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回首百年殉道血

(六)殉道

8月2日下午来师母的厨子,逃来告诉他们太谷全体宣教士遇害的消息。两天后,费起鹤也证实,他的妹夫刘成隆老师一家,也与宣教士们一起遇害。翌晨有更可怕的消息,数百拳民从太谷来的,已抵达东城门外的村庄。于是贾牧师将一些钱财分给各仆人,请他们尽快逃走。也嘱留在宣教站的信徒们,回家坚守主道,不要因他们而丧生。惟独李愚*(LiYu),绰号黑狗,他原是文医生的医药助手,坚持不肯离开。因为他在城内有很多熟人,和官府也常有来往。自宣教士被围困在宣教站内,对外的一切跑腿、购买食物和必需品,都是他一人承担。另外是男校老师费起鹤,他不过二十多岁,像李愚一样,朝夕不离他们,并且常常逗三个小孩子玩耍。但他是有家室的人,故他们再三劝他离开。贾牧师、艾师母、罗师母和艾姑娘,分别请他送信给远方亲友。临别时,艾师母含泪对他说:「愿主保存你的性命,好让你能把我们的故事,告诉别人。」他是个明白人,虽然心如刀割,但知道有一份必须承担的道义责任,要他活下去!

各人走后,县令召李愚到衙门,命令他缴上宣教士的武器。但李愚以宣教士需要自卫为理由拒绝。县令大怒,便定李愚不敬之罪,先打三百板,并把他下狱监禁。同时他带兵到宣教站,下令宣教士缴械,答应他会负责他们安全,和派兵护送他们到沿海去。对他们来说,那时已没有选择之余地了。三天后,费起鹤再回来。因为外面流言,说他拿了宣教士许多钱走了,并且也放弃了信仰。他回来要归还所托的事,并证实没有放弃信仰。事实上,他实在是舍不得离开他们!

他们从谣言中,知道中外军队在北京和天津开战,但不知真正的实情。在他们朝夕盼望中,有两位教会信徒张先生*(Chang)和田先生*(Tien),冒险回到宣教站帮助他们,给他们很大安慰。8月12日,新任知府徐继孺上任,他是巡抚毓贤的人。翌日,便质问县令:「为何全山西省洋人,皆已灭绝,独汾州仍有洋人?」县令答道:「因洋人均是善人,且在吾人中安居乐业。」知府大大不悦,拂袖而去,随即派人通知宣教士,预备护送他们前往天津。但因艾师母即将临盆,不宜上路,请县令延期。可是,知府徐继孺却老羞成怒,8月14日下令,如明天不起行,也要派官兵来强迫他们离开。

翌日天未亮前,贾牧师暗地里把费起鹤拉到一边,把一些钱和一块蓝布交给他。那小布约3吋长、2吋宽,上面写着英文字:「此人诚实可靠,他会告诉你有关我们的不幸遭遇。贾牧师绝笔8月13日」。然后郑重地对他说:「请你答允我,如果途中遇到危险,你要设法逃生。如果你能到达天津的话,遇到任何洋兵,交给他们看,他们会带你见美国官员。」

黎明,大队军兵和骑兵来到福音堂,两辆有蓬盖的马车载乘客,另外有两架无蓬的装行李。艾牧师夫妇一家四口和罗师母在前,贾牧师一家三口、罗牧师和艾姑娘随后,张、田两信徒在行李车,费起鹤准备骑着罗牧师送他的白马,跟着押后。那知费起鹤牵马出来,立刻被领队军官抢去,无法争辩,只好与艾牧师同车。在车上,艾牧师坐在驾车的车伕旁,中间一行是两位师母,最后一行是两位女孩子与费起鹤。前前后后都是护送的骑兵,两旁则是步行的官兵,团团围住。路旁则满是万人空巷看热闹的群众!

大概走了半天,费起鹤听到护送军兵的对话,预谋途中起事杀害洋人。想到不是拳民,而是落在官兵手中,全体成了瓮中捉鳖。正在百感交集中,回想艾师母含泪的嘱咐,早上贾牧师最后的叮咛,和罗牧师赠马时的话。想到自己死不足惜,但身负重任。又想到狱中与李愚话别时,他也知此行定有图谋,教他如何逃走。刹时他省悟过来,悄悄地溜下车。护送官兵见他衣冠楚楚,也就各自在他身上打主意,这个抢钱,那个抢鞋,一个抢表,一个抢帽,一下子,费起鹤被洗劫一空。车继续往前行,望着他们的背影,他无奈地从路旁溜走了。

不到半里外(注五),他听见了一响枪声,随着呐喊之声四起,杀啊!杀啊!杀啊!望着晴空万里,他悲痛无助地问:「掌管天上地下的主!怎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作恶的人,谋害这些无辜的男、女和孩童呢?」

(注五)按英文文献所载,他们遇害的地方是离汾州约七英里之南开社(Nan Kai Shih),与《义和团大辞典》第225页所载,<汾阳教案》中所提之地名完全吻合。

殉道时,贾牧师52岁,贾师母45岁,女儿贾爱花7岁,艾牧师35岁,艾师母30岁,三女艾洗礼5岁,幼女艾儿喜3岁,共七人,并有艾师母腹中将近临盆的胎儿。与他们同时殉道的,还有三位从外地来贾家作客的罗牧师夫妇及艾姑娘(详见第六章第十节),以及张先生和田先生两位汾州教会信徒。李愚和费起鹤生还,留下来告诉我们宣教士遇害的经过。(1900年9月1日,费起鹤逃抵天津,把贾牧师之蓝布交出作证,报导他们全体遇害之经过。)

(七)中国教会历史的记载

据《庚子教会受难记》中之<美国公理会在山西遇难记畧>所载:

「在汾州府,则有贾牧师、贾师母并一小孩,艾牧师、艾师母并二小孩,均于七月十二日被害。初时由地方官保护,继奉毓贤之命杀害,故其受难较迟。

汾州府播道人,除美国公理会之外,又有内地会西教士三人,亦同时被害。当山西各处闹教之时,汾州府教士等,深得地方官之保护,幸免于难。忽于七月十一日,接到汾州府尊谕单,命诸教士速即收拾行李起程,谓当派兵二十名,沿途护送上天津。当时汾阳县官,颇有哀矜之心,代求知府,从缓起程,以某西妇怀孕将产为词。府官因迫于毓贤严令,不肯再留,遂于十二日起程。行至离城二十里之遥,突有在途埋伏之官兵,群起鼓噪,将西人拉下车辆,尽杀之。」

在1930年3月出版之《华北公理会月刊》第四卷第三期北平特号,内载有作者邓文儒所写之<汾州教会庚子被难记>,全文如下:

「满清光绪八至十五年间(即1882至1889年),美国教士冕得禄(笔者按:Martin Luther Stimson)及唐德(笔者按:Charles D.Tenney)二君(六),先后莅晋,身服华装,游行汾太平介各地,因华语欠通,只藉赠送圣书,播扬真理,渐设教堂于汾州。(笔者按:照公理会差会之纪录,汾州宣教站始于1886年。)

(注六)根据The Oberlin Band:The Christian Mlission in Shanxi,1882-1900一书之第20和30页,记载在1883年春,Stimson和Tenney二人用两周时间,从太原府沿汾河南行,直到汾州,受到汾州人友谊的款待。Tenney在1883年4月4日,便给差会写下到汾州的报告。

十六至二十一年间(即1890至1895年),有贾侍理(Charles Wesley Price)艾渥德(Ernest Richmond Atwater)二君,与文阿德医生(Irenaeus J.Atwood),相继来汾,传道化医。彼时人咸以岛夷视之,以洋鬼子三字称之。然因他教徒(笔者按:指天主教徒)举动蛮横,恃势凌人之影响,各界人士,久蓄恨恶洋教之心。故有以赠书传教为善买人心,实谋吞并中国、并摘心挖眼、置毒药于井等等骇人听闻之谣传。

二十二至二十六年间(即1896至1900年),谣传尤甚,人民仇教之心,日深一日。不意于二十六年四月初旬(即1900年5月初),义和团由洪洞县传至汾州,凡十岁以上,二十岁以下,不论男女,凡能熟习其术者,端立闭目,口诵『弟子奉请,三霄圣母,唐僧沙僧,八戒悟空』之句,霎时拳脚乱舞,挥刀弄捧,口中喃喃作杀洋鬼子语,一若有神鬼附体者。四月下旬,有旅客某甲,行经城东十里之潴城村,因天气炎热,歇于村外井旁,以待汲水者至,冀可饮水止渴。突有该村练习妖术一农夫,大声呐喊曰:快来看,二洋子往井里投毒药了!登时同习妖术之男女各二人,男者自称为义和团,女者自称为红灯罩,各持铁锹棍棒!直扑井旁!状甚凶横!向某甲曰:尔到此何干,是洋人所住往井里投毒药者乎?某甲答以待水止渴,且不是洋教,匪等不容分诉,并谓此等害人之洋奴报应矣。即上前以木铁乱殴,某甲无辜,遂死于非命!当时知汾阳县事之沈士林公,秉性刚直,见识颇真,闻此凶耗!即带差前往,匪等仍扬扬得意,自号神兵,卒被逮捕,从重责罚。遂出告示云:

『查义和团,本为邪教支流,由他省蔓延三晋,妖术惑众,残害无辜。昨日城东潴城村,有自命义和团红灯罩男女匪徒,击毙行人!兑暴已极,若不早为惩办,无以镇邪恶而儆效尤。除将该匪等从重笞责外,男匪某某等,枷号示众,女匪某某等,交夫家领回,严加管束,毋违特示。』

自始妖氛遂息,沈公复出示,保护教堂,全境渐告安谧。正在风平浪静之际,倏尔祸星东来!即鲁抚毓贤,因纵匪仇教,诚恐惹起外交,遂调晋省。彼时正值天旱,该抚履任未久,凡有教堂诸邑,遍贴告示云:

『晋省久旱不雨,皆因洋人借教煽惑,劝人勿敬鬼神,大干上天之怒,兹有神兵将降,歼灭异教!凡尔人民,皆当同心起义,以助天助云云。』

当时虽有若是之布告,然汾州方面,因有公正严属县令,匪徒俱敛迹,尚未敢滋事。不幸于六月初旬(即阳历7月初),毓贤特委徐继孺充任汾州府知府。秘授尽戮洋人及华信徒之机宜。徐某接任后,即邀县令,商议杀戮方策!沈公云:『抚台之命,自应遵行,惟闻各省洋人,被杀已多!外洋各国,必以重兵合力来攻。依卑职之见,莫若遣派差役,驻守教堂四周,名谓保护,实则监视,若我国胜,彼时即杀之,以符抚台之命,若洋兵胜,吾侪可得保护洋人安全之功。』徐某闻所建言,欣然从之,沈公遂照所议执行。

时有邑绅吕振山者充团勇管带,行为卑鄙,奸巧异常,贪黩无厌,声名狼藉,久为邑人所唾弃。彼因知西人所处之环境,即向西人进言曰:毓抚台密令徐知府杀戮汝等!徐因与我相知有素,约我商议,我即代汝等求情,已蒙照准。复因预防匪徒扰害,已饬县令派役驻守,汝等可高枕无忧矣。

西人误信其言,视为救命恩友,遂各出其金洋、金表、钻戒、狐裘、貂皮,诸珍物以酬之。初不知吕某人面兽心也。彼乃一面欺哄西人,冀得其财物,一面献计于徐某曰:『今府尊受抚台歼灭洋人重要使命,若迟迟不行,必误公为通洋,若急杀之,又恐洋兵战胜,咎归府尊,卑职思得一策,尽在府尊取决。城东三十里有村名南开社者,可派多人装作义和团,各持刀剑,伏于东高粮田内,卑职带领团丁,以护送洋人抵津为名,行经该处,以枪声为暗号,伏兵四出截杀之!南开社者,洋人之罪难以开赦也,义和团神兵也,借该地杀戮之,正所宜耳。若我国军胜,在抚台方面,即不担达命之咎,若洋兵胜,即将杀戮之咎,归之义和团。』徐某嘉其计,遂许之。县令沈公,闻而力谏,徐某拒之不纳,沈公退而叹曰,国家将亡矣。

卒于七月十二日,美教士贾侍理夫妇及女公子爱花,艾渥德夫妇及女公子洗礼、儿喜,丹麦教士罗德登夫妇,美国艾教士,在南开社村,同时殉难。县令沈公,终被徐某弹劾卸任,临行遂作诗叹曰:

无端妖孽遍汾州,(指义和团)

力挽狂澜挹注流,(沈公自指)

适从何来徐孺子,(指徐继孺)

不堪已极吕温侯;(指吕振山)

白彪岭峻迷朝雾,(城西北数十里之岭)

铁凤城高起暮愁,(汾州城垣上有铁凤)

惟有西河卜子夏,(西河汾州古名)

派分洙泗水长流。(引孔门派以较之)

次年二十七年(即1901年)文公阿德,在孝义县访得逃犯吕振山,当即报县捕拏,解送太原,判决永远监禁。民元(即1911年)兵变,吕某越狱返,亲籍诣教堂,认罪求饶,教中领袖,本基督之型,不究既往,不数月,吕某遂病殁矣。

当西人殉难之日,同行之华人费起鹤君,尚得虎口余生。其余之华信徒,有被威迫反教者,有用重刑拷打者,有被收入监狱者。嗣得官府出示保护,诸人方脱危境。迨文公阿德,随美钦使返华,办理教案,事毕之后,满清政府降旨,在西人殉难处,立碑旌烈焉。」

(八)中国历史的记载

据《义和团大辞典》中作者温应州写的<汾阳教案>:

「山西汾阳县城内有一耶稣会教堂,由美国人艾牧师主持。1900年6月,该县乡下已有义和拳之活动。对此,汾阳官吏分为两派,汾州知府徐继孺主张放手,汾阳知县沈士林主张镇压。8月3日,徐继孺接到山西巡抚毓贤的信,要他把外国人杀掉。徐将此事告知沈士林,遭到反对。主办乡团的绅士吕振山得知此事后,请求徐继孺委他此任,于是,徐继孺向他面授了机宜。吕振山于当天找到艾牧师,说他愿护送外国人出境。第二天,吕振山雇了12辆大车,装上12个外国人的行李,以护送教士回国为名,暗中使勇丁扮成团民(一说为义和团),在该县南开社地方,将外国人全部杀死,仅有教民费其(起)鹤逃走。1901年2月,清廷下令逮捕徐继孺、吕振山,但两人均远逃他乡。1901年,在山西庚子『小赔款』内赔款结案。」

又据《义和团大辞典》中作者张思所载:

「徐继孺,清政府官员,义和团运动时期为山西汾州府知府。1900年8月6日,他佯称保送当地外国教士出境,暗中差人在文水县杀害外国传教士男女老幼10人。清廷于1901年4月29日和8月19日先后按《辛丑条约》惩办官员上谕,将徐革职,定为斩监候罪名,贷其一死,发往极边充军,永不释回。」

又据《西行回銮始末记》,于辛丑年二月十二日(即1901年3月31日),驻京各国钦使绩请惩办罪首照会一通又清单二件,其中<查明确犯重罪应行严惩各员清单>之记载:

「汾州府徐继孺,明许保送泰西教士出境,暗使人于七月十二日(即阳历8月6日),在文水县戕害罗教士等男女老幼十名。应革职,斩监候,如贷其一死,极轻当发往极边,永不释回。」

又在《义和团档案史料》中记载,光绪二十七年三月十一日(即1901年4月29日)上谕判决:

「汾州府知府徐继孺,革职发往极边,永不释回。」

清廷继续与联军交涉之下,又在《义和团档案史料》中记载,光绪二十七年七月初六日(即1901年8月19日)再加发上谕判决:

「山西汾州府知府徐继孺,着定为斩监候罪名,贷其一死,发往极边充军,永不释回。」

又按《义和团史料》下册有《徐悔斋集》之く上署山西藩台许自清撤任禀>,即徐继孺自己自罪呈上之辞职信:

「敬禀者,卑职窃查本年自中外开衅以来,叠奉宪谕,遵旨将驻华传教洋人驱遣回国,并妥为护送等因,节经遵照在案。汾郡洋人三名及男女大小口七名,据汾阳沈令于七月二十二日(即1900年8月16日)禀报护送回国及出境日期。旋于二十四日禀报,护送洋人行至中途,被拳民杀死各缘由。伏查此案虽经沈令办理,而事前实系与卑府密商,意见相同。当是时邻境州县拳教相仇,教士教民之被戕者,无日无之,诚恐该洋人久居府城,致遭不测,是以遵照前因护送出境;而中途被戕一节,实属意料所不到,又为防范所不及。现值和局开议,恐有室碍,应请以保护不力,将卑府先行撤任,听候惩处,以免外人借口。不胜悚息待命之至,肃此具禀。十月二十日(即1900年12月11日)」

再据外务部档案,光绪二十八年正月二十五日(即1902年3月4日),「山西省巡抚岑春煊为查明上年各教士被害情形及抄送清摺等事咨呈全权大臣」一文中,「附件一」有山西洋务局查明纪教士

(注七)呈报在晋被害教士各案实情清摺:

「纪教士呈称,在汾州爱(即艾氏)、贾两教士并眷口共六人,又介休县罗、爱(即艾氏)两教士在汾州一并被害,财物被知州搬去。并称汾州府尊明言护送教士出险,不料送至半途,即暗着兵丁,扮作拳匪,统行杀害等因。查汾州府被害教士并眷属十人均已殡葬如礼,送往太谷县新造洋坟安葬。该前署知府徐继孺先因潜离任所,蒙前部院锡奏参革职,嗣复奉旨定为斩监候罪名,贷其一死,发往极边,永不释回。俟缉获之日起解。其动手杀教之兵丁武朝庚、吕秉钺皆山东人,先期在逃,迭经严饬原籍及各地方官设法缉拿,应俟获日另结。」

又按上述山西省巡抚岑春煊呈文中,「附件三」有拳首正法之记录:

(注七)纪教士即纪正纲教士(Mr.Martin L.Griffith),内地会代表之一,他把各地宣教士遇害之情形,上呈山西省巡抚岑春煊查察。经岑春煊查覆后,在1902年3月4日,他上呈全权大臣一文中,内载:「本司道清理通省教案,将该教士所禀各节,饬据各属印委查覆,各教士受害情形大致亦尚相符,惟拳匪姓名及地方官仇教情形不无歧异之处。」

「文水县有拳首唐佐山(系张贴六合团匪犯)一名,于光绪二十七年十二月(即1902年1月)处斩。」

又按上述山西省巡抚岑春煊呈文中,「附件六」有内地会教民房物连恤在内赔款细数单:

「文水县教民房物连恤共银一千三百卅三两八钱九分,该县人命七名。」

(九)宣教士遗言

*贾师母的日记—6月30日有谣言传一洋人在城外被杀:

「我们在此仍然平安无事,但是生活笼罩在恐惧中,除非遇过同样经历,不然无法明白。我们被关闭在本省内,与京津的通讯隔断已有数周了。因此,我们无法了解目前的情况。我们也不知道是否已经开战,谁攻打谁?只能活一天,算一天,希望这混乱局面能尽快解决。我们的感觉,好像被一群恶人包围起来,想活吞我们一样。虽然我们力求刚强壮胆,但总感到为了神的国在中国生根、长大,山西省的宣教士们,将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仍有不少的事使我们喜乐,像教会的领袖还能站立得稳,并非一时热心。如果我们必须死于刀下,只求尽早解脱,结束这命悬一线的恐怖时刻。我们家乡的朋友也会经历到焦虑的时刻,只是不会像我们那么严峻;当心慌意乱时,无论你怎样力图保持镇静和勇敢,仍不免膝盖打颤,惟有单单信靠仰望神。我们确实信靠祂,这是我们的见证。无论任何事情临到,我们都信靠祂。一切暴乱、警报、危难、战事的谣言和可怕的邪恶事件,我们坚定地相信,这些事最终也不过是为着成全神对中国无限的美意。日复一日,我们更深刻领会到一项真理:人心尽可能去筹算自己的道路,惟有神安排一切。

甚至祂让毁坏来自这些围着我们的邪魔,也是为着祂的名得着赞美。昨天听到一洋人在城外遇害,是最惊心动魄之一天,因为这样的事也会发生在我们身上。而官府会否制裁这些罪犯,实不得而知。昨天日历上的话说:『感谢神,当这黑暗、地震、烈火和暴风过后,我们欢乐的灵听到微小平静的声音:不要怕,一切都好了,神在鉴察和守候,要为所有被迫害的人施行公义的审判。』假若我们亡故,那我们是平平安安的离世了!你们所最挚爱的侍理、伊娃*、爱花(三人签名)

*贾师母的日记—7月1日:

「我们所留下的见证,是给那些摇摆不定、怀疑和否认主的人,晓得神的恩典是够我们用的。」

·贾师母对中国宣教的感言:(获悉茹师母去世时有感而发,1894年6月4日记)

「在这地生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如果能有一点贡献的话,那我们是甘之如饴的。有些是受不了而离去,但也有些不可或缺的人,却被接走了。然而宣教工作还得继续下去,这里一点,那里一些。渐渐地,福音终能在中国生根了!年复一年,得救的人数增加,就算我们只能做到领人归主中最微小的一部分,也有说不出来的大喜乐了。我们多么需要你们的代祷托住,使我们不致灰心!」

*茹教士(Mr.Russell)的谢函—致谢贾师母对内地会和其他宣教士的爱心款待:

「你用府上来接待主葡萄园中疲惫的工人,让他们重新得力,令我十分感激。这工作你实在做得非常出色。虽然我会因你要离开山西省而感到失望,但我深知你会用同样的爱心和热情,来做比这更大的工作。」

*艾师母写给太谷同工最后的一封信「亲爱的来师母、如意、美乐:

有关我们的下一步,弟兄们的信上已提过,无庸赘言。上次从你们来的消息,证实了在太原府有关我们所爱女儿的噩耗,真是很大的打击—神知道当我们听到时打击有多大—但我却仍未能写下来。我们度过恐怖的一夜,第二天早上,便接到要我们立即离境的公文。我不能做什么,只能向着神大哭,因为以现状来看,我实在承受不起了。吃饭时,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像在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我甚至盼望那一刻快些来到。

黑狗像一名勇士,跑到衙门去问,是否我们到河边的那一程没有护术兵员;因为县长不帮助的话,我们是无法雇人的。他很久还没有回来,我们恐怕他会被毒打一顿;虽然这样忧虑是多余的,但我想就算答允有护卫兵员,我也感到不安。新县长已履新,而旧县长不肯移交职权,遂引起磨擦。我不知道这对我们的离境有何影响,但我们是在神的手中。你们认为如何,我们也想知道;求神逐步引导你们。我希望去汉口是安全的策略,但这亦是一个冒险,只是现在别无他法了。愿神保佑你们每一位,祂是我们唯一的帮助。我爱你们,并请代问候来牧师、德牧师及卫牧师。

(艾牧师夫妇结婚照片。前排坐在石阶是大英浸礼会叶守真医生夫妇,后排左起是卫禄义牧师、大英浸礼会的恩牧师。)

你们挚爱的,艾丽莎手启,写于1900年7月31日汾州府。

再者:我们的计划失败了,恐怕不能逃出府城了。如果我们能化整为零的话,多位信徒愿意分别保护我们,但这是很难做到的。雷先生*(Mr.Lei)想让我躲藏在他城内的家中,但我却想在有生之年,与我的丈夫在一起。在这最后的时刻,天堂看来是那么的近,我心情十分平静。

在天上将为我们全体举行一个快乐的欢迎会,我越来越把我的思想关注在将来的荣耀里,这样我充满奇妙的平安。

愿神赐福你们,艾丽莎再启。」

在这一份信件的信封上,有记录留言如下:在太谷的洋人共有六名,全体已经在昨日(8月1日)斩首。

*艾师母的遗言—8月3日写给亲人的信

「我所最亲爱的:

我要鼓起勇气来,再次写这封信给你们。怎么样能使我把最近所有的悲惨事件,一一写出来呢?真希望你们不用听这些!我们所亲爱的7位寿阳同工,包括我们两个可爱的女儿在内,竟给扣上铁链、坐上囚车、押解到太原府去。在那里,由巡抚下命令,和在当地的朋友们,共33人同时上刑场斩首。这惨剧过了三周后,连我们在太谷福音站的6位同工,加上数位勇敢地陪伴他们的信徒,亦全遭杀害!我们现在正等候应召回『家』了。

我们想过逃到山上去,但可惜计划失败了。因为人人都知道我们是死囚,谁都可以来把我们的东西盗去。当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到现在还能苟存。老实说,巡抚早出告示,杀洋人是为国効力。只是我们的同道,还暂时能缓和一下,若是那群太谷的拳民涌来,我想我们是无路可走的。听说联军已到达保定府,正在议和。无论如何,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巡抚却想加快完成他的血腥手段,这就是为甚么他要来山西省。

亲爱的,我是何等渴想见你们一面,但恐怕不会在地上了。我深爱你们,因为在地上我从未有过像你们那样亲密如我兄弟姊妹般的人,而你们也不会忘记长眠在中国的我吧。我会安然地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主奇妙地与我亲近,祂不会使我失望。我曾经为着有一线生机而紧张莫名,不能自抑,但神把那种感受也挪走了。如今我只求主赐恩典,裨能勇敢地面对可怕的结局。痛苦会很快过去,噢!随之而来将是天门大开欢迎我们的甜美!

我腹中的婴孩会与我同去,我想神会在天堂里还给我,同时,我亲爱的母亲会欢迎我们。我不能想象救主将怎样来迎接我,但深信一定能补偿现今那种令人提心吊胆的悬念。亲爱的,多亲近主,少抓住世界。除祂以外,再无别处可以寻得那种出人意外的平安了。我很想给每一位写信,但力不从心。这一刻,我极需要保持平静安稳。我没有后悔来中国,唯一遗憾的是,我只做了这么一点点。

这两年来甜蜜的婚姻生活,充满快乐,我将与我的良人,同生共死。

我以前是害怕分离的,但我想现在要逃生,除非有神迹出现才成。我爱你们和一切为我代祷的朋友。

你所爱的姊妹丽莎。」

资料来源

(1)Price,Eva Jane.China Journal,1889-1900,New York:Charles Scribner’s Sons,1989.(pp.108-109,133,194,231.)

(2)Brandt,Nat.Massacre in Shansi,Syracuse:Syracuse University Press,1994.(Mrs.Atwater’s letter,p.268)

(3)China’s Millions,London Edition,London.China Inland Mission,1901.中国内地会月刊英伦版《亿万华民》pp.6,30-32.

(4)Broomhall,Marshall.Martyred Missionaries of the China Inland Mission,London:Morgan and Scott,1901.pp.127-128.

(5)Carlson,Ellsworth.The Oberlin Band,The Christian Mission in Shanxi,1882-1900,Oberlin:Oberlin Shanxi Memorial Association,2001.many pages.

(6)Carlson,Ellsworth C..Oberlin in Asia:The First Hundred Years1882-1982,Oberlin:Oberlin Shanxi Memorial Association,1982.

(7)Miner,Luella.Two Heroes of Cathay,New York:Fleming H.Revell Co.,1903.

(8)Forsyth,Robert Coventry.The China Martyrs of1900,New York:Fleming H.Revell Co.,1904.pp.34,70-73,456-457.

(9)Edwards,E.Henry.Fire and Sword in Shansi,London:Oliphant Anderson and Ferrier,1903.pp.88,212,267-302.

(10)China Inland Mission.Register of China Inland Mission Missionaries and Associates,1854-1948.《内地会宣教士及伙伴宣教士注册名录》#165,Mrs.Russell's data.

(11)季理斐(D.MacGillivray)编。《庚子教会受难记》。上海:广学会,1901,全二册。第222—223页。

(12)郭廷以着。《近代中国史纲》。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1996,共二册。

(13)杜秀荣编。《山西省地图册》。北京:中国地图出版社,2001。第51—52,79—80页。

(14)中国新史学研究会主编。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第九种,《义和团》。上海:神州国光社出版,1951,全四册。第四册,第102,113页。

(15)国家档案局明清档案馆编。《义和团档案史料》。北京:中华书局出版,1958,全二册,第1013页。

(16)四川大学图书馆编。《中国野史集成》。四川:巴蜀书社出版,1993年,第四十七册。《西行回銮始末记》,查明确犯重罪应行严惩各员清单,第621—624页。

(17)黄光域编。《近代中国专名翻译词典》。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1。

(18)铭贤二十周年纪念册委员会。《铭贤二十周年纪念》。上海:中华书局,1929。

(19)王学仁编著。《山西省太谷县基督教公理会四十年史略

(1880—1924)》。山西太谷:晋新书社,1924。(编者之父王荣是太谷内地会布道员,本书由编者之子王存俊2006年再印发。)

(20)廖一中主编。《义和团大辞典》。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第225,347页。

(21)霍希三编。《华北公理会月刊》。北平:华北公理会出版部,1930年3月第4卷第3期北平特号。(来自美国华盛顿首府之美国国会图书馆Library of Congress,Washington,DC)

(22)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福建师范大学历史系合编。《清末教案》。北京:中华书局,1998,全六册。第三册,第187—208页。

(23)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近代史资料编辑组编。《义和团史料》。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共二册。下册770页《徐悔斋集》之く上署山西藩台许自清撤任禀>。

(蒙欧柏林山西纪念协会(即铭贤社)及欧柏林大学档案室批准使用本节之相片,谨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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