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为何说不

第七章

质疑七:教会历史充满压迫与暴力

有史以来(某些人)常常利用基督教来进行人类所知道的最残暴、无情与愚蠢的暴行。历史例证不难记取:十字军、宗教裁判所、焚烧女巫、大屠杀—–我在基督教中看不到什么我认为值得拥有的东西。

——肯·沙伊,无神论者@1

基督教对人是一件恩物—–对人类也有积极的影响—–。今天生活在盛行基督教伦理思想环境里的人,大多数不知道我们欠拿撒勒人耶稣的有多少—–,世界上的美善与慈爱大都来自他那里。

——D·詹姆斯·甘迪,基督徒@2

韦恩·W·奥尔森永远是社交聚会里的动力。奥尔森是个身材高大父亲型的法官,他长着浅蓝色眼睛,一头白发。

他私下谈到自己在库克郡刑事法庭那些怪异的经验时常令听了的人捧腹大笑。他有敏捷的机智,惊人的酒量和旧式芝加哥市镇官员的亲热友善。

奥尔森是个平易近人但看去也很谨慎的法官。他特别喜欢他的名字见报,所以当我做《芝加哥论坛报》刑事法庭记者的时候,他常常漏点新闻给我。

有时下班后,我们会在他的会议室内休息,说笑话。偶尔我们到街下面顾客盈门的珍妮酒吧喝酒谈笑,在那里他喜欢向在座的人讲他当年上法学院时任波尔卡乐队鼓手半工半读的故事。他性格外向,忍耐不住孤独。

有一次他打电话到记者室,邀我出席一个婚礼。我到他的会议室去,看见一个笑嘻嘻的奥尔森在为一个戴着手拷的窃贼——他刚给他判了三年徒刑——和他怀了孕大腹便便的女朋友,主持即席婚礼,奥尔森立即要我作伴郎。

“对不起,”两分钟仪式过后,法警把新郎带走时,他笑着说,“没有蜜月。”

奥尔森是位审理例行毒品案件的刑事法官,没有权力另辟新的法律蹊径,至低限度不能有意如此。可是在1980年那个感恩节周末,奥尔森无意中牵涉进一件事,那在美国司法界是史无前例的。

在奥尔森开车离开法院,准备度安静的四天假期时,联邦调查局的一个工作组暗地进入他黝黑的会议室,安装了一个窃听器。联邦调查人员偷听一个在任法官的会议室,这在美国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如果奥尔森知道的话,他会将这种荣誉拱手让给别人。

被派到奥尔森法庭的检查官特伦斯·黑克实际上是个密探,他是代号叫做“灰衣贵族行动”的一个秘密政府调查组里的人。奥尔森休假后回法院工作,每逢有受监视的人物进入他的会议室,黑克就用秘密发报机将密码信息通知待在院外汽车里的一个调查局特工,然后由这个特工通知另外一个特工,启动窃听装置,进行偷听工作。@3

他们总共录取了二百五十个小时的谈话,这些谈话证实了政府的怀疑,原来这位法官过的是双重生活。那个讨人喜欢随遇而安的法官——郡法院内众望所归的前辈,原来是个极度贪污的官吏,他肆无忌惮从事勒索,把公正卖给最肯出钱的人。

录音带记录了奥尔森向律师收取回佣,无时无地不在歪曲司法公正。有一次人们听到他说,“我爱那些喜欢钱的人,因为那样你就能确实知道你站在什么地方。”@4事实上,装置窃听器后没出几天,特工们惊愕地听到奥尔森和一位刁滑的律师安排了一宗毒品勾当:

奥尔森:我是个硬币收藏家。

律师:两个(两百元)够了吗,法官?那天我经手了七百六十五个(元)。

奥尔森:我跟某人做了一场交易,不过我宁愿交给你做,你做的比他好。

律师:我给你一对(两百元),如果不够,你告诉我。不管那场交易如何—–

奥尔森:我喜欢那个把他所赚的一半给我的家伙。只因为有些天我什么也拿不到。叫一个家伙来这里而拿不到东西真丢人。@5

这个惊人的新闻爆发时我已离开《论坛报》去编另一份报纸。奥尔森被控五十五项受贿、勒索、骗诈罪。我摇头,他欺骗了我,还有他的同事们和公众那么多年。我被出卖,他随便践踏他发誓维护的法律令我愤怒。世事如此难测和反覆,叫人难以置信——过去威严地执掌别人命运的法官,如今被人判处了十二年有期徒刑。

而且进监狱的不只他一个人,几十个别的刁滑法官和律师全都在“灰衣贵族行动”的网罗中鎯铛入狱。这是在库克郡司法机构最成功的一次调查,所引起的问题,也可引用到基督信仰的讨论。

腐败到核心?

“灰衣贵族行动”进行期间,出现的一个问题是:编写芝加哥历史时,韦恩·奥尔森与其他腐败司法人员的罪行,是不是只能算白璧之瑕,整个司法制度仍是诚信可靠的?换句话说,处理刑事的司法机构基本上大公无私,未受污染,法官中饱私囊只是难得一见的瑕疵。

或者说,奥尔森和他的密友们是普遍且有系统的腐化的代表,库克郡司法系统已经腐蚀到核心?是不是那种敲诈勒索和徇私舞弊已深入内层,奥尔森案只是个窗口,从那里能看到当地司法的普遍黑暗?

同样的问题也可以问到基督教身上。基督徒倾向于认为,多少个世纪来教会滥用职权与暴力的事例,只是局部的负面的异常现象。可是批评教会的人则认为,十字军、宗教裁判所、塞勒姆女巫审判之类的拙劣行为,足以证明基督教因为渴求权力,强迫他人接受教会意志,已彻底腐蚀——为了得到权力甚至使用暴力与剥削。近代史上最出名的无神论者罗素认为这是难以避免的:

只要说某人说的话是绝对真理,就有一群专家来替他的话作诠释,这些专家必会竞取权力,因为他们握有真理的钥匙。犹如其他特权阶级,他们运用他们的权力为自己图利—–不得不反对所有的知识和道德上的进步。@6

以耶稣之名进行的暴行,成了基督教的反对者的口实。诺贝尔得奖者物理学家司提芬·温伯格(Steven Weinberg)说,“不管有没有宗教,总有好人做好事,坏人做坏事。如要好人做坏事,要有宗教才行。”@7

教会滥用职权促使肯·沙伊(Ken Schei)创立一个看似矛盾的叫做“无神论者拥护耶稣’的机构,赞同耶稣的“爱的信息”,但不拥护祂为神,也不拥护教会这种组织。

查尔斯·坦布尔顿对教会所作所为的不满,可以在我们的谈话和他的著作中见到。他虽然承认教会这个有组织的宗教,作过“无可衡量的好事,”但他也控诉教会很少尽其所能。太多的时候只有负面影响—–多少世纪来,在每个大洲上,基督徒(和平的君的门徒)是斗争的成因,也卷入斗争中。@8“比如说,他把中世纪的教会比作“恐怖组织。’”@9

他的评估根据的是历史事实吗?基督徒能替十字军的流血战争和宗教裁判所的残忍迫害辩护吗?这些暴力与剥削事件可以代表教会一贯的行为模式,以致寻求神的人对有组织的宗教望而生畏吗?

这都是麻烦问题,但幸运的是我无须走多远就能得到答案。我住在芝加哥郊区时,一个著名的基督教史学家住在离我住处车程不到一小时的地方。

访问七:约翰·D·伍德布里奇(John.D.Woodbridge)哲学博士

精通两国语言的伍德布里奇在密西根州立大学取得史学硕士学位以后,到法国图卢兹大学取得博士学位。他得到富尔布赖特心奖金,并从国家人文基金会和美国学府评议会取得助学金,在若干非基督教大学任教,包括巴黎法国大学研究院宗教部,现任伊利诺州鹿宛圣三一福音神学院的研究教授。

伍德布里奇写过不少历史著作,包括专题著作如约翰霍布金斯大学出版社印行的《法国大革命前期叛乱》和比较通俗的书如《基督教会伟人传》,《何只征服者》与《基督的大使》。他还出版过一些神学与圣经研究著作。此外他出任过《今日基督教》月刊高级编辑两年。

伍德布里奇是美国与法国几个主要历史学会的会员,包括美国天主教历史学会,美国教会史学社,美国十八世纪研究会、法国十七世纪研究学会与法国近代与当代史研究会。

我和伍德布里奇在他的传统荷兰殖民地时期房舍见面时,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后来我才想起他长得很像演员彼得·博伊尔(Peter Boyle)。这位五十九岁有三个子女的父亲头已微秃,穿着一件白色渔网状毛衣套在蓝色衬衣上。我们在餐厅餐桌上面对面坐着,餐桌上满布文件,他在利用神学院给教授的休假年完成一本书的写作。

我们无法很轻松地开始我们的谈话,讨论的题目使我们轻松不下来。我们的访问早于教宗若望保罗二世为天主教过去的所为向世人公开认错几个月,他为罗马天主教会两千年来所犯或所默认的罪恶请求神的饶恕。@10不过教宗以前就已认过罪,我抽出他那次表示歉意的剪报,并在提出第一个质问时就指着这份剪报。

承认教会罪恶

“早在1994年,”我开始,“教宗若望保罗二世号召教会承认历史的阴暗面’。他说,“对以信仰名义所犯的许多形式的暴力事件——诸如宗教战争、宗教裁判所的审讯与其他对人权的侵犯,我们怎能缄默不言呢?’@11教会怎能在这些世纪中,故意对这些滥用权力的事熟视无睹呢?”

伍德布里奇倾听时,两肘放在桌子上,双手交叉在他前面。他把我的问题斟酌了片刻才回应。

“我认为教宗的声明很勇敢,”他回答。“因为他承认罗马天主教会掩饰了一些以基督之名所作的事,而这些事显然给一般批评基督教的人提供了弹药。

“不过我要赶快补充,使用“教会’这个表现形式时,要特别小心,因为它给人的印象是基督教只有一个代表机构。我要在组成“教会’的人,也就是听大牧人声音的羊群成为真正基督徒的人,和作为机构的教会之间,划一条清楚的分界线”。他强调“教会”这个词是多数,不是单数。

“显然,”他补充说,“在有形的教会里有许许多多真正的基督徒,但是只因为一个人是教会的一员并不一定意味着他或她是耶稣的信徒。有些人是文化基督徒,而不是真正的基督徒。”

我满腹狐疑地眯着眼睛看他。“这不有点像二十一世纪的修正主义了吗?”我问。“我们回顾过去,可以轻描淡写地说,所有以基督教名义犯的暴行,实际上都是那些嘴里说是基督徒其实不是的人所犯的。这并不很方便脱出困局了吗。”

“噢,不是。这个区别并非始于今日,”他坚持地说,“事实上,可以推溯到耶稣本人。”他伸手去拿藏在一些零散文件下面的圣经,从《马太福音》里念出耶稣的话:

“凡称呼我主啊、主啊的人,不能都进天国;惟独遵行我天父旨意的人,才能进去。当那日必有许多人对我说:“主啊!主啊!我们不是奉你的名传道,奉你的名赶鬼,奉你的名行许多异能吗?’我就明明的告诉他们说:“我从来不认识你们,你们这些作恶的人,离开我去吧。’”@12

伍德布里奇从书上抬起头来说,“耶稣在两千年前就谈到这个区别了。多少世纪以来,一定有许多事奉他的名而作,却没有遵依他的教导。

“例如希特勒就曾把他的运动说成是基督的,但显然他做的与耶稣所教导的风马牛不相及。神学家卡尔·巴特在德国讲演,有人叫他先呼“嗨尔希特勒!’他回答,很难在讲解登山宝训前高呼“嗨尔希特勒!”二者根本格格不入。所以如果我们接受这个区别,我们就可以更确切地分析一些归在基督教头上的事。”

我仍然有点犹豫不决。“你是说有人在历史上做了坏事,这坏事不可能是真正的基督徒做的?”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样说的,”伍德布里奇回答。“圣经讲得很清楚,由于人的罪性,我们还在做基督徒不应该做的事。我们在世上并非十全十美。不幸的是,历史上有些坏事真可能是基督徒做的。这样的事发生时,他们做的完全和耶稣的教导相反。

“同时我们应该认识到,总有少数人看见教会滥用职权会大声疾呼反对。例如今天早晨我刚在报上看到,西班牙殖民统治拉丁美洲期间,有些罗马天主教徒发现有人以基督之名,对土著民族在经济上加以剥削,感到惊骇。他们说,“不行,你们不能这样做!’这些基督徒干冒大不韪愿意发言反对国家或教会滥用职权。”

“让我们回到教宗的声明,”我说,“在历史上这个时刻忏悔教会过去的罪行合适吗?”

“是的,承认基督徒过去做的一些事是罪恶是完全合适的。圣经叫我们为罪忏悔。忏悔应该是基督徒的标志——愿意承认过失,寻求饶恕,不断革新。其实做这件事的不只是教宗。在南方浸信会大会上,有人提议承认早期南方浸信会在奴隶问题犯的严重错误。几年前加拿大一个路德教团体为马丁·路德著作中的反犹主义向犹太人道歉。”

“你是史学家,你能明白为什么怀疑派要抓住教会过去的行为来反对基督教,或攻击基督教信仰吗?”

“噢,这个我明白,”他回答。“不幸的是,历史上有些事使某些人对基督教采取了冷嘲热讽的态度。同时有些人,对基督教会做过的事或是没有去做的事怀有成见。有些批评家攻击文化基督徒,没有认识到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基督徒。

“几世纪以来,这都是我们的问题。伏尔泰是基督教的主要批评者,但他在英国遇到贵格教派和长老会的基督教徒以后,对他们的信仰深为叹服。所以说,有些基督教的组织形式,令人远避;而基督徒信心的真正表现,在非基督徒心目中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我有了这一点背景,决定回溯到基督教的创始时期,然后跟着历史前进,探讨那些归给基督教头上的一些令人不安的插曲。

基督教何以传布神速

史学家长久以来,对基督教在罗马帝国境内,虽受到残暴迫害,却能迅速发展的事感到惊异,并在理论上加以研究。我请伍德布里奇对由无神论者转信基督教的帕特里克、格利姆的评论加以品评:

史学家说,基督教发展迅速的部分原因,是早期的基督徒为人十分可爱。基督徒所表现的慈爱和他们对穷人与被践踏的人的服务,吸引了新的归正者。”有位史学家说。基督徒的爱心令人们吃惊。@13

伍德布里奇在回应中点头。“是的,我认为格利姆对基督教迅速传布的分析是正确的,”他说。“教父特图良在二世纪结束时写道,”我们昨天才存在,可是我们已经布满你们的城市、岛屿、宫殿、元老院和广场,我们只把庙寺留给你们。所以在一百五十年内基督教传布得非常、非常迅速。

“正如格利姆所说,基督教能迅速发展的一个解释,是许多基督徒不仅照顾他们自己,也照顾邻人、穷人、寡妇、内心受到伤害的人,他们基本上很有爱心。他们同情儿童,儿童常常受到罗马人和希腊人非常冷淡的对待,尤其是女婴。基督徒的生活方式遵循基督的教导,所以早期基督徒不怕说,“学我们,我们学基督。”

伍德布里奇说到这里,有点不安地补充道:“不幸的是在今天教会中,有时人们会说“不要看我们,要看基督,因为我们担心自己的行为受不住严格审查。但许多早期基督徒就不是这样,他们的言行是一致的。”

伍德布里奇抽出一张纸。“我们也可以从几个非基督徒作家中,取得一些基督教何以发展得如此迅速的卓见,”他说着高声读出二世纪希腊讽刺家与基督教批评人卢奇安(Lucian)的观察:

这些误入歧途的生物,一开始就相信他们有永生,这就说明了他们何以轻视死亡,视死如归;在他们的原始规章下,他们从归主时开始,大家都是兄弟,否定希腊的众神,崇拜钉在十字架上的那位圣者,并遵照他的律例生活。所有这些他们都凭信心接受,他们因此轻视世上财物,视之为公有财产。@14

“这番话证实基督徒彼此友爱如兄弟和凡物公用的事实。加在这上面的是另外一个重要因素,他提到:基督徒认为死就是和基督同在。殉道者游斯丁在《第一护教书》中说,”你可以杀我们的身体,但是伤害不到我们。’@15我们大多数人认为,被杀死是最大的伤害,不过按照他们的观点,身体被杀算不了什么大事。正如保罗所说,因我活着就是基督,我死了就有益处。’@16

“所以当你想到早期基督徒对信仰无畏的献身,愿意以身殉教见证基督真理,他们卑微而富同情心的生活方式,互相照顾,并照顾社会上无助、受伤、和被剥夺了权利的人,他们的恒切祈祷,他们的被圣灵充满满有能力,你就能了解何以基督教信仰能传布得那样快。”

“最后,”我问,“基督教被罗马人采用为国教,是好还是不好?”

“从一方面说,迫害得以告终,当然是件好事,”伍德布里奇笑着说。“但在教会与国家关系密切之后,教会开始利用国家作为迫害他人的工具,那就成为极坏之事。而且世俗化进入了教会。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

“传闻,康士坦丁答应,假如你愿意做基督徒,就能得到一件漂亮的长袍和几枚金币。这可不是作基督徒的好理由。所以大门就给嘴里赞成基督教实际上不信耶稣的人敞开了。”

“换句话说,多了文化基督徒,少了真正的耶稣信徒?”“正是这样,”他说。

关于早期基督教的基本情况既已说明,我翻开我的问题名单,开始集中注意力到基督教历史上的四大污点——十字军、宗教裁判所、撒勒姆女巫审判,传教士的滥权,也是在我是怀疑主义者时,最困扰我的问题,毫无问题,这是一张令人不快也不干净的名单。

罪恶一:十字军

“让我们跨前一步,”我对伍德布里奇说,“基督教十字军有两个世纪想把穆斯林从圣地驱逐出去。”我打开一本历史书,翻到我要找的那一段话。“这里有一段可怕的记载,描述第一次十字军怎样进入耶路撒冷,”我说着向伍德布里奇念了一个目击者的报告:

我们的部下有些割了敌人的头,有的用箭射敌人,从城楼上掉下来,还有人把他们丢到火焰里多受一点痛苦—–你得在死尸和马匹之间择路而行。但是和所罗门殿发生的事情比起来,这些都是小事—–。在那里,你乘马得从高及膝部和马缰的血流里走过。那真是神的公正而光荣的审判,这地方应该充满不信基督者的血,圣地受他们的亵渎实在太久了。@17

我厌恶地砰的一声把书合上,瞪着眼看伍德布里奇,用充满讽刺的语调问他:“你同意十字军是“公正而光荣的’吗?”

伍德布里奇噘起他的嘴唇。“这样的杀戮当然令人憎恨,无可忍受,”他坚定地说。“事情发生了吗?是的,发生了。想起来让人心痛吗?是的,让人心痛。我并不想原谅它,也不想作什么合理的解释。可是你的问题——十字军公正不公正——需要一个是或不是的回答,我认为多提供一点有关情况,比较有用。”

我在椅子上坐好。“请吧,”我说。

“教皇乌尔班二世1095年发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他作过一次出名的讲道,群众回应时高呼,“上帝的旨意!’”伍德布里奇开始说。“十字军东征继续进行,直到1291年基督教在圣地的最后一个要塞陷落,那时一个叫做阿卡的小镇又被穆斯林占领。耶路撒冷是在1187年再度落入穆斯林手里的。

“教皇于是号召贵族等人去圣地把耶路撒冷从穆斯林手里夺回来,穆斯林被认为是基督的仇敌。我们若能设身处地想,我们就能了解那些早期十字军何以会认为是在给基督做彪炳千古的事业。如果你研究实际的情况,你就会深深地感到难过。事实上,在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时,参加者并没有到达圣地。他们只到了康士坦丁堡,把它抢到手,在那里建立了自己的王国。其后发生过大量流血战争。西方基督徒惨杀东方基督徒。

“除了暴力以外,另外一个重大问题是参加者中有些人的动机。教皇英诺森三世曾训令人民,参加十字军就能得救;找人替他们出征,也能得救。这个建议显然歪曲了真正的基督教义,把圣经的教导当做儿戏,无论如何也不符合历史上基督教的信念。

“穆斯林夺回耶路撒冷之后,对十字军动机的评估,更加困难。后来一些十字军东征,牵涉到基督徒到圣地去拯救处于绝境的基督徒。但是总的说来,不管每人的用意如何,说句公道话,十字军的贪婪和屠杀,给基督教形成一大污点,形象十分丑陋。

“而且这不只是二十一世纪自由主义者的观点,在十三世纪初叶就有若干基督徒表达了同样的意见。十字军理想破灭的一个原因,是由于十字军对真理作了破天荒的歪曲。历任教皇在后来几个世纪内试图发动十字军,但是他们得不到政治上和民众的支持。基督教的理想和十字军所作所为的报导,其间有天壤之别,因而大家对新的十字军远征丧失了兴趣和热心。

“这就回到我们所说的假基督之名做的事,和真正代表耶稣教导的事之间的区别。你把耶稣教导的和十字军东征的屠杀放在一起来看,——实在没有方法给十字军找出道理。”

我问他,“有个非基督徒,说十字军东征证明基督徒想压迫别人,和别人同样残暴,你对这个说法有什么意见?”

伍德布里奇沉思片刻才回答。“我要说这种说法,单从十字军的角度来看,不无道理,”他开始说。“有些人假基督之名作了他们决不应该做的事。但我要指出,不是每件假基督之名做的事,就事论事,都应该算在基督教的账上。

“不过我不想避开十字军东征期间出现过许多可怕的事。他们应该忏悔,因为那些事,完全违反了十字军以为他们在追随的耶稣的教导。重要的是,要记住在这里出了毛病的不是耶稣的教导,而是某些人的行动,那些人无论为了什么理由,大大乖离了耶稣明白清楚的教导:要我们爱我们的敌人。这个原则是主张“正义战争’时必须考虑的。

“在反对伪善和残暴上,没有人比耶稣更能直言无隐了。因之,如果批评家认为十字军的种种行为应该被谴责为伪善和残暴——基督一定站在他们一边,会得到他的首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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