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谁杀了加尔文主义

第六章

打理圣经中「松脱的线头」

「好，各位，让我在白板上画一个圆圈来说明这点。请特别注意，因为我要尝试不用圆规，画出一个完美的圆形。」

我走到白板前，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因为我已经练习好几年了），它几近完美。我大约是以时钟钟面的一点钟位置为起点，迅速地顺着手臂画出一个大圆弧，而当弧线接近顶端时则减慢速度。当我转过身来，朝着满座的青少年学生靠近几步，我看见有些人一脸困惑和失望。而我十分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我没有把这个近乎完美的圆圈画完整，顶端还留了一个小小的、明显的缺口。

我二话不说，回到白板前写下一串文字，里头包括很多英文「t＇s」和小写的「i＇s」——但是我没有把「t」的横植和「i」的点写上去。就在那一刻，你几乎可以看到有些学生火冒三丈。

这个做法在我孩子就读的基督教学校临时圣经课程中，我屡试不爽。我发现学生希望把这个圆圈的缺口补起来，若不然，他们就变得十分焦躁。不完整的圆圈和未完成的字母会让某些人抓狂。有一次，一个十五岁的女孩举起手问道：「达彻老师，我知道你是故意搞滑稽，想指出一些重点。但可否请你把这个圆圈画完整，免得我会浑身不自在？」我把圆圈缺口补起来，免除了她的痛苦。

有时候加尔文主义者也做同样的事。

把圆圈的缺口补起来

如同任何神学一样，加尔文主义也是一种教义系统。任何系统都有其架构和统一性；当然，也有它的完整性。在本书中我好几次提到加尔文主义五要点（T.U.L.I.P.），而这个缩写本身其实就是一种系统。它整合了圣经里的许多线索和教导，以一种有次序和逻辑的方式呈现出来@1。如果有人问加尔文主义者，「你是怎么理解上帝拯救罪人？」他就可以给你一种清楚的、线性式的答案。具备这样的系统是很有帮助的。我们的思想需要完善而清晰的范畴，尤其是当我们思想上帝的时候。心中有疑问的人需要扎实、可靠的答案；若我们草率地一语带过圣经，当它是一些随机出现的故事和经文，他们的问题就无法得到解决。

注@1本书附录「加尔文主义者最喜欢的花：郁金香」总结这些要点。

另一种说法是，「系统」只是方便的作法，像是某种「圣经速记」（Bible shorthand）。我们承认一种神学系统（加尔文主义或任何「主义」）只是圣经教导的总结。但圣经教导的总结和圣经本身不可混为一谈！神学必须来自圣经，并且把圣经教导的各样真理组成一套逻辑性的命题。但每种神学系统都必须处在圣经底下，持续接受圣经的约束@2。

几年前，虽然我很高兴成为一位正式的加尔文主义者，但我并不完全明白耶稣的救赎大工涉及的不只是为罪人死而已，我还需要真正地看见，祂也必须为罪人预备一个完全的义，也就是祂在地上的三十三年里，每天所活出来的义@3。在我更充分明白这项真理之前，我确实已经具备一套神学，但却是一套需要被调整的神学。当我们容让圣经调整、塑造我们的神学时，它应该会愈趋细腻，也愈发丰富。但很不幸地，有些加尔文主义者本末倒置，让他们的神学决定圣经说了什么，或没说什么。

注@2研读本圣经（Study Bibles）提供很好的参照资料。我喜欢把好的研读本圣经交在新信徒的手中，但我会说：「在每一页底下的那些字是圣经学者的注解。它们很有帮助，应该可以帮助你阅读圣经。但是它们不能和圣经媲美，它们必须臣服在圣经真正的意思之下。」

注@3上帝从来没有放宽利未记十八章5节中所订定的、要完全顺服的标准。因此当耶稣降世，祂终生委身于对天父完全的顺服。「他虽然为儿子，还是因所受的苦难学了顺从。他既得以完全，就为凡顺从他的人成了永远得救的根源。」（来五8-9）

几年前我和一些改革宗的朋友对彼得书信进行一次非正式的研读。那次的学习大致上还不错，直到我们进入彼得后书中一段晦涩难明的段落；在这个段落里，使徒很惊悚地揭露出假教师的命运：

但这些人，好像没有理性的牲畜，生下来就是给人捉去宰杀的；他们毁谤自己所不知道的事，必在自己的败坏中灭亡。（新译本，彼后二12）

这些人是无水的井，是狂风催逼的雾气，有墨黑的幽暗为他们存留。（彼后二17）

我们都同意这些假教师很明显是未得救的，不只如此，他们注定要受审判。在谈论到假教义的邪恶，以及我们多么想帮助教会抵抗异端后，我提出这个令人不安的问题：「为什么彼得描述这些异端是被基督所『买』的，你们有何看法？」我是指第二章1节：

从前在百姓中有假先知起来，将来在你们中间也必有假师傅，私自引进陷害人的异端，连买他们的主他们也不承认，自取速速地灭亡。

揣度我的朋友们对这问题的反应是很有趣的事。其中一个人绞尽脑汁、盯着这节经文好一会儿了。但是，另一个朋友的反应则令人困惑。他只是说：「嗯，这不打紧，因为我们知道耶稣只为选民而死。」这个简短的回答说明他已经准备好进入其他主题了。但怎么会有人说这无关紧要呢？

我是个彻头彻尾支持五要点的加尔文主义者，但我的神学并未赋予我这项权利说：「哦，这节经文不重要。」我的朋友好像视这节经文只是一个松脱的「线头」，而他的神学早已准备好要为它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很不幸地，这种想法使圣经论为某种「注解」，它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支持我们的神学系统。我们在研读上帝的圣言时会变得懒散，因为我们不需费心去琢磨一些难解的经文@4。加尔文主义者因为不喜欢这个稍有缺口的圆圈，有时候他会拿出铅笔，把这个缺口补起来：「喔—–我们知道改革宗神学的说法。为这节经文补上t的横杠和i的小点，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恼人的经文与我们预先包装好的神学不怎么相合，何必让它们阻挡我们的路线呢？」

注@4有各种方法可以解释假教师被基督所「买」的观念。1、有些人主张，假教师的确是基督徒，然而这些似乎是在描述他们未来的审判经文，而这让此节经文的解读变得十分困难；2、其他人说「买」可以有不同的意思，不是指基督在十字架上的救赎大工；3、我自己的想法是彼得以反讽的手法说明：假教师宣称是被基督所「买」，但是他们的生活显示此等声明是何等荒谬。有谁的生活会与宣称「拥有」他的人背道而驰呢？不过，无论我们对这段经文的看法是什么，都必须以诚心来认真思考。我们不能说：「这段经文无关紧要，因为我是个加尔文主义者。」

但愿我们永远不要故意忽视或不认真看待圣经里的任何一个字，而是继续研读、学习和成长；但愿我们永远不敢自作主张地去帮助上帝，用自己的想法来关闭这个圆圈。

与反合性经文和平共处

另一个打理圣经「松脱线头」的方法，是杞人忧天地把那些看似反对加尔文主义的经文，加以合格化；其动机似乎是为要避免造成误会。因此，我们可以想象，加尔文主义者的工作，就是确保不会有人误解那些强调人有责任相信，或上帝爱所有人类的经文，以免他们拒绝改革宗神学。

我曾经听过一位颇有恩赐、热情的改革宗牧师的一篇讲道。他所用的经文是福音书对耶稣最温柔的描绘之一：

耶路撒冷啊，耶路撒冷啊，你常杀害先知，又用石头打死那奉差遣到你这里来的人。我多次愿意聚集妳的儿女，好像母鸡把小鸡聚集在翅膀底下，只是你们不愿意。（太二十三37）

这段经文的内容很丰富，包括：人类拒绝上帝的历史、不信的悲惨结局，还有最重要的是，我们救主最强烈也最温柔的怜悯。我曾经多次听过这位杰出牧师的讲道，渴望能看到他以璀璨的修辞展开这些真理！可是，他却花了将近五十分钟时间告诉他的听众，这节经文的意思不是什么。

它的意思不是指耶路撒冷城的居民有能力选择基督，因为没有人能靠自己的能力选择基督。

它的意思不是说耶稣在拯救这些罪人的使命上失败了，因为耶稣完全地成就了父神的计划。

它的意思不是指耶稣特别为他们死在十字架上，因为祂只为祂的选民而死。

加尔文主义的这些要点都是正确的，唯一问题在于这些要点并未出现在这段经文里！

上帝不需要我们作祂的「公关」（spin doctors）。当我们迫切地想要确定祂的圣言不会给人「错误印象」时，其实就表示我们对圣经的清晰和权威极度缺乏信心。圣灵默示这段耶稣为耶路撒冷失丧的百姓哀哭的美丽经文，我们必须忠实地呈现经文本身的内容。我们不需要花十分钟（或五十分钟）来护卫加尔文主义的「另一面观点」。同样地，当我们的朋友们在疯迷「提波热」（Tebowmania）【译按：提姆·提波（Tim Tebow）是享誉全美的美式足球明星，以虔诚的基督教信仰著称，他总是在眼睛下方涂上防光线刺眼的黑色线条，上面常写着约翰福音三章16节】，并问我们约翰福音三章16节是什么意思时，我们可以肯定地告诉他们，这节经文的意思就是它所说的：「上帝爱世人」，甚至差派耶稣到我们这里作神圣的拯救者，叫「一切」信祂的可以得救。我们可以欢喜地告诉他们上帝爱他们，并且给他们一个把盼望和信心投注在基督身上的机会@5。

注@5我认为每个加尔文主义者都需要读卡森的The Difficult Doctrine of the Love of God（Wheaton，IL：Crossway，2000）。卡森精辟地阐述圣经里上帝的爱是何等丰富和微妙。对于上帝的普世之爱和拣选之爱之间的关系，他有独到的想法。

当我们拒绝让神学来支配圣经，我们就可以自由地与许多反合性经文和平共存。我们无须对那些强调需要好行为的经文感到担心；我们也不会因为那些呼召所有人作出选择，并为主持守到底的经文感到尴尬。相反地，我们可以自由地将我们所有的盼望置于掌权的上帝身上，同时也努力地遵行祂吩咐我们去做的事、成为祂吩咐我们要成为的人。

成为圣经主义者，而不是加尔文主义者

倘若别人看到我们这些加尔文主义者，是最重视、最忠于圣经的人，你能想象我们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吗？如果一个改革宗人士说：「这节经文说什么并不重要」，或说：「你看的这节经文表面上是在支持自由意志，但实际上并非如此。」那就别怪别人怀疑我们的动机了。这就好像我们穿着一件T恤，前面写着：「我们要保护一种神学。」

这是否就是亚米念人士根本不考虑加尔文主义的原因之一呢？我们是否给人一种印象：许多时候我们是根据人强加在圣经之上的命令来生活，更甚于按照圣经本身来生活？

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我们是否在这件事上犯了罪？我们是否过份执着于一个神学系统，以至于失去了倚靠上帝完美的圣言而活的惊喜？

当非加尔文主义者看见我们操弄圣经时，他们绝对有权利质疑。如果我们成为加尔文主义者的原因，主要是因为现代作家和教师的说服力，或甚至是因为读了《基督教要义》，那我们的朋友会很轻易地摒弃加尔文主义，把它当成一种由人所虚构的、条理分明的哲学；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若我们可以向他们证明，我们之所以相信上帝在救恩上的主权，是根植于对圣经仔细的研究——即使我们常常无法把圆圈的缺口完美地补起来！那么，我们的朋友就有信心，与他们对话的乃是上帝的真理，而不是人的意见。

我要以一位加尔文主义者对另一位加尔文主义者的尊崇来结束这一章，不是因为他精辟的神学，而是因他对上帝圣言的热爱。司布真对于约翰·班扬（JohnBunyan）完全沉浸在圣经中而深受感动；让我们也在这当中有所学习：

阅读他所写的任何作品·你都会感觉到几乎就像是在阅读圣经本身。他对钦定本圣经的潜心研究，我认为在基督再来之前，无人能出其右。他阅读圣经直到他的灵魂完全被圣经所浸透。虽然他的作品富含迷人的诗意，然而在我们阅读《天路历程》（Pilgrim＇s Progress）-这是所有散文诗中最甜美的作品——的同时，他也不断地让我们惊呼到：「哇，这个人真是本活圣经！」无论他身上的哪一处被刺破（圣经已内化在他每一个细胞里），所流露出来的都是圣经的精髓！他若不引用经文就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灵魂充满了上帝的圣言。@6

注@6Charles Spurgeon，The Last Words of Christ on the Cross，last accessed October14,2011,http://www.spurgeongems.org/vols43-45/chs2644.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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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啊，我为祢完美的圣道而赞美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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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一全智的上帝：

祢已经赐给我一个珍宝——祢的圣言。我原来只配得留在黑暗中，在这个没有任何亮光或悟性、罪恶满盈的世界里。只要祢的一句话就足以成为我极大的礼物，而祢却透过圣经的书页，赐给我有如瀑布一般的磅礴真理。在其中，我知道祢拣选了我，并且做成了所有必要的工作，好带给我得救的信心。

主啊，请赦免我用自己的神学作为偷懒的借口。请让我成为一个无愧的工人，能按着正意分解祢完美的圣言。靠着祢的恩典，愿其他人能看见我的人生是完全建立在祢真理的基础上，并愿他人起而效尤。

奉耶稣的名，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