什么用呢?至于圣殿,上帝在其世界里会有一个更好的,而且这个圣殿也会被驻留于其内的上帝所拯救。有上帝在他们这边,他们能笑对任何无实际行动的威胁,因为这是由神来决定的。他们大声反驳着,还夹杂着些许辱骂。

这时,安提阿哥·伊皮法尼斯带着一支强大的重装步兵部队和被称为马其顿人的护卫队前来助阵。所有的人都风华正茂,高大威武。他们的训练方式和装备都仿照了马其顿方式——因此被称为马其顿人,尽管没有几个人长得像那个尚武的种族。碰巧的是,罗马最繁盛强大的诸侯是科马根王——直到他的命运发生了转变。在他晚年,他曾宣称在他死前没有一个人可以称得上是快乐的。但是安提阿哥在他父亲正兴旺时到来,对罗马人攻城的踌躇不前深为震惊。他自己天生是一个战士,富于冒险精神,外表强壮,勇气过人,以至于无往而不胜。提多笑言他们在战斗中是伙伴,所以安提阿哥领导他的马其顿军一刻也不耽搁地展开了对城墙的突袭。多亏了他的力量和技巧,在他用弓箭射击敌人时,自己却毫发无伤。但是他手下的年轻人,除了极少数之外,却伤亡惨重。为了实现他们的诺言,他们拼死战斗。当他们最后撤退时,很多人伤亡了。毫无疑问,他们自言自语道,即使是真正的马其顿人,也只有在拥有亚历山大的运气时才能征服它。

罗马人在5月12日开始工作,但是直到29日,在进行了十七天持续不断的艰苦劳作后,才完成了这些平台,因为这四个尺寸都很巨大。其中一个面对安东尼亚,是由第五军团建造的,正冲着坎斯湾的中央。另外一个,由十二军团所建,在三十英尺开外。离这两个很远的地方,在城市北面的那个平台是十军团的成果,在阿尔蒙湾边。离它四十五英尺,十五军团在大祭司纪念碑旁边建造了他们的平台。但是在城里,约翰挖了一条地道通到安东尼亚附近。这条通道用木质支柱支撑起,到平台被筑起的时候,他已经到达了平台下边,因而使之悬空了。接下来,他带来了涂抹上树脂和沥青的柴捆并把它们点燃。这样,当木质支撑物被烧毁后,整个地道垮塌了,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这个平台塌进了大坑里。立刻,一股浓雾烟尘升起,因为碎块把火都给堵住了。然后,当大量木板被烧掉后,耀眼的火焰腾空而起。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使罗马人惊惶失措,犹太人的计谋使他们倍感沮丧。他们曾很确定胜利马上就要来到,但这次打击冻结了他们成功的希望,甚至是未来的希望。灭火似乎已没什么用,因为即使他们把火扑灭,平台也已经被火吞噬了。

两天后,西蒙的军队攻击了另外两座平台,因为罗马人已经在这边把攻城锤搬上来,正在撼动着城墙。来自加利利加里斯的泰夫斯,米利亚尼王后的仆人莫该萨勒斯,在一个来自阿迪亚波纳(纳巴特斯之子)因为残疾而被冠以绰号“瘸腿”的人伴随下,拿着火把,冲向这些器械。在整个战争过程中,城市里没有比这三个人更英勇无畏或者说可怕的人了。他们冲出去,像冲向朋友一样,而不是冲向大量的敌人。他们既不犹豫,也不退缩,而是直接冲进敌阵中心,点燃了器械。箭矢如雨,刀剑翻飞,但他们还是拒绝撤离这危险境地,一直到这些器械燃着了火。当火焰冲天而起的时候,罗马人才纷纷从营房跑出来赶来援救。但犹太人从城墙过来阻止他们,与那些想灭火的人格斗,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安全。罗马人拖着攻城锤,与此同时柳条盖着火了。犹太人周围都是火焰,抓住又红又热的金属,向另外一个方向拽着,不让撞锤脱手。火焰从撞锤上蔓延到平台上,越过了防守者,罗马人瞬间陷入火海之中。他们对于挽救他们的工作果实已经绝望了,开始撤退到营地里。犹太人对他们紧追不舍,他们的数量因城里来的援军而骤增。他们乘胜前进,勇猛进攻,一直到达罗马人的防御工事并与守军交战。

在每个罗马营地的最前方都有一个全副武装的警戒哨,轮流换班。根据一条严厉的规则,不管什么情况下,一个人如退却就会被处死。这些人宁肯光荣地战死,也不希望被处死,所以他们坚守阵地,拼死而战,这使很多溃逃的人感到差耻而站住。快速装弹机被安置在墙上,用来击退那些从城里潮水般涌出的大量丝毫不顾及自己安全的人群。他们与任何挡路的人格斗,不顾一切地扑向罗马人的长矛,用自己的身体冲向敌人。与其说是靠行动,还不如说是因为他们相信自己已尽了上风,是犹太人的勇猛而不是他们自己的伤亡导致了罗马人的失利。

在这危急时刻,提多从安东尼亚回来了。他是去那里选地点准备建造更多的平台。他对那些士兵表现了极大的蔑视,因为那些士兵在夺取了敌人的城墙以后,险些丢掉他们自己的;他们把犹太人从牢笼中放出来,任由他们围攻自己!他立刻率领一批精兵试图从侧面攻击敌人,可是敌人尽管受到正面攻击,仍旧转身迎接新的威胁,顽固抵抗。接下来一片混乱,尘土飞扬,杀声震天,谁也分不清敌友。犹太人抵抗着,不是因为他们英勇顽强,而是因为他们对胜利已经绝望了。罗马人是为军队的荣誉而战,特别是提多也在危险的前沿。若不是犹太人撤回到城内,阻止了战场危机的出现,那么战斗可能已经结束了,因为罗马人盛怒之下,会抓到所有的犹太人。由于平台都被毁掉了,罗马人变得垂头丧气,长时间努力的成果在短短的一小时之内化为乌有了。很多人确实认为,用常规武器是绝不可能攻占这座城市的。

于是提多召开了一次关于战争的讨论会议。较乐观的一派意欲派整个军队发动全面进攻。迄今只有一小部分兵力和敌军交战,如果发动全面进攻,犹太人就会在无数弓箭下投降。而较为谨慎的一派则强烈建议或者重建平台,或者不这样做,而是仅仅封锁城邦,防止居民突围或运粮进城,把他们饿死,避免同他们作战。因为当人们为逃避更可怕的事情而宁愿死于刀剑下时,是不宜同绝望的他们打仗的。提多自己认为让如此庞大的军队无所事事并非明智之举,然而去攻打那些注定要互相残杀的人也无多大意义。由于缺少木料,建造平台的希望并不大,防止突围几乎更没有可能,因为要让军队在如此复杂的地形上包围这么大的城邦是不现实的,而且一旦有人突围,也是非常危险的。大家都知道的道路已经被封锁,但是犹太人迫于生存而又了解地形,可能会找到秘密通道出来。此外,如果有补给偷偷运人城内,那么围城的时间就要进一步延长。他怕他胜利的光辉会因为延迟而变得暗淡。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任何事情都能实现,但是要获得荣耀就必须速战速决。如果他既想速战速决,又要确保万无一失,就必须围绕城邦建造一座城墙。这是能阻止城内人外出、迫使犹太人放弃最后一线生存希望而交出城邦的唯一方法。不交出城邦,他们就只能饿死。抵抗一旦减弱,他就会重新开始建造平台,而不会任事态自由发展。如果有人认为这项任务太艰巨,那么他必须记住微小的任务有失罗马的尊严,没有艰苦的努力就一事无成,除非有奇迹发生。

说服了各位将军以后,提多命令他们把任务分配到各个单位。士兵们受到启示突然变得热情高涨。路线规划出以后,不仅军团之间,连步兵大队之间都互相竞争。步兵急于讨好队长,队长急于讨好百人队长,百人队长讨好护民官,而护民官又希望得到将军的夸奖,提多本人则是将军之间竞争的裁判。他每天亲自巡视几次检查工作。他从自己的住处,亚述人的营地开始,沿墙到下面的新城,从那里经过汲沦谷到奥利韦斯山,然后拐弯向南,绕过那座山[一直到一块叫做鸽巢(Dovecot)的岩石]和另一座悬于西罗亚泉附近的山谷之上的高地。从那他向西进人喷泉谷,然后再经过大祭司阿纳努斯的坟墓,环绕庞培曾经扎过营的小山,之后向北转,经过一个叫豌豆房(The House of Peas)的村子,再绕过希律王的坟墓向东走,直到又到了他出发的起点,也就是他自己的营地,整个行程至此才结束了。整个城墙有四点五英里长,外面建造有十三个周长加起来一英里以上的堡垒。而整个工程三天之内就完成了,虽然原本可能要花费数月时间·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用这样一堵城墙把城邦包围并派人把守堡垒以后,提多值了第一次夜班,来回巡视,第二晚他委托了亚历山大,第三晚交给了军团的指挥官。守卫们抓阄轮班睡觉,他们整夜在堡垒之间巡视。

犹太人由于无法离开城邦,失去了所有生存的希望。日益严重的饥荒吞噬了每一个家庭。许多屋顶上都是妇女和婴儿,街上满是已经死去的老人。由于饥饿而身体浮肿的年轻人和男孩们,像幽灵一样在广场上闲逛,他们之中随时随地都有人晕厥倒下。生病的人根本没有力气埋葬他们的亲人,而那些健康的人不这样做,因为死人的数量太多了,而且他们对自己的命运也没有把握,很多人在埋葬别人的时候自己却倒下死去了,还有很多人因此而过早地走进了自己的坟墓。苦难中听不到哭泣声和哀悼声,饥饿抑制了情感。那些后死的人瞪着干枯的眼睛,咧着嘴笑着,看着那些先死去的人。沉寂包裹着整个城市,黑暗中充满了死亡。更糟糕的是那些强盗,他们像盗墓者一样闯人那些死去的人家里,扒光他们的衣服,扯掉他们的蔽体之物,然后大笑着走出来。他们在尸体上测试剑尖是否锋利,甚至还刺穿那些无助地躺在那里但还活着的人,以测试刀剑的铁质。但是如果有人乞求这些强盗用刀剑刺死他们以结束痛苦时,他们却不屑一顾,宁愿让他们饿死。每一个即将死去的人的目光都凝视着圣殿,对他们活着时离开的党徒们嗤之以鼻。后者起初命令他们用公款埋葬尸体,因为他们无法忍受尸体的恶臭。后来,当这种做法证明不可能时,他们干脆把尸体从城墙扔进了山谷。在巡视过程中,当提多看到堆积的尸体和从分解的尸体下流出来腐烂液体的汩汩细流时,他叹息着,举起双手,让上帝作证这并非他所为。城里陷于这种情况时,罗马人却精神饱满,因为没有党徒们突围,因为他们自己也精神沮丧、饥肠辘辘。罗马人有来自叙利亚和邻近省份的大量的粮食和其他生活必需品。士兵们喜欢站在城墙附近以炫耀他们丰富的食物供给,以他们自己的宽裕来激起敌人的饥饿感。但是当苦难不能使党徒们屈服时,提多又同情起剩余的民众来,并且由于急于挽救幸存者,又重新开始建造平台,尽管很难获取木料。城市周围的所有木材都被砍伐用于先前的工程了,所以士兵们不得不到十多英里以外采集新的木材原料。他们以安东尼亚为中心,从四个方向建造起比先前更大的平台。提多巡视了军团,催促工程,也向强盗表明他们是在他的控制之中的。但是强盗们自己好像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懊悔心理,把灵魂和躯体一分为二,而他们的行为好像两者都不属于他们自己。因为他们的灵魂对苦难已经没有了感觉,就好像他们的身体对疼痛已经麻木一样——他们用犬牙撕扯着这个国家的躯体,使监狱里塞满了无助的人。

西蒙实际上折磨死了马提亚,而之前正是马提亚使西蒙成为城邦的主人的。作为布瑟斯的儿子和大祭司的子孙,马提亚享有人民的绝对信任和尊敬。当群众主要由约翰参加的奋锐党人控制时,马提亚劝人们接受西蒙的帮助。他和西蒙之间并没有任何协议,因为他没有想到西蒙会搞什么阴谋诡计。然而当西蒙来到这里控制了城邦以后,他像对待其他的敌人一样对待马提亚,把他事业的推动者仅仅看成是一个傻瓜。他派人把马提亚带到面前,指控他支持罗马人,而且不允许他辩护,就把他和他的三个儿子都判处死刑。他的第四个儿子已经逃到提多那里去了。当马提亚乞求西蒙看在自己为他敞开大门的份上,允许自己先于自己的孩子受死时,那个杀人魔王竟命令他最后一个受死。所以他的儿子一个一个在他面前被杀死了,然后当着所有罗马人的面,他的尸体被抛到他儿子们的尸体上面。这就是西蒙指示他最残忍的追随者——巴伽特斯的儿子阿纳努斯做的事。阿纳努斯还戏弄地问马提亚是否需要他的新朋友的帮助,并禁止埋葬他们的尸体。他们死后,一位名叫阿纳尼亚斯的著名祭司(即马斯巴勒斯的儿子)和家在艾莫斯、名叫阿里斯塔俄斯的公会执事,连同其他十五位有名望的公民一起被处死了。约瑟福斯的父亲被关押起来,并且还颁布了一条法令,禁止城里的任何人和他联系,否则就认为是背叛行为。任何慰问他的人都格杀勿论。

犹大的儿子小犹大,即西蒙的一个下属,受命掌管着一座塔楼。看到这所有的一切,一部分出于对这种残杀行为的厌恶,而主要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他挑选了十个最可靠的人,问道:“这种恐怖我们要忍受多久呢?忠于一个无赖恶棍,我们会有什么生存的希望呢?我们已经开始挨饿了,而罗马人就要进来了。西蒙背叛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而且可能马上就要扑向我们,而罗马人的话是可信的。所以,来吧,让我们放弃城墙,挽救我们自己也挽救圣城!西蒙已经没有希望了!让西蒙早点受到他应有的惩罚也无妨。”他的这番话说服了那十个人,然后他假装准备战斗,把其余的人派往不同的地方,以免计划被发现。三小时后,他从塔楼上向罗马人大声呼喊,但有一些罗马人不屑一顾,另一些人感到怀疑,而大多数人根本不感兴趣,因为无论如何城邦很快就要在他们的掌控之下了。提多带着他的重步兵朝城墙过来,不料西蒙偷偷地抢先一步,占领了塔楼,逮捕了犹大及其同伙,在罗马人面前处死了他们,并把他们残缺不全的尸体从墙上扔了出来。

这时,当约瑟福斯四处行走再次呼吁时,他被一块石头当头一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看见他倒下,犹太人都跑出来,若不是提多及时派人保护他,那么他已经被犹太人拖进城里了。两方打斗时,约瑟福斯被救起,他几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党徒们以为他们已经除掉了他们最痛恨的人,因此高兴地大叫起来。当消息在城里散布开来,平民中还活着的人都陷入了绝望,因为他们认为他们已真正失去了能帮助他们逃离的人。当有人告知在狱中的约瑟福斯的母亲她的儿子已经死去的消息时,她对守卫说在约塔帕塔时代她就已经预料到了。但即使他活着,她也和没有儿子一样。私下里,她向女仆哀叹道:这就是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结果——她甚至都不能为她的儿子送终,而她原本是想让儿子为她送终的。不过这则虚假的消息既没有让她难过多久,也没有让强盗们欢呼多久。约瑟福斯很快恢复了健康,他走上前大声喊道,那些打伤他的人很快就会受到惩罚并恳求人们信任他。他的重新出现给平民们带来了新的希望,却使党徒们惊慌失措。

一些逃离者看到没有别的路可逃,就迅速从城墙跳下来。还有一些人像要作战一样拿着石头向前进,然后逃到罗马人那里。逃离者们的命运比呆在城里更坏。他们发现罗马人提供的大量食物比他们刚刚逃离的饥饿更加致命。他们到来时,由于饥饿而浑身肿胀起来,像是浮肿一样。接着他们不停地往他们空空的肚子里塞食物,直到胃胀破为止。不过也有一些人却很精明,他们控制着自己的食欲,一次只吃一点对他们来说不习惯的食物。逃过这次灾难的人又陷入另一次灾难。在一个叙利亚人营地里,有人抓住一个正在他的粪便里捡金币的逃离者。如我所说过的,他们离开以前吞下金币,因为他们全部要被党徒们搜身,而城邦里有大量的金子。实际上,那些金子只卖到原来价格的一半。可是当这个诡计通过一个人被发现后,营地里传开谣言,说逃离者来到时都是腹中塞满了金子的。阿拉伯人营地和叙利亚人剖开并洗劫了那些难民的肚子。对我来说,这是发生在犹太人身上的最可怕的灾难。一夜之间,近两千人被剖腹。

当提多知道这一恶行以后,他正要派骑兵包围并射死那些作恶者,可是太多的人牵涉在内。事实上,应该受到惩罚的人远远超过了受害者的数目。他只好召集援军和军团指挥官,说有人告发他们的手下参与了暴行。他严厉斥责了这两方的指挥官们。是否有可能他自己的士兵也抱着捞点好处的希望而参与其中,却对他们自己的金银制成的武器毫无敬意呢?阿拉伯人和叙利亚人因为是在一场与他们国家无关的战争中服役,所以开始任意放纵他们自己的感情,而最终却让罗马人为他们的残屠杀和对犹太人的仇恨承担责任,因为罗马人自己的一些士兵也一样名声恶劣。因此提多威胁些外国人说,如果再发现有人犯下这样的罪行,就处以极刑。他还命令军团指挥官搜出嫌疑犯并交给他。

然而,似乎贪婪蔑视一切刑罚,人天生就特别爱财,而且任何一种情感都不及觊觎强烈。在其他时候,这些感情被约束着,也受到恐惧的威慑;但是是上帝要惩罚这整个民族,让每一种逃跑的方法都以毁灭告终。所以凯撒威胁禁止的事暗地里还是发生在逃离者们身上。这些难民还没等其余的人注意到,就遇到那些外国士兵并被杀死了。那些外国士兵四处张望,以防被罗马人看见,然后,他们劈开难民的身体,从他们的肠子里抠出肮脏的钱。但是他们发现很少人肚子里有钱,大多数都失望了。由于害怕遭到这样的命运,很多逃离者又返回了城里。

当人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供勒索时,约翰转而亵渎圣物。他把圣殿里的很多祭品都熔化掉,很多仪式用的容器、脸盆、盘子和桌子,甚至连奥古斯都和他的王后馈赠的大肚酒壶也不放过,因为罗马皇帝尊敬这块圣地,总是装饰它。可是现在,这个犹太人甚至偷外国人赠送的礼物,他告诉同伙,他们是在用上帝的财产为上帝谋利益,因此不必犹豫,那些为圣堂而战的人有权利靠它来生存。因此他倒出了祭司们放在内殿里用来替换烧掉的贡品的圣谷和圣油,和众人分光了,那些人毫不犹豫就吞掉一桶,或者把圣油抹在自己身上。我禁不住要说出我的感觉。我想那时如果罗马人推迟攻击这些亵渎神灵的流氓的话,那么要么大地会裂开吞噬了整个城邦,要么一场洪水已经淹没了它,或雷电像摧毁罪恶之地一样把它夷为平地了。因为它养育了比这样被毁灭的人更不敬神的一伙人,这伙人的疯狂和愚蠢使整个民族陷于毁灭。

可是我为什么要逐一描述这些灾难呢?当这些灾难发生时,拉萨鲁斯的儿子曼讷斯逃到提多那里,告诉他,从4月14日罗马人在城邦附近扎营到7月1日期间,仅通过一扇他所负责的大门,就有十一万五千八百八十具尸体被抬出。所有这些都是乞丐的尸体。尽管不是他负责那件事,但由于他得用公款支付开支,所以不得不计数。其余的尸体由他们自己的亲人埋葬,其实他们也只不过把尸体抬着扔出城邦。在曼讷斯之后,又有很多有名望的公民逃离,他们说总共有六十万乞丐的尸体从各个门被扔出去,其他的数目就不得而知了。他们说,当已经不可能把身无分文的人的尸体抬出去时,尸体就被堆在那些最大的房子里,然后锁上房门。粮食的价格大大提高,而由于城邦又被城墙包围了,所以他们现在连草根都采不到了。一些人处于更可怕的境地,他们用耙子耙下水道和旧的粪堆,吞下从那里找来的垃圾,原来他们连看都看不下去的东西,现在却变成了他们的食物。

罗马人听到所有这些不幸之后,感到同情,而亲眼看到这些苦难的党徒们却没有表现出任何遗憾,任由灾难也降落在他们自己身上,因为他们已经感到圣城和自己的末日就要来临,因而变得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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