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犹太战争

第十六章 维斯帕先皇帝

这时，传来了高卢起义，文德克斯和地方酋长反叛尼禄的消息，对此其他作者已有详细的描述。维斯帕先决定加快作战步伐。他已经预见到即将到来的内战及其对整个帝国的危害，认为如果迅速平息东部地区的话，就会减轻意大利的困境。因此，尽管时值隆冬，他还是增加了驻军，保护已占领的城镇和农村地区，在城镇和农村分别布置了百人队长和十人队长，并重建了被破坏的多个要塞。早春时节，他携军队大部从凯撒利亚出发行进到安提帕特斯，在那停留了两天以解决城镇事务，然后第二天继续前进，沿途破坏并烧毁了周边村落。削弱桑那王国及周边地区后，大军继续前进到吕达和扎莫尼亚。这两个地区已经被征服，于是他把许多已归顺的人安置于此，继续行进到艾莫斯（Emmaus）。在那里他控制了通往该地区首府的要道，构筑了营地，留下第五军团防守，带领剩余军队行进到贝塞普特法王国。他火烧了该城及其周边地区和以土买边远地区，并在战略位置设了岗哨。然后他占领了以土买正中央的两个村落贝塔瑞斯和卡发拓跋，杀戮了一万多人，捕获了一千名战俘，驱逐了余下的平民，把自已的大部分军队安顿在那里。整个丘陵地被蹂躏得一片荒凉。然后他带领剩余军队回到了艾莫斯。然后继续行进，穿过了撒玛利亚及那不勒斯（当地人叫做玛巴萨），大军于7月2日在柯瑞亚安营扎寨。第二天，他到达耶利哥，与从彼利亚（Peraea）带来军队的图拉真将军会合。这时约旦河以外的地区已经悉数被征服。大部分当地人在他们到来之前已经逃离到耶路撒冷对面的丘陵地区，但是留下来的多数人均被处死。罗马人看到整个城市一片荒凉，没有了人迹。 ①

① 关于约瑟福斯在此提到的约旦河流域及死海，详见附录五。

为了达到完全包围耶路撒冷的目的，维斯帕先在耶利哥和阿迪达两地构筑了营地，并令罗马及其盟军的联合部队把守。同时，他派遣路西斯·安尼斯带一骑兵中队和足够多的步兵进攻杰拉什。安尼斯突袭了该城，处死一千名未能成功逃离的年轻男性，奴役了妇女和儿童，并允许士兵抢掠任何有价值的物品。

放火烧了房屋后，他们继续向周边村落前进。身强力壮的都逃了，体弱病残不能逃的都被杀死了，剩下的全都被烧死。这时，战火已经包围了整个山地和平原，要逃离耶路撒冷已不可能，因为想叛逃的被奋锐党人们看守着，尚未归顺罗马的人被布置在城外各个角落的大军团团围住。

维斯帕先回到凯撒利亚，整装待发，准备向耶路撒冷前进。正在这时，他忽然收到统治了十三年零八天 ①的尼禄意外死亡的消息。在此我可以叙述尼禄是如何滥用职权，把国事管理委任给两个彻头彻尾的无赖————一文不值的自由民内姆福地亚斯和提格利讷斯的；他是如何在这伙人密谋反对他时被他的卫兵抛弃，与四位效忠的自由民逃走，自杀身亡，遗尸城郊的；以及把他拉下台的人不久之后又是如何被绳之以法的。我也可以描述高卢战争，讲讲它的结束过程；描述加尔巴（Galba）在接受继承王位的邀请之后如何从西班牙回到罗马，如何被士兵们指责过于尖刻，如何在罗马集会上被暗杀以及奥托是如何继任的。我还可以描述奥托和维特利亚斯（Vitellius）的将军间的战争及他的垮台，维特利亚斯统治下的危机，围绕主神殿（Capitol）的争斗以及安东尼亚斯·普利摩斯（Antonius Primus）和莫西阿努斯（Mucianus）是如何消灭维特利亚斯和日耳曼 军团从而结束内战的。但是，在此没有详细描述任何一个事件的必要，因为这些常识在许多希腊、罗马作者的作品中都有详尽的论述。为了保持本书叙述的连续性及连贯性，我对各种事件进行了概述。

①这里可能少算了八个月。

接到尼禄垮台的消息，维斯帕先的第一反应就是推迟向耶路撒冷的远征，焦急地等待看谁会接替尼禄。然后，当他得知加尔巴登基后，他决定在新的指示到来之前不进行任何军事行动，同时派遣他的儿子提多去参拜帝王，接受帝王对于解决犹太问题的命令。亚基帕出于同样的目的，与提多一道启程回罗马。因为是冬季，他们乘坐战舰沿着希腊海岸前进。正在这时，统治了七个月零七天的加尔巴被暗杀，奥托接任了他的职务，宣布自己为国家的领袖。亚基帕决定完成他的航行，仿佛任何事都没发生一样；而提多像是受到神灵的驱使一样，经希腊到叙利亚，全速返回凯撒利亚，与父亲会合。这两位指挥家急切关注着国内局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考虑到罗马帝国根基动摇，前途未卜，这个时候侵略他国不合时宜，于是对犹太人的侵略计划就暂时搁浅了。

可是，耶路撒冷还是没有和平可言。有个很容易冲动的人叫西蒙，是焦拉斯的儿子，生来就是格拉森人。他虽不及耶路撒冷的首领约翰有谋略，但在体格、胆量方面有优势。为此，他被大祭司阿纳努斯驱逐出阿克拉巴提尼王国，被迫投入了控制着马萨达的强盗的怀抱。起初，他们对他抱有戒心，只允许他和他带来的女人进人要塞的下层，他们自己则占据上层。后来，他们发现他和自已臭味相投，是一路人，看起来值得信赖，他们就带着他一同参与远征抢掠，突袭马萨达附近地区。然而，他的口才没能说服那些强盗进行更具野心的活动，他们已经习惯了要塞，不敢在离窝太远的地方活动。但是西蒙已经下定决心篡夺至高无上的权力。得知阿纳努斯的死讯，他回到了丘陵地区。在那里，他宣称给奴隶自由，给自由人犒赏，集中起了整个地区的渣滓。他的力量刚刚有所壮大，就迫不及待地占领了该地区的村落，直到源源不断的新兵促使他向平原地区扩展。很快，城镇里的人无不谈其色变，甚至身居高位的人也被他的势力和不断得势引入歧途。这样，军队里面不再只有奴隶和强盗，还包括了许多有身份的市民。他们都服从他的命令，把他看做国王。随后，他控制了阿克拉巴提尼王国以及远至大以土买的整个地区。他在一个叫奈恩的村庄附近建了一座围墙，以保护自己不受攻击。在法兰（Pharan）山谷，他发现了一些有用的山洞。他扩建了另外许多这样的山洞，用于保护其财富，储藏战利品和豪夺的谷物，以及安置他大部分的武装匪徒。显而易见，他正在训练军队，准备攻击耶路撒冷。

奋锐党人对西蒙的图谋非常吃惊，决定把这个日益强大的势力扼杀在襁褓中，因此他们全副武装带着大军对其讨伐。西蒙出来迎战，痛击敌人，造成敌人伤亡严重，并把幸存者赶回圣城。当时西蒙还没有足够的把握攻城，所以先带领两万精兵，向边境进发，踏上了征服以土买的征程。以土买当局迅速召集了国内最勇猛的斗士约两万五千人在边境等待西蒙，其他人则留守家园，防备来自马萨达的西卡尼人的袭击。两军交战整整一天不分胜负。西蒙撤兵回到奈恩，以土买人也回到自己的家园。不久之后，西蒙扩增了大军，再一次攻打以土买的领土，并在附近一个名为泰克阿的村庄安营扎寨。同他派遣他的一名军士以利亚撒到附近的希律底要塞诱降。不知就里的卫兵们立即把以利亚撒带进城里。当以利亚撒挑明来意时，他们拔出箭指责他。发现自己插翅难飞，他纵身从城墙上跳进下面的峡谷，当即毙命。这时，以土买人彻底被西蒙的力量威慑住了，他们决定在把敌方的情况搞清楚之前不鲁莽行事。

其中一个叫雅各的军官主动提出去敌营探探情况，实际上却是打算叛逃。从以土买军队集中的村庄奥鲁若斯出发，他径直去见了西蒙并与他签订了条约。西蒙庄严承诺会赏他一个官位，而作为交换，雅各必须首先把自己的家乡交出来，然后协助西蒙征服整个以土买。达成这个共识后，西蒙盛情款待了雅各。雅各深受鼓舞，回到了自己的阵营。他把西蒙军队的人数谎报为实际数目的好几倍，从而大大破坏了军官的士气，渐渐影响了整个军队的斗志。见此情形，他极力主张把全部权力交给西蒙，不战而降。在谈判期间，他派信使去邀请西蒙，并许诺要疏散以土买人。他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当敌方大军驶近时，他第一个跳上马，和他的同伴畏罪而逃。整个防卫的军队慌了手脚，没等双方开始交战纷纷离开各自的岗位逃回家中。西蒙就这样出人意料地没有流一滴血开进了以土买，然后突袭并占领了小城希伯伦（Hebron） ①。在那里，他抢夺了大量的战利品及充足的谷物，然后他率大军横扫了整个国家。他不仅劫掠了村庄和城镇，而且还有农村地区，因为除了重步兵外，他还有四万军队，因此他甚至难以给他们提供最基本的生活。除此之外，他的残暴性格以及对以土买人的报复心理也是他蹂躏这片土地的主要原因。正如蝗灾过后整个森林一片荒芜一样，西蒙的军队过后只留下荒漠了。他们放火烧了一些地方，把一些地方夷为平地。这个国家任何地方生长的所有东西，要么被践踏，要么被侵吞，统统都被毁灭了。他们的铁蹄把耕田变得比贫瘠的土地还要坚硬，简言之，没有留下任何表明他们曾经存在过的印迹。

①按当地居民的说法，希伯伦是这个国家最古老的一个城市，甚至比埃及的孟斐斯（Memphis）还要古老，被认为已有两千三百年的历史了。他们说此地是犹太人的祖先亚伯拉罕自从美索不达美亚迁走后的居所，然后他的后代又从这里迁往埃及。在这个小城，他们用上等大理石修建的精美坟墓即使在今天也很显眼。离该城四分之三英里处有一棵巨大的针叶树，据说自上帝创造世界之日就已存在。

所有这些激起奋锐党人新的反抗。他们不敢公开与西蒙对阵，于是在隘口处设埋伏，捉住了西蒙的妻子和许多奴仆。随后他们像是捉住了西蒙本人一样高兴地回到圣城。他们认为西蒙会立刻缴械投降，乞求归还其妻。然而他们的行动没有引起西蒙的同情，反而激起了他的满腔怒火：他抵达耶路撒冷城下，像只抓不着猎人的受伤的野兽，把气出在所有碰到的人身上。所有出城采集草药或柴火的手无寸铁的老人都被他折磨至死。他暴怒时，随时都会要他人的命。他把一部分人的手剁掉，然后把他们送回去，以此来恐吓对手，煽动人们反对对此事负有责任的那些人。他命令他们转告说，他对至尊的上帝起誓，如果不立即归还其妻子，他将摧毁城墙，对城里的每个人都施以相同的惩罚，无论是老的少的、有罪无罪的，无一会幸免。不仅平民甚至奋锐党人都被这种威胁惊吓得不得不把其妻送回。暂时平息了怒火后，西蒙借机从长期的流血冲突中喘了口气，休整了一番。

煽动叛乱和内战不仅在犹地亚时有发生，在意大利也是如此。加尔巴在罗马集会场所被暗杀。其继任者奥托与作为德国兵团提名候选人的维特利亚斯争夺王位。在意大利北部的贝德里克姆，奥托与维特利亚斯的两名将军瓦朗和凯尔希纳率部交战。第一天奥托占上风，第二天维特利亚斯的军队居上。战场上血肉横飞，让人毛骨悚然。当奥托在布里塞勒底得知其大势已去时，自杀身亡，在位仅三个月零两天，其剩余部队转至由维特利亚斯的将军管理。维特利亚斯自己则率军向罗马行进。

同时，维斯帕先离开凯撒利亚，于6月5日对尚未归顺的犹地亚的一些地区发起了进攻。他进入丘陵地带，征服了两个小王国（高夫纳王国和阿可拉拜塔王国）和两个小城（贝瑟尔和埃弗拉伊姆）。在这些地方设了驻军之后，他一路行进到耶路撒冷，途中见人就杀，捕获了许多战犯。其中有一个叫杰雷亚利尔斯（Cerealius）的军官率领一小部分骑步兵，洗劫了以土买高地，毫不费力地攻取并放火烧了自诩为城市的凯弗瑟拉。一系列初步的袭击后，大军包围了凯伯拉宾。城墙确实很坚固，他不得不做长期包围的打算。这个时候，突然城门大开，大批的城中居民手持橄榄枝跑出来投降。接受了他们的妥协后，杰雷亚利尔斯向希伯伦进发。希伯伦也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城市，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它坐落在离耶路撒冷不远的丘陵地带。强攻进城后，他屠杀了所有被发现的人，老的少的无一幸免，然后放火把这座城市夷为平地。除了被强盗控制的希律底、马萨达和马卡鲁斯外，所有的地方都已被攻占。此时罗马人的目标是耶路撒冷本身了。

在奋锐党人把他的妻子放回后，西蒙回到尚存的以土买地区。他对该地区的蹂躏迫使大部分人逃到了耶路撒冷。他追到耶路撒冷并包围了该城，杀死任何一个被逮住的去往乡村的工人。人们发现城外的西蒙比罗马人还让人毛骨悚然，而城内的奋锐党人更野蛮，其中加利利人分部更是以独一无二和厚颜无耻的恶行著称。是他们把大权交给约翰，位居权力顶峰的约翰为了奖赏他们，给予他们每个人随心所欲的权利。他们劫掠的贪欲永无止境：他们洗劫富人的房屋，杀死男人，强暴妇女，用鲜血庆贺他们获得的赃物。他们还因为无聊、厚颜无耻，做出了女人化的举动：他们戴上头饰，穿上女人的衣服。为了更引人注目，他们把全身泡在香精里，眼睛下面涂上眼影。他们不仅模仿了女人的衣物，甚至仿效女人的激情，极为龌龊地寻欢作乐。他们做尽最肮脏的勾当，把整个城市变成了妓院，污染生灵。然而，尽管有着女人的脸面，他们却有着恶魔般的双手。他们迈着小碎步缓缓走来，可是即刻之间就从染了色的披风下面拔出利剑向行人刺去，一副杀人狂魔的姿态。从约翰手里逃出的人在西蒙那里受到更惨无人道的待遇，侥幸逃离城内暴君的人无一不被城门外的暴君杀戮。因此，对于那些想投靠罗马的人，所有逃跑的路都被切断了。

但是约翰的军队内部也发生了暴动。由于痛恨约翰的残暴、嫉妒他的大权，整个以土买分部独立了出来并与篡位者开战。他们除掉了一部分奋锐党人，把其余的一直追赶到伊萨的皇宫，这宫殿是由阿迪亚波纳国王的女性亲属格利普特建造的。以土买人涌进宫殿，把他们从那里赶到圣殿，然后开始劫掠约翰的财物。约翰自己原来就住在这个宫殿，横征暴敛来的财物也放在这里。同时，散布在城市各个角落的奋锐党人与圣殿里的逃亡教徒联合起来。约翰决定带领他们共同反对市民和以土买人。以土买人要比狂热派教徒更加勇猛，可是与进攻比起来，他们更害怕奋锐党人的疯狂，因为他们或许会半夜偷偷从圣殿里溜出来，杀死对手，把整个城市夷为平地。因此，以土买人召集主祭司开会商讨对付奋锐党人进攻的最好方案。但似乎是上帝把他们的思维引入了愚蠢的境地，为了逃命他们竟然选择了比死亡更可怕的办法：为了推翻约翰，他们一致同意让西蒙进来，手里拿着橄榄枝让另一个暴君进城。这个决定很快就实施了，他们派大祭司马蒂亚斯去请西蒙，请这个他们惧怕的人进城！许多市民为了逃脱约翰，保护自己的家园和财产，纷纷支持这个决定。西蒙傲慢地表示愿意做他们的主人。他带着一种要把奋锐党人扫荡出城的神气进城，市民欢呼他是救世主、保护神。但进了城后，他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建立自己的霸权地位，他把邀请他来的人与要镇压的人都看成他的敌人。

因此，在战争第三年的四月，西蒙成了耶路撒冷的首领。约翰和狂热派教徒们无法离开圣殿，而失掉了他们所有的财产（被西蒙的人一扫而光），他们的安全也毫无保障。在市民的帮助下，西蒙开始进攻圣殿。敌人守着柱廊和城垛，打退了他们的进攻。由于奋锐党人居高临下，很容易就把箭瞄准了他们，效果惊人。因此，西蒙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损失惨重。在有利地形的基础上，他们又建造了四座塔楼，以便从更高处发射武器：一座位于东北角，一座在竞技场上方，第三座在下城对面的另一个角落里，而第四座塔楼建在祭司的房顶上。在每个第七天的前一天傍晚，就会有一个祭司一成不变地站在屋顶上用喇叭告诉人们该停止工作了；第二天晚上用同样的方式宣布这一天的结束，号召人们继续工作。他们把快速装弹机和投石器搬到塔楼上，配备了弓箭手和投石手。此时，西蒙的进攻变得犹豫不决，其军队大部都失去了斗志。西蒙在人数上有优势，尽管远程石炮占用了许多人手，但是他仍然坚守着。

与此同时，罗马也受到了严重的冲击。维特利亚斯携大军及一大帮食客从德国归来。由于安排给士兵的住房不够，他把每家每户都安排了武装士兵，整个城市都变成了营地。这些人从没见过周围这么多闪闪发光的金银和罗马人的财富，很不习惯。他们抑制不住贪婪的欲望，开始抢掠财富，杀戮任何拦挡他们的人。这就是意大利的情况。

维斯帕先消灭了耶路撒冷周边地区的反对势力后回到了凯撒利亚。在那里，他得知罗马动乱、维特利亚斯登基的消息。他不仅知道如何指挥，也懂得如何服从。但是这个消息还是惹恼了他。他不能接受一个将帝国视作废墟、对其进行疯狂攫取的人做主人。他对于所发生的事情万分悲伤。想到自己的故土正在被洗劫，他却关注着其他地区的战争，他真忍受不了这种折磨。但是尽管愤怒驱使他去保护故乡，可是遥远的距离抑制住了他：想到在抵达意大利之前，特别是如果他在冬季航行的话，命运中不知有多少阴谋诡计在等着自己，他控制住了无法遏制的愤怒。

但是他的非正规部队的军官们及士兵已经在公开谈论革命，义愤填膺了。“罗马的士兵整天荣华富贵，谈战色变，把他们自己喜欢的人推上王位，完全依时势任命皇帝。我们呢，成年累月在战场上拼杀，流血流汗，却让他们占了便宜。何况在我们营中还有更有权利继承王位的候选人。如果我们错过这个回报他给我们恩情的大好机会，还会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正像我们比那些推举维特利亚斯的士兵要好得多那样，维斯帕先比他更有权利得到王位。我们所进行的战争与在德国进行的战争比起来毫不逊色。作为军人，我们经得起与把暴君带回国的士兵的比较！但竞争是没有必要的，元老院和人们不会放弃一位像维斯帕先那样严于律己的人而忍受一个像维特利亚斯那样肮脏的笨蛋，不会拒绝一位慈爱的领袖而选择一个残忍的暴君，不会选择一个无嗣之徒而放弃一位父亲。因为和平的最好保障是拥有出类拔萃的王子。那么，如果需要长年累月的经验才能成就好的政府，我们有维斯帕先；如果需要年轻人的活力，我们有提多。这样两个年龄的优势就结合起来了。不仅我们会带着国王分配的三个军团和分遣队全力以赴支持我们所推选的人，并且，除了维斯帕先的弟兄和另一个儿子的支持之外，所有东部地区，维特利亚斯势力以外的大片欧洲，意大利盟军都会支持他。无论他们中间哪一位，都会得到许多地位显赫的年轻人的加盟。另一位已经被托管掌控圣城，这对要得到皇室荣誉的候选人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总之，如果我们错过了这个良机，那么极可能出现的情况是兵们帮助元老院任命的人守住帝国，然后再把他推翻。”

这是一群士兵之间的交谈，然后他们联合起来，相互鼓励，宣布维斯帕先为国王，希望他去拯救摇摇欲坠的帝国。维斯帕先确实一直为整个国家的前途担忧，但从未想过要追求皇权。尽管他意识到论贡献他可以要求王权，但是与地位上升带来的危险相比，他更喜欢私人生活的安全感。当他拒绝他们的邀请时，军官们却愈发坚定。士兵们手拿利剑围着他，威胁说如果他拒绝本该得到的生活，他们就杀了他。他认真地陈述了自己拒绝皇位的多个理由，但他无法说服他们，只好接受了他们的提名。

莫西阿努斯和其他军官催促维斯帕先尽快登基，普通士兵却疾呼让他带领他们扫平一切障碍。维斯帕先首要的忧虑是要控制亚历山大，因为他知道埃及是帝国最重要的地区，因为它供应粮食。曾经做过埃及领袖的他深知，如果敌对状况拖得过长，他就能让维特利亚斯的局势变得不可收拾，因为罗马人不会甘愿挨饿。其次，他想得到亚历山大两军团的支持。最后他打算把这个国家变成他抵御不可估算的命运的屏障。埃及是一个很难从陆地进入的国家，而其海岸线上几乎没有港口。在西面它受到利比亚干旱地区的保护，南面是阿斯旺（埃及和埃塞俄比亚的分界）和不可通航的尼罗河瀑布，东面是延伸到科普托斯的红海，其北方的壁垒是连接巴勒斯坦和埃及海的地区，该地区甚至没有泊处。因此，埃及四面都是屏障。贝鲁辛城距阿斯旺约二百三十英里；从普林辛到贝鲁辛城的海路是四百多英里。 ①尼罗河可通航的最远处是象岛城，过了该城航行被上面提到的瀑布所阻隔。即使是在和平时期，靠近亚历山大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其入口很窄，并且水面下的暗礁让航线曲折难行。其左首用人工防波堤封闭着；右首离海岸不远是法罗斯岛，岛上有个十分巨大的灯塔，其灯光在三十五英里以外也清晰可见，用来提醒来船夜间在远离海岸处停泊，因为人港很困难。该岛屿周围是巨大的人工防护墙。海水使劲拍打着它们，冲击着对面的屏障，使得水道波涛汹涌，狭窄的入口处危机四伏。然而，三点五英里长的港口内部非常安全。这个国家所缺乏的所有必需品和奢侈品都被运送到该港口，同样，这个国家所生产的盈余必需品也是通过该港口出口到世界各地。维斯帕先自然急于控制那里以确保整个帝国的稳定。因此，他立即发信给埃及和亚历山大总督提比留·亚历山大，告诉他军队的决定使他不得不承担帝国的重任，并寻求他的合作与协助。亚历山大大声朗读完这封信后，迫不及待地召集士兵及市民宣誓效忠维斯帕先。他们从维斯帕先在非洲战役的指挥中了解到他是一位出色的人物，所以都乐于服从。因此，被邀请为登基铺平道路的总督为将军的到来做好了一切准备。顷刻间，消息就传到了东部地区，各个城市张灯结彩庆祝这个好消息，并代表维斯帕先供奉了祭品。默西亚和潘罗尼亚军团仍然对维特利亚斯的莽撞心怀不满，所以更乐于效忠维斯帕先。维斯帕先从凯撒利亚出发来到贝鲁特。在那里，来自叙利亚及其他多个行省的代表团接待了他，送来了各个城市送来的王冠、祝贺信函。该行省的总督莫西阿努斯也赶来了，并且给他带来了大家普遍拥戴他、各个城市都宣誓效忠他的消息。

①这些数字不是很准确，第一个似太小，第二个又太大。

对于维斯帕先来说，到处形势一片大好，极少例外。现在他感觉到神在帮助他取得政权，公正的命运选举他做世界的君主。在一个又一个地方，一系列的征兆都预示着他的统治。他尤其记得约瑟福斯的话。约瑟福斯在尼禄仍在位时，就胆大包天地称呼他为帝王。想到他仍然是自己手下的一名俘虏，他就痛心起来。因此他召集莫西阿努斯和其他军官及朋友，先是详述了约瑟福斯超人的精力以及他在约塔帕塔给罗马人创造的困境，接着描述了自己当时怀疑约瑟福斯是出于惧怕而捏造的、但是经时间和事情的进展而证明是真正受到启示的预言。他说：“这个预言了我掌权的上帝旨意的传达者仍然被当作俘虏对待是多么让人震惊！”然后他让人把约瑟福斯召上来，命令把他放了。看到一个外国人就能得到这样的报偿，这些军官们自信地认为他们会得到更好的礼遇。但是，在场的提多喊道：“父亲，我们应该把他的耻辱同他的脚镣一同取下。如果把镣铐砍断，而不是把它解开，这就相当于是特赦。”这是对一个被不公正地囚禁的人的普遍做法。维斯帕先同意这样做，于是一个拿着斧子的人走过来一下子把镣铐砍断了。约瑟福斯就这样凭借以往的预言重新获得了公民权，现在大家都相信他具有预测将来的能力。

回复了代表团以后，维斯帕先精心挑选了各个行省的总督，然后向安提俄克行进。在那里，他考虑该采取何种行动。考虑到亚历山大已经归顺他了，而罗马因为维特利亚斯还处于动乱之中，他最后决定在罗马驻兵而不再去亚历山大。因此，他派遣莫西阿努斯率大批步骑兵向意大利挺进。莫西阿努斯不愿在严冬季节航行，于是经卡帕多克亚和佛里几亚沿陆路行进。

同时，安东尼·普赖默斯带领第三军团从他掌管的美西亚正全速前进，准备与维特利亚斯交战。维特利亚斯派遣凯基那·阿列讷斯率大军去迎战。维特利亚斯鉴于他在同奥托斗争中的出色表现，对他抱有充分的信任。凯基那全速从罗马出发，在位于刚过意大利边境线的高卢城市克雷默那附近与安东尼相遇。当他看到大量训练有素的敌军时，他突然不想作战了。考虑到撤退很危险，他决定投降。于是他召集了百人队长和护民官，力劝他们向安东尼投降，同时贬低维特利亚斯的力量，夸大维斯帕先的兵力。他说，其中一个皇帝只是徒有虚名，另一个才是大权在握，因此他们最好还是识时务并适应它。如果交战必输无疑，那么他们必须依靠智慧逃脱劫难。即使没有他们的帮助，维斯帕先也能赢得现在还不属于他的天下；而维特利亚斯即使在他们的帮助之下，也不会保住已经获得的东西。

说了这样一席长话，凯基那说服了整个大军向安东尼倒戈。但是，就在当天晚上士兵们改变了主意，惊恐地意识到派他们来的君主才可能是赢家。因此他们拔出宝剑冲上来要杀了凯基那，要不是护民官下跪乞求他们不要那样做，他们的图谋就实现了。他们把他绑起来，准备带到维特利亚斯面前。得到这个消息，安东尼·普赖默斯立即召集人马，全副武装讨伐暴乱者。他们排成阵式反抗了一会，但不久就向克雷默那方向逃去。普赖默斯带领骑兵阻止他们进城，在城前包围并歼灭了敌人大部，与幸存者一同冲进城里，借机劫掠了该城。结果除了维特利亚斯整个三万两千军队被消灭外，许多外国商人及本地居民也丢了命。其中从美西亚来的士兵损失了四千五百人。安东尼放了凯基那，并派他去向维斯帕先报捷。他一到达就受到意想不到的优待，他本人骇人听闻的变节不久也被遗忘了。

在罗马，萨比努斯得知安东尼正步步进逼，更加自信了。他召集拥有武装的夜巡步兵队夜间占领了主神殿。黎明时分，许多贵族加入进来，其中其兄长的儿子图密善是他成功的主要希望。维特利亚斯对普赖默斯不屑一顾，但是对支持萨比努斯叛乱的人大动肝火。与生俱来的凶蛮使他决定拿贵族的血做代价。他命令同他一起回到罗马的那部分军队立即攻打议会。攻守双方都英勇无比。最终，人数多的获胜了，从德国来的军队夺取了山头。图密善和许多领头的市民逃跑了，而余下的驻军遭到全歼。萨比努斯被押到维特利亚斯面前被处死了，士兵们抢劫了神殿的财物之后把它放火烧了。第二天安东尼率大军赶到，双方在该城三个地区交战。维特利亚斯的军队几乎损失殆尽。维特利亚斯从宫殿里出来，只见他酩酊大醉，酒足饭饱，只是他最后一次行乐了。他被人从人群中拉出来，受尽各种侮辱和折磨，在统治了八个月零五天后于首都中央被凌迟处死。我怀疑要是他活得再长一些，帝国是否能满足他的欲望。其他确切的伤亡人数多于五万。所有这一切发生在12月3日。①

①按照罗马历法是21日。

第二天，莫西阿努斯带大军到达，阻止了安东尼的士兵继续屠杀。当时，他们还在搜查民宅，屠杀维特利亚斯的士兵及其市民中许多所谓的追随者，盛怒使他们根本不去仔细鉴别。然后莫西阿努斯向聚集的民众推荐图密善在他父亲到来之前担任该城邦的首领。终于摆脱恐惧的人民拥戴维斯帕先为帝王，并且庆祝他的登基和维特利亚斯的垮台。

到达亚历山大之后，维斯帕先收到来自罗马的佳音。来自世界各地的使节纷纷前来祝贺，使仅次于罗马的亚历山大市拥挤不堪。既然此时整个帝国已经稳定，罗马的霸主地位也惊人般地重建了，维斯帕先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犹太之战的最后阶段。但是，他急于在冬季结束之时亲自动身去罗马。因此他集中精力处理亚历山大诸事宜，并派遣提多率精兵摧毁耶路撒冷。提多经陆路行进到离亚历山大两英里半的尼可伯里斯。在那里，他登上海军舰艇，向尼罗河上游前进，途经门德瑟斯地区到达瑟姆斯城。从那里下了海军舰艇，他行进到一个叫塔尼斯的城镇扎营过夜。第二个停留处是赫莱克利欧伯里斯，第三处是帕鲁瑟姆。这里大军歇息了两天，第三天早晨他穿过帕鲁先河口。他又行进整整一天穿过了沙漠，在卡西安·宙斯神殿附近安下营来。第二天行进到达奥斯塔丁停留，因为该地没水，居民不得不从别处运水。然后，他向瑞考鲁拉进发，从那里到达位于巴勒斯坦边境的第四个停留处。他把第五个营地建在加沙，从那里前进到阿什克伦、扎莫尼亚、约巴，最终抵达他事先决定集合其他军队的凯撒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