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讲道与讲道的人

第三章讲章与讲道

在此,我们仍旧致力于证实如下命题:讲道是教会以及教会中的传道人的首要任务。我们已经列举了圣经经文的证据,以及教会历史中进一步的证据,然后我们开展了神学上的论证,说明我们的神学如何在我们所讨论的主题上坚持这一观点。接下来,我们还分析了一些反对意见,头一个是「难道时代没有改变吗?」第二个是「难道不能通过读书、看电视或听广播来完成这一切吗?」

「为什么不用『对谈』的方式呢?」

这就为我们带来第三种反对意见,问道:「小组讨论的方式不是更好吗?为什么非要讲道呢?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呢?可不可以用所谓的『对谈』的方式,或者交换意见的方法?讲道结束的时候,我们不应该鼓励会众提问,让讲员与听众对话吗?当然,这些都是在教会的范围内进行。」人们还提出,可以在电视上进行讨论:选出一组人,其中有一些基督徒,也有一些非基督徒,让他们在一起讨论。他们觉得,这不仅是一个传福音、讲圣经的好办法,而且在现今的世代,这种方法要优于讲道的方式。

既然这种观点获得了大量的支持,目前在许多国家也得以大力宣传,我们就不得不来正视这个问题。我仍旧要用一个个人的往事来回应,我觉得这样可以把其中的原则说得更清楚。我记得早在一九四二年,我受邀与一位当时的名人进行宗教方面的公开辩论,此人乃已故的乔德(C.E.M.Joad)博士。他当时已经广为人知,因参与了当时电台的「顾问团」而名声大作,他还是当时深受欢迎的、持无神论观点的演讲家。我受邀于牛津大学的辩论社与他辩论宗教问题,这里不必费劲解释当时的背景以及他们邀请我的原因,但是这个邀请的确是因着我的讲道。这也正是我为何要提到这件事情。那时,我正在牛津大学参与宣教事工。一个主日的晚上,讲道以后我就收到了辩论的邀请。当时我回绝了这个邀请,不想去参加这次辩论。我这么拒绝对吗?很多人觉得我做错了,他们认为那是传福音的一次绝佳机会,乔德博士本身的名气一定会吸引很多人来听辩论,可能媒体也会投入很多关注,等等。因此,很多人认为我错失了一次很好的传福音的机会。

但是我当时坚持己见,现在也还坚信我的决定是正确的。除了我要举出的具体原因以外,整体上我认为这个方法本身就不对。我感觉,经验显示出这种方法的成功率不高,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它可以娱乐大众,但是以我的经验和知识来看,我觉得在为基督信仰赢得人心上的果效甚微。

神不是让人来讨论和辩论的

然而,我要说的具体原因更为重要。首先,神不是让人来讨论和辩论的。对我来说,光这一点就足够了。神不是辩论的题目,因为祂是自有永有的。我们知道非信徒当然不会同意这一观点,的确如此,但那无关紧要。我们相信这一点,而且我们应该维护这一点。有了这样的看法,因着我们对神的信念,无论怎样,我们都不能让神成为讨论、辩论或调查的对象。我的观点,是以神自己在荆棘火焰中向摩西所说的话(出三1至6)为根据。摩西突然看到了荆棘燃烧的大异象,他正要过去观看这个惊人的一幕,但是立刻有个声音呼叫他说,「不要近前来,当把你脚上的鞋脱下来,因为你所站之地是圣地。」我看这是整件事情最具决定性的原则。我们的态度,比我们所做的任何具体事情更为重要。希伯来书也提醒我们,事奉神要用「虔诚敬畏的心,因为我们的神乃是烈火」(来十二28至29)。

对我来说,这件事十分重要。躺在躺椅上、抽着烟斗,随随便便地讨论神的存在,对我来说是绝不许可的事。因为就像我说的,神绝不是一种未知的哲学理论或概念,我们所信的是全能的、荣耀的、又真又活的神。不管他人怎样,我们绝不会,也不允许自己去辩论神,弄得祂好像是一个哲学命题一样。对我来说,这本身就是一个压倒性的考量。

基督教不是娱乐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论证理由。我要提出的第二点理由就是,在这些问题的讨论过程中,我们所处理的是人生最严肃、最庄严的事情。我们相信,我们所解决的问题,不仅能影响我们所关心的人在今生的生活,而且还涉及到他们的永恒归属。也就是说,这件事情的本质与特点,决定了它只能被放在我们所知道的或所能安排的最慎重、最严肃认真的场合下进行。当然不能掉以轻心,也不能仅仅带着辩论的态度,更不能视之为一种娱乐方式。

在我看来,电视和广播中的所谓宗教讨论与对话,都只不过是娱乐节目。他们安排给非信徒和信徒的时间持平,大家争论不休、打趣逗笑,节目的安排根本让人无法深入主题。我申明,我们所关注的问题是如此严肃、重要和迫切,使得我们绝不允许用这种方式来处理。

在此,我用一个比方来给出一个很令人信服的解释。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突然患上重病,不仅疼痛难忍,而且还发烧,近乎病入膏肓。你的医生认真检查了你的病情,还找了另一个医生以便听取更好的意见。此情此景之下,有谁想说,你还要组织一个讨论会去辩论各种对立的可能性,漫不经心地提出某个方案,给点批评和评价,然后再如此处理下一个方案吗?没有人愿意这么做。我们所应当指出的是,人的生命已危在旦夕,我们没有辩论与讨论的时间,你也不可能表现得那么漫不经心。在这种处境下,我们寻求的是确诊、认真的处理、盼望、治愈的机率以及好的治疗方案。这样的紧迫感一定会让你对诙谐与超然的态度觉得反感。当然,你这样的反应完全正确。如果我们对待身体的健康和幸福都是如此,那么说到人的灵性疾病以及永恒的问题的时候,不是更该如此吗?

这件事如何强调都不为过。这对我们所有人都是一个鞭策。作为基督徒,恐怕我们需要不断地被提醒,需要被提醒的次数和那些非基督徒一样多。我们常常很随便地谈论神学,和我们争论其他事情的时候一样,我们对待神学的态度,好似它与我们的生活、幸福和永恒的命运毫不相干。这显然不对。如果我们真的相信我们声称自己相信的,口里也说我们信,我们就会积极主动地亲身参与进来。绝不能用辩论或在辩论和讨论的气氛中处理这些事情,它们是如此地严肃、庄严,关乎到我们在世的真实生活以及永恒的归属。

属灵的事必须用属灵的方法才能看透

接下来第三点,由于天然人——也就是非基督徒——对灵性的无知,使得这样的辩论、讨论或对话无法进行。我认为,不是基督徒的人不可能参与这件事情的讨论,原因当然在于他对属灵的事情是瞎眼的,他还处在黑暗之中。使徒保罗在哥林多前书二章14节告诉我们:「属血气的人不领会神圣灵的事,反倒以为愚拙,并且不能知道,因为这些事惟有属灵的人才能看透。」他完全不能参透属灵的事,哥林多前书第二章的论点在于「这些事唯有属灵的人才能看透」。这些都是属灵的真理,用属灵的词汇语言表达出来,只有属灵的人才能理解。保罗说,「天然人」(《和合本》作「属血气的人」),也就是说非基督徒,无法领悟。很显然,既然他们无法理解,你也就不能和他们讨论。换句话说,基督徒和非基督徒之间并不存在中立点,他们没有共同的出发点。作为基督徒,我们的整个立场与另一方是完全相反而对立的,对他们的观点我们持完全谴责的态度。这就使得此类事情的讨论与辩论成为不可能。

讲道粉碎人的骄傲

接下来我要讲第四点,强调天然人首先需要的就是谦卑。若不这样,我们对天然人就无能为力。天然人最大的麻烦就是骄傲,保罗在哥林多前书第一章的后半部讲到这一点:「智慧人在哪里?文士在哪里?这世上的辩士在哪里?」使徒的观点在于,神对这个人所做的不是和他辩论,而是叫他显为愚蠢。因为他荣耀他自己,所以他必须谦卑下来,而基督徒的立场是「夸口的,当指着主夸口」。对不接受基督信仰的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他谦卑下来,这是至关重要的。「神岂不是叫这世上的智慧变成愚拙吗?」或者像我们的主自己说的:「我实在告诉你们:你们若不回转,变成小孩子的样式,断不得进天国」(太十八3)。这是一句关键的话,是一个命令,适用于所有人。所有人都要悔改,并且「变成小孩子的样式」。他们的所知、所是、所有和所行,在神的领域中毫无用处。他们毫无指望,直到他们意识到自己根本无可救药,「变成小孩子的样式」。因此很显然,你和他不是站在平等的地位上相互辩论和探讨这些事情,这样做否定了基督教的基本前提。其实,我们的主还说了这些话:

父啊,天地的主,我感谢你!因为你将这些事向聪明通达人就藏起来,向婴孩就显出来。父啊,是的,因为你的美意本是如此。一切所有的,都是我父交付我的。除了父,没有人知道子;除了子和子所愿意指示的,没有人知道父。(太十一25至27)

真理启示给我们是在圣经里,而且唯有藉着圣灵的光照。所以,我认为针对这些事情的辩论、讨论或交换意见的看法,完全有悖于福音的本质与特性。

因此,我反对所有这些取代讲道的现代方法。我认为,讲道是唯一的途径,那是使徒保罗在雅典使用的方法。我之前已经引用过:「你们所不认识而敬拜的,我现在告诉你们。」这个宣告十分必要,一定要先提出来。有了这个宣告,才能有合理的交流,人们才能获取一定量的讯息。这个「宣告」唯有我们、唯有教会才可以做到,也是我们首先、主要应该做的事情。

「但人们会来吗?」

那么,只剩下另外一个论点或反对意见,就是说:理论上可能这些都是对的,但是人们不会来听讲道。那么你怎么办?他们说,你提出的这种方案非常好,可是现今人们不想来听你说的这些事情,他们不感兴趣,他们各执一词、各抒己见等等。等到《会众》这一部份时,我会来处理这一点。但是,在此我先说明一下,答案是:他们会来的,当讲道是货真价实的讲道之时,人们的确会来。我已经列出历史证据,证明以前人们是这样做的,而我认为今天依旧如此。原因是我们已经看到的——神亘古不变,人也是一样。更重要的是,不相信这一点最终是表明一个事实:我们在看待这整件事情的时候,很少想到圣灵及圣灵的作为。

讲道可能是缓慢的工作,而且常常如此,它是一种长期的行动。但我认为讲道会有果效、会给出回报,也会被神所尊荣,而且必定如此,因为这是神自己的方法。神为此呼召我们,率领我们前进,祂必尊荣讲道,祂过去一直都尊荣讲道,在当今的世界祂也必定尊荣讲道。当你尝试过其他的方法和计划之后,你发觉它们并不奏效,最终你还是要回到讲道上面。它始终是使得教会成为教会的方法。在新约圣经以及随后的教会历史中你看到了,在现今世界你也会看到。

何为讲道?

然而,这一切都反覆把我们带回到同一个问题:何为讲道?我坚信只要有货真价实的讲道,人们就会来听,因此我们马上就来讨论何为讲道。这个问题当然对我们十分重要,现在我就说一说。我认为,我们现在所面临的这些问题,以及引起教会里的人所关注——也的确值得关注——的这些情形和难处,归究结柢,大多数都是由于对讲道的认识有缺陷,从而造成有缺陷的讲道。我觉得讲台本身也不能推脱责任。如果人们不来敬拜神,我认为讲台负有主要的责任。我们自然容易跑去责怪其他的因素,最常见的借口就是两次世界大战。曾经有段时间,人们说贫困是其中的原因,你不能奢望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到教堂听讲道,他们说贫困是一个很大的阻碍。但是,如今我们又被告知富裕是一大问题,现在的问题是人们太富有了,什么都不缺,根本不需要福音。一旦你想要用环境来解释这一切,最终就陷入这种荒谬的自相矛盾之中。

我的观点在于,最终讲台本身应该负责。讲台对了,讲道货真价实了,就会吸引人来听信息。我还要重申,我认为,世界历史上没有哪个时代像如今这个困难重重的世界一般,如此需要讲道。

那么,何为讲道?我说的「讲道」是什么意思?让我们这样来看,一个人站在讲台上说话,人们坐在座位上听,整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这是什么?那个人为什么站在讲台上?他的目的是什么?教会为什么让他站在那里做这件事?人们为什么要来听?他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他想干什么?他应该干什么?我觉得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问题,不要急着去考虑方式、方法以及「沟通的问题」。因为人们尚未提出并正视这些初步的问题,就一头栽入了细节与讨论当中。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也是决定性的思量——这个人在那做什么?

对于讲道的任何真正定义都会告诉你,那个人在那里传讲神的信息、传讲神给人的信息。如果你喜欢用保罗的话来说,那个人是「基督的使者」。这就是他,他受差遣,被赋予了使命,他站在那里作神和基督的出口向人讲话。也就是说,他不只是在那跟他们讲话,他也不是在那娱乐听众,他在那儿——我非得强调这一点——为他们做的事情非同小可:他在那要产生各种效果、要去影响人,并非单单影响他们的某些方面:影响他们的想法、他们的情绪,或者是给他们的意愿施加压力,促使他们采取行动;他在那还要对付他们的全人:他的讲道,是要在生命的核心对全人产生影响。讲道要改变听的人,使他和从前再也不一样了。换句话说,讲道是讲道者与听众之间的相互作用。讲道对人的灵魂、对人的整体、全人产生影响,活泼又彻底地对付整个人。

我记得几年前,有些人对我的登山宝训讲章的一个评价。我特意用讲道的方式将它们发表出来,许多人劝我不要这样,因为人们已经不再喜欢讲道了。他们说讲道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劝我把讲道改成论文,换一种形式。所以非常有意思地,有个人来找我谈话,他是英国很有名的一位平信徒,他说,「我很喜欢你的登山宝训查经,因为它们向我说话。」然后他又说,「人家给我推荐了好多有学问的传道人和教授的书。但是,我觉得那些书都是教授写给教授的,不是写给我的。然而,你的书是写给我的。」

他很能干,地位也很显要,但他就是怎么说的。我觉得这是意味深长的。他的感触很深,别人推荐给他的书的作者都很有学问、非常聪颖,他们都是学者。但是他说,那些都是「教授写给教授」的书。我觉得,这是我们读讲道的时候需要记住的重点。我已经提及过度注重文学风格的危险性。我想起五、六年前,我在文学杂志上看到过一篇文章,颇具启发。该作者在他自己的领域中,也谈到了相同的观点。他的情形是,今天的问题在于,我们得到的常常不是真正的文学作品,而是「书评家写给书评家的书」。这些人互相评论各自的书,结果造成,他们写作的时候,心里想的不是本该优先考虑的广大读者,而是那些写书评的人。讲道的时候也容易出现同样的问题,这对讲道十分不利。在讲道的人和听众之间,应该有生动活泼的相互作用。讲道不单单是传授知识,还包含更多的内容,双方面都需要全身心的投入。认识不到这一点,我们的讲道就会失败。

让我引用一位异教徒哲学家的话来强调,从哲学的角度,他无疑有透彻的认识。一位年轻的哲学家去向爱比克泰德(Epictetus)讨教问题,爱比克泰德给他的回答很好,对传道人也很有用。他说,「哲学家的课堂就是手术室,你离开的时候不应当会感到愉快,而是感到痛苦。因为,你进来的时候有些问题,有人肩膀脱臼、有人长疮、还有人头疼。如果我是外科医生,我能坐下来只说几句让你高兴的漂亮话,然后让你——脱臼的人、长疮的人、头疼的人——原封不动地离开吗?那些年轻人离开家、离开父母、撇下亲人和财产,就为了对你说,『你的精美道德结论好极了』吗?难道苏格拉底(Socrates)、芝诺(Zeno)或克里安西斯(Cleanthes)是这么做的吗?」

这对传道人也十分重要。依爱比克泰德所言,就连哲学家也是如此,他们不是要讨论抽象的问题与疑问。哲学也是关于人的,其中有生活的主题、人的问题与境况。他说,情况是这样的:这些人来,是因为他们有难处。打比方说,有人肩膀脱臼、有人长疮、有人头疼。这千真万确,每一处的会众都是如此。来听讲道的这些人不仅有思想、有文化,他们也是生活当中真实的人,也有各样的处境、问题、困难以及试炼。讲道的人的责任,是不仅要记住这一点,还要讲出相应的道。他在与活生生的人打交道,他们是有需要的、落入困境的人,甚至他们自己对此都未察觉,而讲道的人则要使他们察觉到这一点,然后去解决它。这就是活生生的相互作用。

或者再来看爱比克泰德的另一句话,他挑战哲学家说——也同样挑战讲道的人——「告诉我,有谁听了你的讲座或谈话之后,开始担心自己或开始反思?」这是一个测试,如果人们来听了道而不担忧自己,也不反思,那说明我们根本没有讲道。爱比克泰德问道,「或者,还有谁听完走出去的时候说:『这位哲学家指出了我的毛病,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这正是我对讲道的看法,这就是讲道应当做的。讲道如此对付我们,把我们带到审判之下。讲道处理我们的方式,让我们觉得自己的整个生命都被包含在内了,我们可以出去说,「我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生活了,这篇讲道在我身上动了工,改变了我,听了以后,我成了不一样的人。」爱比克泰德还说,假如你做不到这一点,你能得到的最大赞扬,不过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薛西斯(Xerxes)的那一段很精彩;」而另一个人说,「我最喜欢的一段是温泉关(Thermopylae)战役。」若是如此,你看,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徒劳无功的,他们只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坐在那里对讲员品头论足:有人喜欢这段名人名言,有人喜欢那段历史典故。讲道成了一个娱乐项目,又有趣又引人入胜,或许还能促进智力。但是他们一无所获,走的时候只是对讲道者的表演或这或那说几句赞扬的话。

对我来说,这不是该有的讲道。讲道针对的是整个人,需要听的人参与其中,并且知道神藉着讲道的人在对付他、向他说话,在他的里面、在他的感受中发生了变化,而这个变化将影响他的整个生命。

一个重要的区分

这就是讲道的一般定义。然而,讲台上的那个人究竟在做什么?目的与目标都在那里了,但是他究竟在做什么?在这里,我认为我们要明确区分讲道的两个因素,首先是讲章或信息——传讲的内容。其次就是讲道的执行,即传讲,或者通常说的「讲道」。十分遗憾的是,「讲道」这个词并没有被限定在我们所说的第二个方面,也就是传讲信息的动作。

我尤其要强调信息与信息的传递或传讲之间存在的真正区别。让我试着来说明我作此区分的意图。我想起英格兰伯恩茅斯已故的钟斯(J.D.Jones of Bournemouth)博士所说的一句话。他在某地讲道,晚间聚会结束之后,一些当地的牧师受邀与他见面。其中有一位向他提问,这是年长的传道人经常被问到的一个问题,「你所知的最伟大的讲道者是谁?」他的回答十分在行,他说,「我不知道如何告诉你谁是最伟大的讲道者,但是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我所听过的最伟大的讲道,是约翰-赫顿(John Hutton)的讲道。」

这个例子很好地说明了两者的重要区别。你看,当别人问他谁是最伟大的讲道者的时候,他觉得这个称号的范围太广了,包含了讲道者本人、他的品格、他的讲道等等。他觉得,很难确定地说谁好过其他的人。但是说到讲道,就是传递信息的行为,他丝毫没有犹豫:就是曾经在伦敦威斯敏斯特教堂做过牧师的约翰-赫顿博士。

这就是我在信息与传讲信息的动作之间所做的区分,或者再举一个实例。我记得读过十八世纪末威尔斯的一位伟大讲道者说的话。他对当代最优秀的两位福音派传道人做了区分,一位是乔治-怀特腓德,他在美国和英国都很有名,而且毫无疑问,他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讲道者之一。另一位是威尔斯的讲道者,叫作罗兰滋,他是与怀特腓德同时代的人,怀特腓德在他过世后大概还活了约二十年。罗兰滋也是一位杰出的讲道者、一位演讲家。我说的这个人,是南威尔斯兰干镇(Llangan)的大卫-钟斯(David Jones),有人请他评价一下怀特腓德和罗兰滋这两位讲道者之间有什么不同,他回答说,「从演讲的技巧、信息的传讲、讲道的执行、属灵的深度以及带领会众的能力方面,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区别不大,两者都一样好。但是有一点很大的不同在于,」他接着说,「你总是可以从罗兰滋那里拿到一篇好的讲章,但是从怀特腓德那里却并非总是如此。」

我们所做的正是这样的区分。即使讲章差一些,但是你仍然可以讲得很好,这是很有可能的事。稍后在另一部份中,我还会阐述。现在我想说,讲台上的这个人所做的事有两个因素,它们之间存在着基本的区别,先要有讲章,他已经准备好了的,然后再有他传讲这篇讲章的「动作」。还可以这样表达,有一个人——我记得是在费城——一次找到伟大的怀特腓德,问他是否可以打印他的讲章,怀特腓德回答他说,「好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是没有意见。不过,其中的电闪雷鸣你是永远也印不出来的。」这就是区别——讲章和「电闪雷鸣」。这对怀特腓德十分重要,对所有的讲道者也应该非常重要。我盼望告诉你,你可以打印讲章,可是你印不出来电闪雷鸣,那是在讲道的「动作」中才有的,冷冰冰的印刷字体无法表达。事实上,就是最优秀的记者也无法将它描述出来。

信息的内容

这就是我们对此事作出的基本区分。接着就要开始谈谈讲章,我仍然要将它分成两个部份:讲章本身首先要有内容,就是信息;其次,你要给内容或信息规定一个形式。这里又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区别。

先说说内容。是什么决定我们的信息或讲章的内容呢?我认为有一段很好的圣经经文可以帮助我们专注在这一点上,那是彼得著名的一段话。他和约翰在申初祷告的时候上圣殿去,在美门突然遇到一个生来瘸腿的人。这个人看见他们进殿,就求他们周济,有很多人施舍给他。这是这个世界能给予他的帮助——虽然治不好他的瘸腿,但可以帮助他存活下来,并且略微地改善他的处境,给他带来一点慰藉。所以他看着这两个人,希望得到他们的施舍。然而他没有得到他所要的,彼得这样对他说,「金银我都没有,只把我所有的给你。我奉拿撒勒人耶稣基督的名,叫你起来行走!」(徒三6)。

这给我们传递了什么信息?彼得的话提醒我们,其中有消极的一面:有些事情不该我们去做,有些事情我们不能做。但是,其中也有某个特殊的事情,是神装备我们去做的,我们为此蒙召,也被赋予了能力。

我用这个实例,是因为它可以帮助我们记住这一点,还因为它是一个故事的形式。那么我们的原则是什么呢?首先和最重要的在于,信息或讲道不应该单单包含时事评论。换句话说,我们不是要和人谈论一周要事,本周发生了什么,报纸上的头条、政治事件或其他令你感兴趣的事。有一种传道人的主日证道很明显是依靠他在报纸上所读到的,他只是做评论,这就是所谓的时事专题讲道。还有些人完全依靠他们的阅读,有时候是他们读的小说。他们会跟你讲最近读的一本小说,讲其故事内容,结尾才联系到道德应用或道德扭曲。在这方面,我想起一位女记者,她曾经在英国的某家宗教周刊上发表文章,记述她最喜爱的讲道者。她在该文中告诉我们,她为什么最喜欢这位讲道者,原因是:「他总是和我们分享他读过的书。」

还有其他人认为,讲道就是一篇道德论文,或者是某种关于伦理准则的研讨,目的是用来呼吁、号召和督促某种伦理行为。

对于另一些人,讲道是一种鼓舞,一种心理治疗。这些人可能会使用基督教的词汇,但却抽离了这些词汇的真正意义。这些词汇,只是对人发挥一些心理作用,使他们开心,让他们感觉良好,教他们如何面对生活中的问题——「积极思想」(Positive Thinking)等等。这类方法现今十分流行。接下来在这个消极方面的讨论下,还有更具理性化的讲道类型,有思辨思维、哲学思想和各种思潮,尽量迎合现代人的不同需要,目的是要找到一篇「适合原子时代的人」的信息。

我认为,所有这些都是错误的,这不是站讲台的人的工作。为什么不是呢?因为世人就可以做到这些事,毫无特别之处。我把这些都放在「金银」的范围之内,那是世界要做的,世界也能够胜任。然而,这并非托付给我们的信息。我要申明一下,我不是说讲道的结果不能使人高兴。应该可以,因为,正如我强调的,讲道会影响全人。不过,所有因此而产生的影响和效果都是附带的,这些是所传讲的信息的结果或后果,而不是信息本身。

当我考虑讲章本身的实际构建的时候,我要一再表明,我们必须显示出讲道的适切性。然而,显示神的话语中信息的适切性,与时事专题讲道之间,有着天壤之别。时事应用应该是附带的、间接的,不是主要的。这一类事,社会上的伦理、哲学、社交、政治俱乐部和协会都能做到,但却不是传道人蒙召要做的事。

那么他们蒙召是要做什么呢?从积极的层面来看待彼得、约翰和那个瘸腿的人在圣殿美门的故事,能得到什么信息呢?就是「我所有的」。我没有别的,那也不是我的责任,不是我的事,我没有能力胜任那些事。但是「我所有的」,意思是我有一些东西,有一些东西是给了我的,已经托付给我了,我有一个使命——「把我所有的给你」。

使徒保罗是这样说的,「我当日所领受又传给你们的」。这就限定了信息或讲章的内容:传道人所领受的。保罗使用的另一个词——「使者」——非常清楚地表达了它的含义。使者所发布的,不是他自己的思想、意见或观点,也不是他自己的愿望。使者身份的本质,在于他「受差遣」去替别人说话。不论这个国家的政府体制怎样,他就是他的政府、总统、国王或皇帝的发言人,他不用推测和发表他自己的意见与看法。他仅仅是一个传递消息的人,这就是他的使命。他受委派做这件事,他也必司其职。

换句话说,讲章的内容在新约圣经中被称为「道」。「传道」、「传福音」或「神全备的旨意」,就是要解释圣经的信息与经文的意思。

这个信息是什么呢?就是「我所有的」,并且仅限于此。这就是我所领受的,是我所拥有的——「我所有的」。我已经领受了,这些已经交付予我了。我不能带着自己的想法和主意,我不会告诉别人我的考虑和推断:我只是把我所领受的传给他们。我领受了,再传给他们。我只是一个媒介、一个管道、一个工具,我就是一个代表。

福音性的讲道

因此,这就是核心信息。但是很显然,应该将其分成两个主要部份,我们应该清楚明白圣经里的这两个主要部份。第一部份可以称为救恩的信息(kerygma),这决定了福音讲道的内容。第二个部份是教导方面(didache),造就那些已信之人——成全圣徒。我们一定要大致做出这样一个划分,在准备讲章和信息的时候,这总应该是决定性的因素。

第一部份的救恩信息或福音讲道,我所指的是什么呢?在保罗的帖撒罗尼迦前书中,有两句经文可以说是非常完美的概述。保罗提醒帖撒罗尼迦人,他第一次来到他们中间向他们所传的是什么,教会正是因着这些得以在帖撒罗尼迦建立起来的。他说,「因为他们自己已经报明我们是怎样进到你们那里,你们是怎样离弃偶像,归向神,要服事那又真又活的神,等候祂儿子从天降临,就是祂从死里复活的,那位救我们脱离将来忿怒的耶稣」(帖前一9至10)。这是对福音信息的完美概述。

当保罗动身前往耶路撒冷之时,以弗所教会的长老来到附近的岸边与他见面,保罗跟他们道别的话又是一段很好的概述,使徒行传二十章里有精彩的描述。他提醒他们回想他自己讲道的特点,他的讲道和教导是「或在众人面前,或在各人家里」,「眼中流泪」。他讲的信息是什么呢?他说就是「当向神悔改,信靠我主耶稣基督」(17至21节)。这就是使徒对他自己的信息做出的概述。

为了我们自己,我们可以这样说:这种形式的讲道,首先宣告神的存在—–你们是怎样离弃偶像,归向神,要服事那又真又活的神。」名副其实的福音讲道应该以神开始,宣告祂的存在、能力与荣耀。这在新约圣经中随处可见。这就是保罗在雅典所做的——「你们所不认识而敬拜的,我现在告诉你们。」「神」!传讲神,将祂与偶像做对比,从而揭露偶像的空虚无聊以及一无是处。

这样反过来又推动了律法的传讲。神的属性带来神的律法——即神与世界和人的整体关系。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使人认罪、悔改。进而又能使他们信靠主耶稣作他们唯一的救主。这就是救恩的信息,也称为福音讲道。约翰福音三章16节将此完全表达了出来——「神爱世人,甚至将祂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祂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造就性的讲道

然而,还有另一个方面,即教导,「成全圣徒」。我还是要将它分为两个部份:较偏实践性的与教导性的。在此我不会细说,等到了对该主题的具体处理之时,我会详细阐述。不过基本上,我认为讲台上的人应该牢记这两个方面,并且把第二个方面再分成两部份——实践性的和教导性的。也就是说,每个讲道的人都起码应该有三种类型的讲道:福音性的讲道,一周至少要有一次;教导性、但较偏实践性的讲道,我通常在主日早上进行;更纯粹的教导性的讲道,我个人是放在周间晚上进行。

我要强调一下,这些划分不能过于死板。在传道人准备信息的时候,牢记这三个层次可以为他提供大致的引导——向非信徒讲道、向信徒讲实践性的讲道,和第三种更具教导性的讲道。

我们要以此为出发点,接下来看讲台上的人如何将圣经的整个信息与这些特定类型的讲道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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