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回首百年殉道血

(七)暴风雨之来临

1900年3月14日,毓贤受命为山西省巡抚。虽然太谷宣教站接到这消息,各宣教士不以为意。一周后,德、卫两牧师,约同汾州的贾牧师(Rev.CharlesPrice),同去寻找新的地点作宣教站。他们先往东部,后往西部,两个山区皆因人口分散,又无大型市镇,没法找到一个中心据点。前后三周,徒劳往返。而沿途经过许多大小村镇,皆无乱事发生,因此他们并无顾虑到义和团之事。

4月中旬全体公理会宣教士到汾州开年会,讨论扩展新宣教站,和修正若干行政上的运作等。在年会报告里,一点也没有提及义和团和对宣教士可能有的不利之处。也没有提到将来宣教工作上会有什么困难。5月中旬太谷来了一位新县长胡德修,年轻有为,不受贿赂,带来一番新气象。

6月2日孔祥熙从北京潞河书院放暑假回来,到六月下旬,情况突然逆转,大批义和团涌进太谷,到处有练拳的活动。6月17日贝姑娘要到离太谷5英里外的一个村镇,带领一群基督徒聚会。孔祥熙要护送她前往,身上却暗藏了他叔父的手枪(注八)。沿途遭遇拳民冷嘲热讽,极其无礼,连孔祥熙也被骂为汉奸,当日幸无事故发生。

(四位信主青年照片,最左是张振福,最右是孔祥熙,站在孔旁的是为主殉道的张振玉,年仅十八岁。)

(注八)孔祥熙时年19岁,是潞河书院的大学生,暗携枪械一事,贝姑娘全不知道。因祥熙是本地人,一定听到北方一带的谣言,心念出入危险,故出此一策。

6月24日当他们在主日崇拜时,大批拳民包围会堂,大喊:「杀!杀!杀!」宣教士们想缓和他们的情绪,便打开大门,让他们进来看看。他们蜂拥而入,盘踞整个会堂,直到晚上,幸无伤人。贝姑娘在日记里记下当日之情形:「虽然我们工作如常,并且满怀希望,但已感到危机四伏,也清楚知道我们的生命危在旦夕。····无论发生何事,只希望我能持守忠贞和勇气,留在世上工作,或早日息劳归主,皆愿父神在我们身上成全祂的旨意,无须我们做任何选择。」

(这是刘长老及来牧师与众华同工合照,后右第一位是同工崔恒泰(CuiHengtai)和第二位自由传道林珍均为主殉道。)

6月30日,德牧师从任村到里满,告诉露姑娘从太原府来的坏消息。于是她招了全体学生来,一同跪下祷告,与她们话别。就在当日与范路德、盲罗伊丝、德牧师一同来到太谷南郊来牧师家。来牧师知悉详情后,立刻与卫牧师同到县府衙门,请求保护。却见不到胡德修县长,他的秘书仍强调,在城内他们是受保护的。但他们返家后,遇到刘长老太太,扶老携幼逃来,原来他们的家已遭义和团抢掠破坏。到了次日,为着安全起见,全体进城,回到城里南街的宣教站。祥熙和几位信徒,最后把一大车的日用品和食物,从南郊运进城里。以致谣言传说在宣教站内,有6枝大炮和70名洋人防守。因此,义和团对他们迟迟不敢下手。

(八)瓮中之鳖

事实上,他们是否受到保护?在城里是否安全?资深的来牧师提出,他是反对以暴易暴。但年轻的德、卫二牧师,却认为自卫是应当的。如果到了情势危急,他们要为生存而战,贝、露两位姑娘也有同样的看法。至于刘长老和中国同工,则提议逃往山区。他们彼此讨论了两三天,来牧师、刘长老和桑医生夫妇,都赞成不抵抗。正如刘长老的话:「外面各处都是拳民,除非我会飞离此地。不然,求神看顾我。就算是死,我也愿死在这里。」7月4日,德、卫二牧师最后决定利用他们手上6枝手枪(有两枝太旧不能用),和二十多位老师和学生,守卫宣教站。由德牧师负责前门,卫牧师看守后门,并且分组在晚上巡逻。

每日下午三时开祷告会,五时有查经班,在风声鹤唳中,这是他们唯一的依靠和安慰。7月11日,一位信徒冒险犯难来到太谷,告诉露姑娘太原府的大屠杀。7月17日,刘老师的家被拳民焚毁,他的媳妇和盲罗伊丝一起遇害。渐渐地,不少信徒逃来避难,也有逃亡山岭之间,并不断地传来外面村镇遇难的不幸消息。

(同工崔恒泰全家合照,一家五口殉道,只留下一幼孩生还。)

(九)殉道

孔祥熙的父亲开始禁止他离家,怕他闯祸。因此他告诉来师母,师母叫他自己去做决定,但卫牧师认为他应该逃走。贝姑娘更对他说:「我不想你留在这里与我们一起遇害。」于是拿一条包着银两的腰带,送给他逃亡之用。同时与露姑娘把她们的家书委托他。当他看着贝姑娘写给她母亲的告别信时,便禁不住痛哭失声。「祥熙!不要为我难过,我是不怕死的。无论遭遇任何事,我深知母亲不会为我来中国而后悔的。我不知道有没有一个灵魂因我得救,若有的话,我也死而无憾了。」为赶着交给祥熙保管,贝姑娘的信和日记,是止于7月18日,露姑娘的日记则停在7月14日,来牧师最后的日记是7月15日。

7月31日上午九时正,宣教站照常早上崇拜,由刘长老主领聚会。下午一时午膳后,大伙儿正在休息。忽然,看守前门的大叫起来:「拳民来了!拳民来了!」数百拳民在前,加上数百官兵殿后,正从南街浩浩荡荡地冲过来,齐声大喊着:杀!杀!杀!拳民冲进会堂,但见刘长老第一个倒下。……

那天中午,祥熙刚被父亲打开监锁的房门,失去自由差不多两周了,他正在洗脸更衣,准备赶到宣教站去。忽然,他叔父匆匆地从街外进来,把大门反锁。跟着与他父亲耳语,瞬即来到他睡房前,砰然一声,又把他的房门关锁起来。他急忙搥打房门,嚷道:「开门!开门!」,只听见叔父在门外说:「上千的拳民和官兵,正在围攻宣教站的洋人!你去送死吗?」祥熙立刻转头望向窗外,但见城南大街一片火光,浓浓的黑烟向上飞腾,泪如泉涌流满他的脸上。

他无助地看着大火吞灭宣教站,许多他挚爱的信徒与宣教士们,一同葬身火窟。

殉道时,来浩德牧师51岁,来师母55岁,德富士牧师42岁,卫禄义牧师41岁,露美乐姑娘35岁,而年纪最小的贝如意姑娘,殉道那一天,刚好是她35岁生辰。

(十)中国历史之记载

《义和团大辞典》中作者温应州写的<太谷教案>:

[1900年8月1日,山西太谷县境拳民攻打县城南街美国耶稣教堂,教堂向外开枪,打死拳民2人。拳民以火助攻,冲入室内,杀死洋人8名(一说6名),教堂传教士榆次人刘凤池被拳民击毙。案发后,太谷县乡绅代表和执事,披麻戴孝,为打死的洋人送葬。并指派『善后捐』8万两结案,其中部分赔款建起了教会的贝露学校和铭贤学校。」

又按《义和团史料》中<方志辑录》之く山西省太谷县志>:

「德宗光绪二十六年七月(即阳历1900年7月底),县境拳匪大集县城,焚烧南街耶稣教堂,杀戮教民,并戕外人。先是毓贤巡抚山东,即有奖励拳匪纵令闹教之举。是年春,毓贤调抚山西,甫履任即饬各州县演习神拳,以『扶清灭洋』为名,未几,乱遂炽。」

又在《西行回銮始末记》,于辛丑年二月十二日(即1901年3月31日),驻京各国钦使绩请惩办罪首照会一通又清单二件,其中《查明确犯重罪应行严惩各员清单》之记载:

「太谷县胡德修七月初六日在其境内之泰西人民皆被戕害,罪应革职,发往极边,永不释回。」

又在《义和团档案史料》中记载,光绪二十七年二月二十九日(即1901年4月17日)「军机处寄山西巡抚岑春煊上谕」:

「太谷县知县胡德修,七月初六日境内泰西人民皆被戕害;拟远戍。」

又在《义和团档案史料》中记载,光绪二十七年三月十一日(即1901年4月29日)上谕判决:

「太谷县知县胡德修,革职发往极边,永不释回。」

再据外务部档案,光绪二十八年正月二十五日(即1902年3月4日),「山西省巡抚岑春煊为查明上年各教士被害情形及抄送清摺等事咨呈全权大臣」一文中,「附件一」有山西洋务局查明纪教士(注九)呈报在晋被害教士各案实情清摺:

「纪教士呈称,太谷县有教士教民三十多人,被拳匪杀害。太原府东夹巷有教堂一所烧毁,中外教士、教民六十余人,惨杀无遗。忻州有狄、马、恩、晏、任男女等教士遭害,寿阳县杀害教会最惨,共死有一百余人等语。查太谷县之教,系美国公理会;忻州之教,系英国浸礼会;寿阳之教,系英国自立会。该教士教民受害情形与纪教士所称相符。本年各该会牧师前来,各被害教士均已分别殡葬,被害教民亦一律赔恤。太原府东夹巷教堂,系自立会所建,焚毁过半,经该会牧师叶守真议准减让免赔。(笔者按:指寿阳会拒绝接受对宣教士任何的赔偿,请参阅第九章。)」

又按上述山西省巡抚岑春煊呈文中,「附件三」有拳首正法之记录:

「太谷县有拳首郭万元仔一名,于光绪二十七年九月(即1901年10月)处斩。另一名拳首籍兰溪,则奏革功名监禁。」

(注九)纪教士即纪正纲教士(Mr.Martin L.Griflith),内地会代表之一,他把各地宣教士遇害之情形,上呈山西省巡抚岑春煊查察。经岑春煊查覆后,在1902年3月4日,他上呈全权大臣一文中,内载:「本司道清理通省教案,将该教士所禀各节,饬据各属印委查覆,各教士受害情形大致亦尚相符·惟拳匪姓名及地方官仇教情形不无歧异之处。」

(十一)中国教会历史之记载

据《庚子教会受难记》中之<美国公理会在山西遇难记畧>所载:

「此次美国公理会播道人,在山西遇难者,在太谷县则有来牧师、来师母、卫牧师、德牧师及贝女教士、露女教士等,均于光绪二十六年七月初六日(即阳历7月31日)被害。

太谷乱作,在七月初六日,突有匪徒三四百人,头紫红巾,围攻教堂。堂中有华师刘姓教友二人,先为匪所戕,西教士等皆登屋顶,各执洋枪,拟拒敌片时,以俟官兵到来保护。惜抵拒多时,未见官兵到来,遂因寡不敌众,全为匪人所害。」

据《山西省太谷县基督教公理会四十年史略(1880—1924)》所载:

「当时拳匪的集会地点,在太谷东关马神庙,每日设坛演习义和拳。······忽然第二次上谕又到太谷,称拳匪曰『神兵』,匪类的势力,益加凶猛,种种欺侮,咒骂日不绝耳,教会的工作,因这缘故,也暂时停顿了。太谷县长胡德修为人崇正,不信邪端,起先派巡警日夜防守教会,到了此刻,也不敢再抗上宪命令,保护外人了。…··当时太谷中西教友聚集开会,公共筹划抵御的方法。有主守的,有主逃的,除逃走的人不计外,太谷尚留四、五十……·Y

毓贤先派兵丁四出搜寻西人及教友外,又续拨马兵一队于太谷。到谷后,先环巡城外,与匪连合为一。又差暗探入城访察情形。七月卅一日,马兵鱼贯入城,拳匪趁势将南街福音院围住。这时,兵杂匪人杂马,刀啦,枪啦,也辨不清楚,只见他们同向教会方面打去。······但是那可爱可敬的忠徒,还在教堂里面,照常的守他们早礼拜,刘凤池长老仍从容地坐在上面主领,读以弗所书一章一至六节,勉励众人。毕,又唱圣诗一百四十四首,众复同口合唱末节:「仍当尽忠至死,主兵虽死得生,气断身亡主必接你,升天同住荣城。」唱毕,刘长老道:「咱们再会吧!」就有人马上落下泪来。长老道:『我们就快享天国的快乐了,为什么又伤心呢?』大家就喜欢地散了。各人竭力防御去。从早晨打到响午,尚未攻进,这才预备下柴、草、箒蓆、煤油等用火攻打。但是天空忽然霹雳一声,阴云四起,马上大雨来了。直到下午才将大门烧着,兵匪拥入,先碰见刘长老。长老道:『既来杀,请快点!』一霎时,中西信徒均遇害,独张振福跳城而逃。··」

(十二)贝如意姑娘的日记

《山西省太谷县基督教公理会四十年史略(1880—1924)》中载有贝姑娘的日记,记录了当时的实情:

6月25日

当此荒旱之年,飢馑恫吓,瘟疫流行,拳匪横行戕杀教会。前两周听说铁路损坏,电报不通,车站、桥梁及西人住宅多被焚毁,由保定逃走的法国人,途中遇害,一切不良分子兴起,直隶成了乱场。最后函件,说到通州教会和潞河书院被毁,幸而西友事前逃入北京。

6月26日

我们景况,危机一发,各方面皆受恐吓,海外交通既绝,存款只支目下,所发的信亦难邮到。设若款项不来,非但不能顾人,又恐不能自顾。上礼拜匪攻教堂,举行示威大运动,县官遣人前来弹压,又出示保教会,但无大效。人心恐慌,纷纷议论杀害之事;但我觉得我们各人的尽头不远了。若天仍不下雨,就更不好了。设上帝欲救其民,必肯降雨在地,吾人之事,全在主手中,祂的意念人不能知。只将国家和教会前途,交父手中。

6月28日

今日匪议杀害教会,我们一日两次在会堂中祈祷。又有些教友与我们一样,苟且过了一日。听说邻处教会被扰,25日(即星期一)平遥内地会被攻,索牧师等逃往省城。星期日省城匪攻法牧师家,捣毁玻璃,法牧师出面诉说教会账荒、施药、救人之德,匪遂退去。后转至东夹巷放火,捣毁当时最大之礼拜堂,西人团聚防匪,男女成圈夺路而逃,寇教士(笔者按:即顾姑娘Miss E.A.Coombs)回身照应女生,被匪击死,扔在火中。······汾州亦同日起事,匪破墻而入,厨子带艾牧师一家由门逃脱,县官出面弹压。

6月30日

正坐在饭厅内,忽闻吵闹之声,乃德牧师、露教士与女学生来到。有人提议停办女校,露教士仍欲照常进行。汾阳省城信差来到,报告那里的凶讯。看这光景,暴乱快临到我们身上了。下午安排女生,送之归家。夜与露教士不解衣而睡。半夜闻人声,起来细听,以为索牧师逃来,一开门乃刘师娘和法成、兰花跑来,其家已被匪攻。睡不多时,又听见杂乱声,乃工人钉箱子,预备移入城中。未到天明,卫牧师已搬运一切进城。余将上车时,转脸向自己的房子(即今德牧师楼)默语再会。邻人站门前,观看我们动身。进了城,刘长老、李教习与学生尚未齐备,我促祥熙为其妹金凤找个安静地方。他却愿和我们一起,不愿意把妹子送返家中,恐怕染上拜偶像、缠足的风俗。

7月1日

星期日进了城,拳匪乱跑游行,午前无法礼拜,午后才开成祈祷会。今日初次下雨阻止恶人的加害。早上听说墩坊有乱,因此未派人去领礼拜。三周来未解衣睡觉,今晚才得安睡。忽有人来报告城门封闭了,我们心中认为官家设计要害我们,于是伏在桌上,个个轮流切心祷告,把家中亲爱的人,交在主手。

7月2日

扰乱虽然如此,德牧师在任村领礼拜。老郭回去了,维华(笔者按:露姑娘得力助手郭孝先之子,代父工作而殉道,年仅十八岁)、丁赞代其工作。郭斗璋师娘负伤逃来,谓其家已经被毁,伊夫押在衙门,身受重刑,妻恤其苦,纳金减刑。午后官叫刘长老,应许派兵巡护我们,我们除二三支手枪外,不过一瓶阿摩尼亚。德牧师用手枪把前门,卫牧师把后门。少年人都在房,一律用白布包头为号,八人一班昼夜流替,因此街上谣言愈烈。

7月3日

打发李钰上省,欲得可靠消息。祁县匪搜洋货,本地商户被匪查出洋货,送东门外付之一炬。运箱子时,城门上不许进,以为内有火药。晚上街上人喧哗,说点着南关洋楼,上房看时,并无其事。但知楼不可久存。洗澡时,街上纷乱,急忙披衣预防,乃巡士捕贼。水秀村乞丐被杀,人指为洋人散毒药。

7月4日

由今天起,改变防匪之法。吃饭亦改良办法。我们屡次受虚惊,不知何日为止。最可愁者,即财政问题。西国救兵不至,汇兑不通。听说浸礼会英人在禄堡遇害。四时半祈祷会时,有人由山东来见刘长老。不料乃匪探打虚实。因其所带纸片边上,有墩坊区局的图记,可见昨日攻墩坊时,此匪在内。啊!洋兵开来,固然是好,惟信神是我们的依靠,或生或死,仍常与吾人同在。

7月5日

从汾州来信两封,报告孝义苏、魏二教士受难;贾牧师的厨子偷跑,师母自己做饭。又一信说他们组成防队,又从衙门得来消息,汾阳西人被杀在南开村。县官惩办匪首。李钰由省回来,只带小纸一片。上写发往伦敦的海电,若是能发,定要给他们发去。

7月6日

太谷的拳匪第一次攻打教会,恰逢着天下大雨,他们自己也就停止了。当时,四周完全一片的杀声,法牧师被杀消息,又从太原传来,人心更加害怕。于是大家商议,暂且逃避在山裹好一点,当时已有人将行李收抬齐备,正要走时,刘长老止住道:「西人来华传道,本为中国,况信徒乃要跟随着主的榜样做,现在临难要逃跑,恐怕不是主的宗旨。就是到了山里,没有住处、食物、饮料,也会感受非常的困苦。加上路途艰难危险,结果仍难以自保。」说毕后,便决定去留由各人自择。18日,刘长老家中受害,房屋也被烧了。但他仍然平心静气,照常祈祷。正在楼上睡觉,忽闻喊叫之声。我们急忙穿衣聚集。不幸来师母失脚坠地,胳膊伤约三寸,痛苦不止。经桑医生治好。听说寿阳匪乱,毕牧师入山。街上传来消息,拳匪今晚又攻南关,一时雨降遂止,此雨二次救了我们。

7月7日

门外大起吵闹,从来未闻,细问之,乃兵捉杀侯城镇商人的匪军,带至南街,入衙见官。送信的由获鹿县回来,知道路不通了。

7月8日

墩坊信徒安先生被杀。

7月9月

墩坊二铺子被抢,外路人有被杀的。天主教与匪相攻,基督徒未遭大险。

7月10日

由东范村传来消息,洋鬼子进来,人民大惊,跳井者不少。

7月11日

今日又来,猛烈攻打。

7月12日

太原大屠杀消息,今日传来,似乎令人难信,却有三十余人被杀,这消息愈使拳匪壮胆,又有人想逃入山中。

7月13日

东阳乱起,有一妇人被杀,祥熙劝我们入山,并应许帮助我们,若不逃走,他就与我们分手。桑刘二家已逃去,万亨子经来牧师主婚后,带妻也欲逃,德牧师说走得不到好处,索牧师路上之苦,吾人皆知。祥熙应许乱定之后,送我们的信到天津。倘若从此不再见面,吾决不后悔来到中华。至于救人与否,惟主知道。万事由祂而成,吾人都要到祂那里去。

7月14日

今日决定仍旧住在城内。祥熙答应我们,倘若我们遇害,他要替我们发电到美。临别时泪流不断,因活命希望甚微。我劝他及早走开,若遇患难,当知是为主。他走时未有正式告别。晚上给母亲写一封信。

7月15日

二来子由山逃回,并有从南青堆来的人,说清源杀害了六人。当夜二来子送其妻至岳家。

7月16日

桑刘二家入山后,乏食仍归回,拳匪攻洞儿沟天主堂,因堡寨坚固未能进入,经官兵炮火攻开。

7月17日

颇为安静,只好在城内等候神向我们指示路径,厨子工人已离开我们。维华仍同我们一起,夜仍不解衣而睡。

7月18日

车辋被攻,不但烧房子,且杀刘长老的女婿,用刀劈成数段。其孙法成,经伊父抱至亲戚家乃免。信差从获鹿回来报告,教会攻破,秦牧师已逃走。噫!大限何不快来,好面见主呢!

7月19日

今日星期四—(日记突然停止)

(十三)宣教士遗言及遗信

*来牧师遗言—有不少信徒被迫放弃信仰时,他劝勉其余信徒坚定不移:

「殉道者的血是教会的种子。如果这是我事奉主基督最好的途径,那么我已准备好迎接死亡。」

*来师母遗言—对开办第一间太谷学校的感想:

「当我在会堂里看见这群男学童,不单留心聆听,领会信息,口唱心和地歌颂,并且在祷告会上诚心祈祷,我衷心感到:我将生命摆上是值得的!」

*德牧师遗言—6月10日给他妻子的遗信:

「我心中充满你甜蜜爱情的快乐,和怀着对你无限的爱意。我热爱家中各位亲友,愿神与你同在,直到我们再相会的那一天。」

*卫牧师遗言—对宣教开荒工作的体验:

「宣教工作进展缓慢,你知道原因吗?在来中国之前,我不了解。我们虽然可以自由进出各个村镇,但并不意味我们所传的福音受欢迎。居民的反应往往是极度蔑视和无动于衷。从人的观点来看,这工作实在是毫无希望。但这是主的工作,不是我们去选择的。」

*露姑娘遗言—写给她父母的遗信

「只要一息尚存,我们仍抱希望,只是乌云越来越厚。虽然知道神能拯救我们,可是,谁也不清楚这是否在祂的计划里。既有这么多宣教士和信徒遇难,为甚么祂要单单拯救我们呢?噢!亲爱的爸爸妈妈,我从不『向后看』,若蒙神保存我性命,我还是要继续前进,我绝对不会作一个游手好闲、袖手旁观的宣教士。不!不!让我在工场上鞠躬尽瘁,把圣善的光照亮人心,这便是我最大的报酬和安慰了!」

*贝姑娘遗言—7月12日星期四日记一则

「昨天晚上接到可怕的消息,其可怕的程度令到我们简直不能相信。那是有关太原府全部的外国人—包括从寿阳县逮解来的在内共有32人—和约30名华人,在巡抚的命令之下,全都被屠杀了!在这个省份内,神竟然让一个人杀尽全体宣教士和所有基督徒,而没有一点的拦阻?这样子的新闻是我们难以接受。信徒与我们勇敢地站在同一战线上,但我却不晓得他们能站住多久。以对抗拳民来说,他们是甘心与我们并肩作战。但是要对付朝廷的官兵,那就没有希望了,他们便都泄气了!」

*贝姑娘遗言——7月13日写给她弟弟的遗信:

「虽然这可能是给你最后的一封信了,但是,我想讲的实在太多,现在不能多写了。如果这变乱平定后,祥熙答允我们,把所有我们的信转到天津去。亲爱的妈妈和各亲人,我要向你们道别了。我们的人都被驱散分开,行动受到限制。本地信徒为着救我们,他们也冒生命的危险。但就算他们想陪着我们在一起,像太原府的基督徒一样,也是等于寻死,无济于事。可怜的信徒们,这是他们生死关头的时候了,但如果他们放弃信仰的话,便得着官府保护。祥熙给我们很大的安慰,他顶着父亲极力的反对,仍一直的陪伴我们,但如今他要立即回去了。昨夜,我们以为尚存一线生机,真想往山上跑,但权衡到拳民、盗贼和四伏的危机,风险实在太大,我们还能做什么呢?假如你我从此诀别,请记住,我没有后悔到中国来。神是知道的,究竟我曾否为祂找回一个失丧的灵魂?我们为祂而来也为祂而去,我所最亲爱的,再会吧!」

(十四)后记

当时殉道的信徒有81人,这是根据文阿德医生于1901年回到太谷,参加殉道者安葬礼时的官方纪录。据《山西省太谷县基督徒公理会四十年史略(1880—1924)》,殉道者共99人,除了刘长老、桑医生夫妇、郭孝先、范路德、盲罗伊丝、刘老师等,有名字记下的共58人,其余都是无名的殉道者。他们的墓园建在城东一里外的孟家花园(Flower Garden)内,也就是后来为纪念他们所建立之铭贤学校的校址(注十)。

(注十)本文于2005年3月3日,经美洲铭贤校友会会长李长华弟兄过目和修改。

资料来源

(1)Brandt,Nat.Massacre in Shansi.Syracuse:Syracuse University Press,1994.(Main sources.Last words:pp.0,238,242,246)

(2)Carlson,Ellsworth.The Oberlin Band,The Christian Mission in Shanxi,1882-1900,Oberlin:Oberlin Shanxi Memorial Association,2001.(Main sources.)

(3)Carlson,Ellsworth C..Oberlin in Asia:The First Hundred Years1882-1982,Oberlin:Oberlin Shanxi Memorial Association,1982.

(4)Price,Eva Jane.China Journal,1889-1900,New York:Charles Scribner’s Sons,1989.

(5)Forsyth,Robert Coventry.The China Martyrs of1900,New York:Fleming H.Revell Co.,1904.pp.69,453-456.

(6)Edwards,E.Henry.Fire and Sword in Shansi,London:Oliphant Anderson and Ferrier,1903.

(7)季理斐(D.MacGillivray)编。《庚子教会受难记》。上海:广学会,1901,全二册。第222—223页。

(8)郭廷以着。《近代中国史纲》。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1996,共二册。

(9)杜秀荣编。《山西省地图册》。北京:中国地图出版社,2001。第51—52,71页。

(10)国家档案局明清档案馆编。《义和团档案史料》。北京:中华书局出版,1958年,全二册。第1037—1038,1066—1067页。

(11)黄光域编。《近代中国专名翻译词典》。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1。

(12)王学仁编著。《山西省太谷县基督教公理会四十年史略(1880—1924)》。山西太谷:晋新书社,1924。(编者之父王荣是太谷内地会布道员,本书由编者之子王存俊2006年再印发)。第17—31页。

(13)四川大学图书馆编。《中国野史集成》。四川:巴蜀书社出版,1993年。第四十七册。《西行回銮始末记》,第621-624页。

(14)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中华归主:中国基督教事业统计(一九O一至一九二O)》。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1985。全三册。(The Chinese Version of The Christian Occupation of China by Milton T.Stauffer,1922)

(15)廖一中主编。《义和团大辞典》。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第66页。

(16)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近代史资料编辑组编。《义和团史料》。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共二册。第1017页。

(17)孔祥云编著。《孔氏家族私密生活相册》。北京:华文出版社,2005。第7页。

(18)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福建师范大学历史系合编。《清末教案》。北京:中华书局,1998。全六册。第三册,第187—208页。

(蒙欧柏林山西纪念协会〔即铭贤社〕及欧柏林大学档案室批准使用本节之相片,谨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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