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勇守真道

第四章 上帝

现代意识中最痛苦的经验就是:丧失核心!

——威佛(Richard Weaver)

因为万有都是本于他,倚靠他,归于他。愿荣耀归给他,直到永远。阿们!

——罗马书十一36

在这一章,我要探讨「神的命运」。或许这听起来比我所要表达的夸张多了。实际上,我并不为神担心。我要探讨的其实是我们自身的命运。上帝在我们的心中、在我们灵魂里、以及我们的社会中到底发生了什麽变化?这个问题与「神本身发生了什麽变化」是截然不同的。

后现代的作者一直都在谈论宇宙的虚空,他们认为宇宙没有中心,因此,我们所在的世界就没有中心意义可言,这是我们每天都会经历到的观点。当我们不断面对一个似乎没有中心的混乱世界时,我们对神的理解会出现什麽变化呢?

相反地,圣经作者宣告说,有生命和盼望的唯一理由,就是因为有一个中心存在,这中心在三位一体的神里面,就是那位万有的创造者和保守者,我们藉着圣子可以与祂和好。当我们认识祂时,人生才开始有意义,我们也会对人生的结局充满盼望。

这就是本章所要探讨的两个观点。但我们要先记得一个要点,就是文化并没有赋予教会「行程表」,它仅仅提供教会一个处境。教会的信仰与使命来自神的道,而不是文化,也不受文化的吸引或离间。决定教会属性的并不是文化,有资格引导教会如何思考的也不是(后现代)文化。这里的原则乃是「唯独圣经」(sola Scriptura),而不是「唯独文化」(sola cultura)。

至少,情况本该如此。但正如我先前所说的,教会的实践却常常偏离这个原则。有太多时候,我们所注意的是「唯独文化」而不是「唯独圣经」。

我们看到教会,尤其是营销型教会和新兴教会大张旗鼓地去适应所处的时代文化。他们理所当然的以为,除非接受后现代的思想方式,否则无法与后现代的人沟通。甚至在关乎神事上也是如此;或者说,特别是关乎神的事,更是如此。

我恳求大家要分辨「圣经」和「文化」。

对教会来说,最重要的并非要去仿效文化,而是要照神的旨意去思考。神的子民在地上乃是要学会如何以池爲本,正如往日一样;学会照池实际的位分来看祂、来敬拜祂,并天天活在被面前。并不因爲我们身处后现代,就可以随心所欲地照自己想象出来的方式生活,我们乃是要照祂的「所是」活在被面前。这才是教会在自己的时代和处境该走的的道路一实际上也是唯一的道路。

那么,在后现代处境中,情况会是什么样子呢?我需要先来思考我们的处境,也要先弄清楚西方为什么失去了自己的中心,这是我的第一个主题。我的第二个主题是:如果我们以这位统管生命的「创造主——救体主」爲中心的话,我们生命会是什么样子呢?

一、丧失核心

爲什么生命会失去核心呢?这实际上有两个答案个是从圣经而来,另一个则是文化而来。

圣经解释爲何生命会变得如此混乱。当西方步入廿一世纪,部分的混乱由于生命没有核心,生命漂泊不定、毫无意义。爲什么会这样呢?答案就是罪,而且这是标准答案,它并不会改变。这在任何时代都是解释生命混乱的答案。

文化性的答案,也就是当代许多作家都在探寻的答案,纯粹是根据对现代生活的观察,以便从其中发现到底什么造成了意义的失落,也就是「中心」的失落。沿着这类思路提出的答案一直处在变动中,因爲文化本身是变动中,所以这些答案是临时性的。而且,正因爲它只是目前最听明的答案,所以未来会被更听明的答案所取代,不断地更替。

当我们思考为何生活似乎不再有中心时,必须从两个角度来看。当然,最重要的认识为,神对于「人类堕落」的啓示,这是唯一的答案。第二,这样的堕落在文化处境中怎麽表现出来,这是另一个我们要寻找的答案。这正是当代人所经历的,也是他们想要明白的。他们的理解当然非常不完全,而且其重心错了。然而,它却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切入点,因为我们所有人都在经历着同样的失落。能够解释这些失落的正是基督教信仰。

1、符合圣经的思考

我们何以失去生命的中心?圣经中的回答相当直接。这个中心并没有失落,失落的乃是,我们看见祂、认定祂、在祂面前屈膝、按照祂的光照来重整自己生命秩序的能力;失落的是,活在这个中心、这位「他者」、「三位一体」、「圣洁又慈爱」的神面前,我们不知自己应当怎样行。很多人是在「神不存在」、「祂从来没向我们说什麽」的预设下,展开人生的旅途,我们根本不指望、不依赖祂的护理(providence)与道德的存在。很多以为生命虚空不实、毫无中心,彷彿我们有能力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因此,我们便创造出自己的中心,创造出自己的规则,创造出自己人生的意义。这一切都是从另一个假冒的世界中心——我们自己——产生出来的。

保罗所做的宣告是:因为人堕落的缘故,我们已经「去敬拜事奉受造之物,不敬奉那造物的主」(罗一25)。在我们内心的深处,并没有认眞地面对上帝是否存在的问题。我们也试图去忽略自己生活中的道德意识(参罗一18—20,二14—15)。我们已经用一个自己创造的中心取代那实际的中心,用我们自己的喜好取代上帝的喜好,用我们自己的观点取代祂观点,用我们的标准取代祂的标准,用我们认为有意义的事取代祂认为有意义的事,用我们自己的真理代替祂绝对的真理。所有这一切都是罪。而罪的结果,正如保罗所说的,就是让我们的心智「变为虚妄」,使我们的良心变成「昏暗」(罗一21)。这便是圣经不变的看法和坚定不移的宣告。

因此,极令人震惊的是:我们已经从上帝手中挣脱出来,离祂远去,以至于觉得这个世界是空虚的。我们拒绝祂所认定的真实,倒是对自己的世界和我们自身做了重新的认定,好去迎合自己的悖逆。这就是为什麽生命除了「自己」以外已经失去了任何中心的原因。

2、恶(evil)

我们要深入地探讨这个问题。圣经对罪的理解,远比现代人对「恶」的理解深刻得多、严重得多。如今与「恶」有关的词汇大多消失了。当恐怖分子于2001年9月11日袭击纽约世贸中心和华盛顿五角大厦后,这个名词会经短暂地复活。那是我们对已经发生的事件表达极度不满的一种方式,也是我们的义愤。问题是,如果我们并没有活在伦理世界中——多数美国人并不把伦理放在上——这种与「恶」有关的词汇便无所指的对象。那我们就必须追:要符合哪些标准才算是悪呢?在我们所处的后现代,我们已经对标准充满了怀疑。假若有某种标准的话,那我们便想知道到底是谁定了这种标准。到底它是谁的真理?是谁将它作为标准的?为什麽将它定为标准?那些宣称拥有某种标准的人从中得到了什麽好处?

「某些东西之所以是如此错谬以被称为恶,不只是因为我们认为它是恶的,而是因为它本身是恶的。」这种观点已经不再有任何意义了。它在后现代的种种质疑之下凋零了。

因此,恶已经变成一种纯粹个人化的东西。它只不过是指那些对我们不好的东西罢了。而且,那些东西之所以是坏的,只是因为这些东西感觉起来、看起来是坏的,而不是因为它本身有不道德的属性。

世俗主义者,因为自己有限的知识、繁忙的行程,使自己的世界就像一个没有天窗的房子、透不进光,变得彻底的乏味!他们起初是背叛者,最后却变为墨守成规的人。后现代还没有令人厌倦——至少现在还没有——但却是非常肤浅。

让我们更严肃地考虑一下这个问题,我们先假设存在着一个伦理的世界。我们知道,如今这是一个极大的假设。但是,若不如此,我们便难以冲破后现代们的那些肤浅的观点。

有了这个假设,我们就可以说,恶是伦理世界中的败坏,是与善对立的,是严重侵害人类福利的,是野蛮、残忍、压迫的行为,是充斥每天晚间新闻的污秽。邪恶是一种深层次的败坏,是一种从我们直觉上感到需要进行弥补、并加以惩罚的东西,因为它抵触了一种不可侵犯的标准。它永远都是错误的!它不仅对我而言是错误的,而且在任何地方都是错误的。

要做这样的假设有那麽难吗?有多少人眞的认为,既然后现代没有任何绝对的道德标准,那麽,强暴一位幼小、无辜的女童,在道德上并不是错误的?这难道不令人义愤塡膺吗?这难道不是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都是错误的吗?有多少人会轻易地放过纳粹的集中营,或是柬埔寨波布(Pol Pot)的大屠杀,而以为这些暴行仅仅是「没有发挥正确作用的社会政策」呢?有多少会认为,诸如此类的行为是不需要谴责的呢?这些恶行当然是错误的,不是吗?它永远都是错误的!

虽然在这里,罪(sin)与恶有别(按照现今的用法)。恶是纯粹的坏,罪更为严重,它是从神人关系的角度来看出人的败坏;但是,当我们从「与神之间的关系」来理解时,它不仅仅是缺乏善、腐化、残酷、压迫和污秽,它是这一切的总和,而且还要更多。因为罪乃是公然违背神,乃是否定神管辖全人类生活的权威。这就是圣经的观点。

3、罪(sin)

在美国,我们对罪的看法有所不同。只有百分之十七的人从「与神的关系」来界定罪,因此对绝大多数人来说,罪已经变成了一种微不足道的东西了,它只不过是违背了某些教会的规矩而已。对绝大多数美国人来说,更为严重的词是「恶」。后现代将「恶」从伦理的世界中抽离出来,它仅仅是一种转瞬即逝的情绪感受。但是我认为,「罪」远比「恶」要严重得多,因为从神的标准来看,罪造成的败坏更加严重。

罪,从圣经角度而论,并不仅仅是缺乏善,它同样也造成我们对神的拒。因此,罪使我们以随心所欲的生活方式来蔑视祂的权威,弃绝祂的真理,挑战祂的主权。它使我们想挣脱祂的主权,切断祂对我们的掌管,并拒绝让祂成为神。因此,它使我们以自己的方式、为我们自己的目的生活,使我们除了自己以外,不向任何人负责。

这就是圣经对罪的描述。罪被描述成没有达到目标(罗三9,七5)、没达到标准、或者说逾越了界限(罗二23,五20;加三19)。然而,这失去的目标、被弃绝的道路、被玷污的权威、被逾越的法度,一椿椿、一件件都是属乎神的。罪彻头彻尾就是在反对神,拒绝去顺服祂,并将祂从核心地位上赶走。罪使我们对祂的法则无动于衷、憎恨祂的掌管,仇视祂的话语(圣经),并决意追求自己

的价値、目标和快乐,公然蔑视祂吩咐的一切。这种「自由」挣脱了神一切的「所是」,将祂所吩咐的都当作虚幻的。当我们用这种方式得到「解放」的那一刻起,我们便坠入黑暗和幽冥的权势中。

这种情形在托尔金(Tolkien)所著的《魔戒》(Lord ofthe Rings)一书中有极为精彩的说明:「中土世界」的居民和以「黑暗之王」索伦(Sauron)为首的恶势力争战。在这之前,魔戒遗失了,被一个名叫咕鲁(Gollum)的古怪小精灵发现了。这枚戒指之所以有可怕的力量,是因为它能影响那些拥有这枚戒指的人。枚魔戒代表自我中心、堕落、与败坏,一旦这些东西进入了人的灵魂中,所有摆脱黑暗事物的自由就都失去了。这种情况也出现在了咕鲁身上,他找到了这枚戒指就热爱它。托尔金告诉我们,咕鲁既热爱它,又憎恨它。他虽然憎恨这股黑暗势力,但却更憎恨光明。他虽然憎恨这枚戒指,而且还憎恨自己对这枚戒指的热爱,但却不能放弃这枚戒指。他对这枚戒指的热爱太强烈了。这枚戒指便偷走了他的意志,使他成为自己的囚徒。

这种囚禁我们的罪,其核心就是骄傲。骄傲就是在自己身上,寻找那实际上唯有在神里面才能找到的东西。因此,正如普兰丁格(Cornelius Plantinga)在其《并非如人所想》(Not the Way It's Supposed to be)一书中所描绘的 那样,骄傲引导我们更多思考「关于」(about)自我和「出于」(of)自我的问题。我们自以为,我们里面有足够的能力、智慧和力量,按照我们所设想的方式,在人生一切的冲突和机遇中获得安全、满足和幸福。因此,这种有限的东西便取代了那永恒的东西,而我们便信心十足地取代了神。于是乎,我们便对「眞实」重新界定。这就解释了为什麽在后现代的世界中,我们的生活丧失了中心。

我在这里是用圣经的框架来描述,这正是后现代世界所没看见的框架。而这正是一种「独立的自我。」

要看到这场「自我运动」如何透过「正确」的技术使「自我」成为主人并不难,我在下一章会再次讨论。它鼓励我们要更多地思考「关于」自我以及「出于」自我的问题。其实它是出于骄傲、且是为了骄傲!它提供消除我们内心痛苦和治愈我们一切内心创伤的方法。或许,它能够提供某些改善的方法以及一点点对付生命打击的技巧。但是,要依靠这些技巧来解决深层的问题,这比用瓢子来舀空海水更加困难!

可以想见,一旦「自我」已经确立了它在现实世界中的核心地位,那麽「自己的判断」无论存在怎样的缺陷,都被视为终极性的、不可挑战的,好像从神那里产生出来的一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已经是事实了。这些都来自那个「独立的自我」。

这种骄傲拒绝接受一个事实,就是自己的知识是有限的。骄傲希望把个人意见变成指挥别人的命令。普兰丁格冷冷地说到,有某些教授离开教学会议的时候,与其说是受到同事的发言所启发,不如说是受到自己的发言所啓发!骄傲之所以与自义并肩而行,是因为它拒绝接受那些带有责备性的道德评价。骄傲不会承认自己有任何瑕疵。骄傲的人认为自己的行为以及自己的判断一定都是正确的。这种骄傲也躲在许多其他的罪背后,例如对他人漠不关心、不公义等等;而且,骄傲者的方法残忍且野蛮,他们的生活可说是旁若无人。

正如普兰丁格所说,罪有许多不同的面貌。它有一副「千变面孔」,而总是想拆毁神所建立起来的一切。罪从拆毁我们与神之间的关系开始,并随之产生各种罪行,使生命堕入痛苦、混乱中。环境受罪辖制,婚姻陷于痛苦,职场充满与对手的竞争与欺骗,国与国兵戎相见,即便我们有各种丰富的成就,并生活在美国舒适的郊区,但仍得与空虚进行搏门,仍要勉强接受那些肤浅、正在消褪中的东西。因此,有人说,罪就是瓦解生活的中心,并剥夺生命的意义。

简单的答覆「人生爲何失去中心」这个问题,会落入受骗的愚味,其实「中心」并未失落,它只不过是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而已。这乃是罪人与生俱来的本性,使我们无可避免地用自我取代了神的地位,用我们自己的利益取代了祂的利益,并以自我爲新的中心,代替神来建构人生。

二、文化的答案

关于「失落的中心」这个问题,因爲后现代文化拒绝用基督教的「罪论」来解释,所以文化要解释我们爲何没有中心,便会显得茫然。但是,这种无能并非没有「好处」。在缺少中心的情况下,我们便可以随心所欲地来界定生活,而我们就可以除了自身以外不对任何人负责。当然,这一点恰恰就是啓蒙运动界定自由的方式。我们可以身处痛苦和混乱之中,但我们却是「自由」的。

1、空虚

所有人都将罪带入生活中。因此,上帝就从我们的思想、心灵中被赶出去了。在不同的时代和地方,「赶走上帝」的方式也不一样。在我们的生活中,「意义」的问题——或者更确切地说,「缺乏意义」的问题——让我们最爲困扰。

爲什么「缺乏意义」成爲我们这个时代的普遍现象呢?爲什么在西方,罪恶如此蚕张呢?我在这里所能做的就是勾勒出问题的轮廓来,为了能够看清楚这个问题,我需要从我们的前一个时代来着手。

2、风暴正在形成

很明显地,美国人在十九世纪中叶已经失去自己的中心。「除了生存下去,人生有更超越性的目的」这样的观念正逐渐消失。达尔文的著作毫无疑问地促进了这个观念的消失。在人们的心目中,「物竞天择」开始取代了神的护理,也取代了创造论的地位,它全面含盖了「生活意义」的思考。这种情形出现之后,演化论的观念便从生物学进入许多其他领域中,如历史、政治、伦理学、新旧约研究及神学。这种观念在十九世纪下半叶已经变成了理解全部生活的主导思想。

尽管如此,若将这个世纪中所有重大的文化变革都归咎达尔文是错误的。事实上,随着美国现代化的过程、社会的变迁,那些从来没有听过达尔文的人也开始用不同的方式来看待生活了。美国已经变成了个人主义盛行的地方,它表示人们只需为自己负责——这表示他们还有责任感,虽然不是对神负责,至少是对某些道德原则或是他们所属的群体或他们的家庭负责;但是,对道德和群体的责任感已经逐渐瓦解。这个世纪中的许多作者开始用一种没有中心的方式来思考问题。上帝护理的观念、祂对生活的管辖,这种比任何个人都重要的意义,已经在这些错综复杂的社会观念下崩解了。

毫无疑问地,美国的南北战争加速了这个发展。为什麽这个人死了,而那个人却没死呢?在这些事件中上帝的目的是什麽呢?人类的悲剧似乎就像德巴克(AndrewDelbanco)在《撒旦之死》(The Death of Satan)这本书中 所论述的那样,人渐渐不再相信神的护理。他认为在新的趋势中,人们关心「运气」(luck),而不关心神的护理。在任何的意外死亡事件中思考神的旨意,令人感到尴尬。「悪」本身突变为纯粹的「噩运」(bad luck)。「祝你好运!」遂成为新的祝福。

然而,我们应该记得,在美国内战中如此痛「恶」,并不是在十九世纪才出现的。恶一直都存在,它一直使人质疑神的护理和神的旨意。而且,在历世历代中,困惑着人们的并不只是战争中的恶,也包含人生中的各种经历。为什麽这个需要工作的人失业了,而另一个人却没有呢?为什麽这个人成为富裕的人,而另一个人却沦为乞丐呢?为什麽这个人找到了合适的配偶,而另一个人却没有呢?为什麽有些孩子即便拥有最好的教养却沦为乖戾,而别的孩子却没有呢?为什麽有些人出身寒微,生长于贫困和混乱环境中,却能成为伟大的领袖,而另一些人虽然有最好的生活条件,却宁愿去过放纵的生活呢?

人生似乎就象是一场巨大、难以预料的意外事件,既无固定的节奏也无任何理性可言。正是靠着这种意识,那些保险公司才开始在十九世纪蓬勃发展。他们根据机率提出保险费率表,试图制止人生中的意外事件。于是,处处都有保险,保险成为预防各种灾难最好的方法。人们既然不了解神的护理也不相信神能掌管人生各种事件,保险就变成一种别无选择的、用来面对意外事故的补救方法。

3、后现代思潮出现

二十世纪六0年代,有另一场革命兴起,而当时大家并没有注意到。人们转向内在的「自我寻找」。它转离了启蒙运动所代表的精神:理性主义的世界、自然主义的人生观、普世性的意义,以及稍微加以观察就能发现的道德规范,就如同我们发现体制、秩序和定律一样。

这就是后现代反叛精神的核心。它脱离了一成不变的、普世通用的法则,转向个人性与主观性。它脱离了绝对的道德规范,转向了纯粹个人性的道德规范。它排斥啓蒙运动对于理性所抱持的信心,开始更多地采用直觉方式来思考问题,并且更加地注重情感的作用。在这种情况下,正是这样的一个自我一一一个空洞的、微小的、处在瓦解和自主状态中的自我——占据了人生的中心地位。我们以前获得人生意义的来源是那位超然者——上帝;现在,我们则是从「自我」和「直觉」中获得唯一的人生意义。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更换了过去让我们获得人生方的超然准,我们的「自我」成为那超然者,我们从中获得自身的意义。

然而,这种意义与其说是从「推理」而来,还不如说是从「感受」而来。人们开始诋毁和怀疑思考的功能。我们对理性持怀疑的态度,将它想象成已经在啓蒙运动的长期统治下,因滥用而被玷污了的东西。我们今天奔驰在全然非逻辑和非理性的大道之上。我们不相信理性,我们更多倚重的是感受。

我认为使启蒙运动的理念历久不衰的,是因为它所倡导的人生观在现代化的世界中得到某种程度上的印证。就像生命的重组一样,现代化运动是「身体」,而啓蒙运动的人生观成为它的「灵魂」,两者是最佳拍档。启蒙运动的理念所表达的——自给自足、不断进步的理性主义秩序——在一个由科技推动的世界中得到了印证,不但完全不归功于上帝,而且正在依靠人自己的能力来改变人生各个方面。这是一种极为方便的联结。只要启蒙运动的思维与现代化世界之间彼此地发觉,它们便会密切合作。启蒙运动及相应而生的世俗人文主义在西方成为主导,至少有两个世纪之久,想要用其反向的方式来思考问题是极其困难的。理由非常简单,因为现代化世界热烈欢迎啓蒙运动所拥护的那些观念。

这就是我们所目睹的一切。最后我们终于发现,现代世界中的理性主义哲学,其实是与人的灵魂敌对的。我们虽然生活在它的光环之下,又沐浴在它的丰富之中,但是我们的灵魂却日益枯萎。西方现代世界是冷酷的,既没有人性,也没有个性。而且,因为它已经从神那里被「解放」了出来,所以这个世界变成一个被人幽暗的欲望充塞的世界。我们认定「内心的欲望」比任何外在的权威更大、更具有说服力。虽然这种情形给我们带来了一种极大的愉悦感;但是,很快地我们也意识到,如果失去了限制的话,社会终将崩溃。而且,我们对那些处心积虑、且有能力伤害们的人充满了恐惧,因为他们透过科技强化势力。这难道就是启蒙运动所宣称、我们正在持续进步的结局吗?到底这是怎样的一种进步呢?

尽管我们所处的世界充满了选择、机会、繁华,却是一个痛苦、艰难、充满威胁的世界。虽然繁荣,但它是人心无法安息的所在(至少在西方是如此),它不像家。世界瀰漫着一种令人困扰的感受:世界的受造绝不只是为了买卖、电视、名车、度假村和投资。

我们是按照神的形象受造,而人的心灵在这个我们称之为「西方」的「替代乐园」中躁动不安。实际上,正如奥古斯丁所说,假如世界还没有从创造它的神那里寻得安息的话,那它就总不得安宁。从许多方面来看,西方世界的故事,的确是这种躁动不安的故事。

在这一切背后,许多后果接踵而至。我们的世界、我们辉煌灿烂的文化,已经变成了上帝的替代品。然而,我们很快发现,这种替代品并不能给我们任何赖以安身立命的原则。我们也看到,「自我」无法塡满我们生命的空虚。

结果,有许多作家正在观察,甚至有些还对基督教的世界观或圣经稍有兴趣。而且,再度地,这些作家描绘这个世界的方式与圣经的观点不同,但又不是完全不同。我们要更深地探讨这种思想。

4、一切都毫无意义

我们的时代被冠以许多名号。但是,唐纳利(WilliamDonnelly)将其描绘成「独立自主」的世代是非常适合的。我所说的「独立的自我」,就是他观察到的现象。

他在《五彩纸世代》(The Confetti Generation)一书 中提到:外在世界并没有赋予我们人生的意义,因此人生的经历就变得像五彩纸一样。(编注:在西方,人在婚礼及狂欢节中,将五彩纸撒在别人的身上)例如音乐会、银行抢劫、选举结果、议丑闻、恐怖分子的威胁、股票市场运作、利率等经历,这些彼此毫不相干的事件,任意地闯入我们的人生中,但这些东西的总和,也就是我们的人生,却显得毫无意义。没有什麽东西能帮助我们判断这一切经历的真假、轻重、对错,因为它的范围是如此之广。我们的世界乃是一个没有中心的世界。我们没有地图;即便我们有了地图,我们也不会获得自身的意义。除了我们自己,我们没有任何目标。

如果没有外在的权威让我们确知事物的对错、眞假,那能引导我们的就只剩自己的感受,而结果却是一团混乱。难道这类感受不是常常受「自身的欲望」和「自以为义」所驱使吗?把感受当作信念或行为的引导是很不可靠的。

后现代向来攻击这种「任何人都能拥有一套世界观」的观念。但实际上,他们都有自己的世界观。任何人都会站在自己的立场来看世界,他的看法就是他的世界观。世界观包含对终极(假如有的话)的认识、认识的途径、眞理是否存在、发现真理的途径、什麽是人生的意义、如何解释罪恶和苦难等。对这些问题的解答就是世界观,不论这套是多麽地矛盾、混乱,它都是一种世界观。

这几年出现了一些变化,并不是世界观消失了,不是说人们不再有世界观了;而是说,这种完整的、放诸四海皆准的世界观,已经变成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有一种看待事实(reality)的「单一」方式,让人去思考或了解其中的意义。世界观就像持有世界观的人那样地五花八门。也就是说,既不可能有任何整全的目的,也不可能有任何绝对的、不变的、可以应用于万事的真理。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追随这种逻辑到底,如果追随到底,那就是致命的空虚感。人们怎麽看待与使用这个逻辑,各不相同。欧洲作家通常表达出一种比美国作家更忧郁、犹豫、绝望的态度,虽然有时候在收听美国的广播时也会听到一些非常绝望、黑暗的歌词,就像在巴黎左岸的咖啡馆所听到的一样。但是自从欧洲知识分子致力于脱离二十世纪六0年代后的那种存在主义的忧郁感以来,或许欧、美的情形越来越相近了。

美国文化就其本质而论,比欧洲文化更加积极乐观,更加关注机会,而不是那种形而上的失落感;美国文化倾向于用另一种方式来思考我们失落的中心,因此,它自然更充满希望。它所注重的不是虚无的东西,而是注重去加勒比海度假、产品目录中的高档货、最新的跑车等。欧洲人或许仍然以贝克特(Samuel Beckett)《等待果陀》(Waiting for Godot)一书中的方式来看待自己: 充满荒谬、缺乏意义。美国人则较倾向于透过观看带有消遣娱乐性质的东西来打发时间,例如《宋飞正传》(Seinfeld)11。虽然这齣电视剧相当精采,却没有任何中心主题。贝克特的世界同样也是一个没有任何主题的世界。在这里,两者是殊途同归的,一个是吸引知识分子,另一个则是吸引凡夫俗子。但是,贝克特的世界却更加污秽下流。

11 译注:Seinfeld,《宋飞正传》,美国著名电视剧,由Jerry Seinfeld 和Larry David共同创意,1989年至1998年在NBC播出,共180集。该剧无主题,无主线,不试图说明任何问题,亦无意宣扬任何价値观。每集自成一体,主要情节是四位主要人物的日常生活、工作、异性关系等。该剧收视率连年居高,演职员获得数十个重要奖项或提名。

这种世界观所带来的后果就是:因为没有任何中心原则,因为文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中心,我们便被夺了分辨能力。这一点可以从以下事实中表现出来,那就是美国大多数人并没有任何恒久不变的是非观。我们同样也失去了分辨善恶、分辨价值的能力。在这种处境中,所有观念都被「一视同仁」了,正如所有宗教、所有生活方式一样。没有任何东西有别于其他东西。没有任何东西是更好的、更眞的、或是更有益的。它全都摆放在架之上,一视同仁,都在那里等候顾客来购买。唯独当我们将某些东西带入我们的生活中时,才会产生某种意义;而它之所以重要的唯一理由,乃是因为我们已经选择了它,我们将它买来。它的价値乃在于消费者的选择,而不是在其「观念」本身。

文化所产生的那种没有中心的「相对主义」与「消费导向」,这两者狼狈为奸;前者是一种信念,后者是一种习惯;前者出于我们的内心世界,后者出于外在世界。

「产品」市场与「观念」市场并不像表面地那样不同。我们不断在市场上的「全新」产品、「改良」的产品中做选择。这种毫无休止的选择慢慢地影响人的心灵。尽管生产商卯足全力地标新立异,但产品看上去仍然是一样的。因为我们消费者也将这种意识带入我们的「选购」观念中。我们到「市场」上选择适合自己的宗教与伦理信念。各种宗教、信念、生活方式、道德准,都摆在架上任人选购。它们全都是可选择的商品,没有任何一样是必要的真理。那些营销型教会灌输给人们的就是这种意识。

5、上帝死了,我们也死了。

或许最令人震惊的结果是,我们的自我开始解体了。当这个宇宙失去了自己的中心时,或更准确地说,当我们失去了这个自身以外的、有权威进入我们生命的中心时,我们自己便开始解体了。这个用来承载「一切眞实的中心」、「所有的意义、奥秘、道德的源头」的自我,发现一切都是空洞、脆弱的。当神对我而言已经死了,我们自己也就死了。我们必须看到这种关连性,特别在我们后现代处境中,情势已经很严重了。

许多现代作家都会思考过这种后现代「空化」的倾向。这种情形在二十世纪六0年代确实是很明显,而且一直延续到现在。虽然他们的语言有时候会有所不同,但他们的概念却大致一样。拉斯科(Christopher Lasch) 谈到了「微小的自我」(Minimal self),朗曼(Lauren Langman)则谈到了「去中心化的自我」(decentered self)与「弱化的自我」(enfeebled self),库什曼(Philip Cushman)则谈到了「空虚的自我」(the empty self), 而卡普斯(Donald Capps)则谈到了「衰竭的自我」(depleted self)。他们对自我的分析虽然来自不同角度,但全都看到我们的内在正不断地腐蚀。而且,无论我们还有什麽高见,问题显然都一样:一种没有根、没有归属感、漂泊不定、无家可归的经历。与此经历有关的是:我们不断被影像、观念、要求、产品与选择轰炸,这些都在耗损着我们的心灵。但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它关乎一件事实:我们不受任何前辈的感召,在于我们的经历以外,没有任何一位是我们需要向他负责的,没有任何一位可以告诉我们:我是谁?我将往何处去?这是许多后现代作者不能明白的。然而,他们的分析基本上是非常准确的。

6、善变的自我

这些学者都认识到,我们西方社会是由复杂、互相依赖的各种系统:资本主义、民主、城市、通讯、运输、政府、企业等组成的,在这些体系的交互作用中,便营造出了一种使人灵魂萎缩的体制。这种观点乃是正确的,而我也必须考虑到这一点,因为用圣经上的话说,这是「今世的风俗」(弗二2),我们需要从其中被拯救出来。关于这件事,圣经提到一些一般学者所没有提到的。

当代西方作者往往搞不懂,为什麽西方的经验会冲刷掉了我们个人的眞实性。当然,我们西方社会是以消费者为导向的,其中充满了变化,采用大规模、集体的方式运作。他们支持(实际上是要求)「自我」应该有弹性、有延展性、轻松自在,该出手时就出手,该适应时就适应。这个快速变动的商业社会所要求的,就是要重塑自我,能调整与改变、不断刷新自我,不断改造自我。这种情形,对过去被视为德行的东西——人格的一致性——是一个很大的讽刺。

一致性的人格最常见于遵守诺言上,人的诺言便是他的约束。一言既出,就须守信,即使环境已经改变,守信对自己不再有利时,还是信守承诺。

婚姻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当他承诺要「做一个有爱心、忠诚的丈夫,无论顺逆,无论贫富,无论忧喜,无论病痛或健康」时,他一点都不晓得这个誓约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前途不明,人生未卜!随着时光流逝,他渐渐就清楚「爱心和忠诚」所要求的到底是什么。对妻子也是如此。婚姻始于彼此间的承诺,此后,日复一日,生活中的重担、痛苦、挑战都得一起来承担。这种彼此相爱的承诺现在就变得非常具体了,这种承诺的含意也就无可逃避了。

这个承诺的意思是,丈夫将来每天都要像结婚当日所承诺的那样去对待对方,妻子也当如此。岁月的流逝并不能改变这个委身,这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承诺。

然而,这个承诺一再受到各种误解、疾病、道德论落、诱惑,以及现代生活所带来的无情压力的考验。那种经得起岁月考验的东西、那种保存身份认同的东西,正是后现代社会中饱受威胁的东西一道德原则。

信守承诺之所以成爲关乎品格的事,是因爲不管用什么方法,它总要经过考验。那该如何来信守承诺呢?我们不可能在缺少品格的情况坚守承诺的,因为要信守它们并不是件容易事。

品格建立在养成「止于至善」的习惯。何为至善,对基督徒而言,就是圣经所啓示的「上帝的性格」,那是永不改变的。既然如此,品格总有自身的一致性。有品格的人即便在困难环境中,在对自己不利的环境中,行事仍会一如往常。然而,当后现代相对主义生根之后,一切就都改观了。

相当讽刺的是,后现代挑战了人对自己的身份认同这种身份认同正在腐蚀。这正是许多当代作家不明所以之处。

很多人认爲可以「伸缩自如」地改变自己的身份认同(明着讲,就是人不需坚守信实) ,改变自我形象,因应情况需要而改变角色,并集合两种原本截然不同的性格于一身,这原因在于:「我是谁」的注释范园并非一成不变。我们就像在码头里没有紧牢的船只一样,随波逐流,忽进忽退,无所坚持。这就是后现代中的「自我」,越来越空洞,越来越变化莫测。已为外表的影像就是里面的眞相,「外表」成为「本质」。难怪婚姻会触礁!因为维系婚姻最重要的因素——个人的、道德上的一致性——正遭受严重的侵蚀。

我们一直在忙于塑造自我、表现自我,但我们内心却已崩塌。我们是谁?这个问题在当代人类学当中,有着各种的答案:「我的基因就是我」、「我的过去就是我」、「我的性倾向就是我」、「我的身体就是我」、「我所做的就是我」、「我所有的就是我」、「我所知的就是我」,以及其他许多诸如此类的答案。这些自我认同的方式显出自我是多麽地空虚。我们之所以说,自我就是我的基因、过去、身体、职业、财产或社会地位等,乃是因为我们在自我里面已经毫无所有了。我们在后现代社会中,之所以完全失去方向,乃是因为那种使我们回归眞我、回归人原有的地位的东西,一直在遭受严重、无情的攻击。这种情形在米兰-昆德拉二十世纪八口年代的小说《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一书中有极为精彩的描述【编按:此书曾改编为电影《布拉格的春天》。】他揭露我们生活在一个空虚世界里所遇到的许多混乱。小说的内容是五个人错综复杂的性关系。他运用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来说明生命中何为重、何为轻。他讨论的焦点是人生的短暂、变动不居。不幸的是,人生的各种经历和它所带来的各样磨难、激情、欢笑,都发生在空虚的世界中。这就意味着之所以不能做出是与非、重与轻的判断,乃是因为一切事物总是处在「消散的黄昏」中。没有任何东西能重来,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挽回。一切都在瓦解、都在失落。因此,假如最后一切都消失了,没有任何东西留下来等候审判,那审判还有什麽意义呢?一切都逝去了!

这种一切匆匆飞逝的感受带给整个生命(包括我们的存在)一种「轻」的感觉。在这个一切都在消失的地方,我们便没有责任。他认为,只有当我们注视永恒时,情况才会有所改变;而这将是一种「可怕的未来」,因为我们将要交账。我们所说、所行的一切事最终都不会消失。因此,到底哪一个比较好呢?是轻松与自由好呢,还是慎重与负责好呢?

其实,选择权也不在我们身上。我们就背负这种「在自由中变成轻如鸿毛的重担」而行。在空虚的宇宙中,我们失去了自己所有的责任、所有的眞我。这是相当痛苦的!

实际上,如今在任何地方,我们都能看到这种可怕的感觉。现在,我们已经使所有的眞实都龟缩在自我里面了,使自我变成了生命的中心,我们乃是面对面地遭遇这可怕的事实。自我正在这一难以承担的重负之下解体了。昆德拉只不过是用语将这层意思表达出来罢了。

因此,在后现代的社会中,相信的热情——相信神的伟大与良善——已经被人们茫然的眼神、讽刺的态度所取代。后现代认为,去关注自己以外的事物已经不流行、毫无意义了。「无意义感」就是这种萎缩、掏空、虚无的后现代之表征。我们的差异只不过是处理这种内心创痛的方式不同罢了。我们是要更欧洲化一些吗?我们是要站在悬崖边,俯视幽暗的深谷吗?还是我们只要用美国式的戏谑来摆脱这一切呢?

三、上帝与现代性

在此,我的重点并非护教或传福音,而是对我所描绘的文化处境加以探讨。基于后现代的复杂性,我们可能要问:人们对基督教的神能相信到甚麽程度。同时,我们也要问:我们能传祂的福音——基督代替我们受死所成就的救赎——到甚麽程度。这些虽然都是重要的任务,但这些不是我现在要讨论重点。

我的焦点是在教会。它是在解决护教的问题之后,而且是人们已经相信福音之后的事;而不是人在相信福音之前所必须跨越的问题。我所要探讨的是,人在相信之后的事。

1、重寻中心

正是藉着相信福音——相信基督的死救赎了我们——罪人得以和父神和好。那些从前远离神的人如今已经得以和祂亲近,那些从前与祂为敌的人如今已经可以与祂「和好」(罗五10)。那些从前悖逆祂的人如今已经在基督里蒙了赦免、洁净、祝福等恩典(弗一5—9)。他们乃是那些被称为「出黑暗入奇妙光明」的人(彼前二9)。这些人透过圣子得以认识圣父,在这认识之下,他们必须重新思考自己人生的意义。

他们会经一度以自我来代替神,会经一度使自我成为生命的中心,而祂则会经一度失去了「中心」的地位。而现在,他们体认到「自己的内心世界正在瓦解」;他们正试图站在波涛汹涌的江河中,却发现自己的脚没有任何立足之地。如今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了!的确,他们生活在后现代的处境中(至少在西方是这样),但在圣经的光照之下,该怎麽看待后现代的生活呢?这便是我要探究的问题。

这个问题相当复杂。它要求我们以当代的文化处境来对基督教信仰进行全面的思考。实际上,我们生活的每个部分都受到当前世界的影响。这个外在的世进入我们内在世界时,它所带来的信息、机会、威胁、焦虑、盼望、科技、信念以及对道德的期望等,都会冲击到我们对上帝和对眞理的信仰。而要将人的内心世界与外在世界交会时所产生的微妙关系及变化讲清楚,其实是很不容易的。

但是,我们可以深入思考其中的要点,就是我们在现代的处境下对神的认识。这是我们因着罪和文化的缘故而失去的「中心」,也透过基督我们再次找到了这个「中心」。一切生命都本于三位一体的神,万有的维系都要依靠祂。祂永远维系着道世界,就像祂永恒的属性一般。道德是永恒的,我们所有的人都被「钉」在其上,正如基督被钉在十字架上一样。

这可能会给那些活在「独立自我」中的人造成极大的不安,但使徒们的喜乐却来自于此,他们已经从自我的牢笼中被释放出来,好去服事圣经中这位荣耀的神。在这里,可以找到人生的终极意义、恩典的源头以及无限的荣耀赞叹。保罗欢呼道:「深哉!上帝丰富的智慧和知识。祂的判断何其难测!祂的踪迹何其难寻!」(罗十一33)。因为保罗的思想总是以神为本,也总是以基督为本。正是在基督里,神取了人的肉身,彰显出祂的属性,战胜了罪、死亡和魔鬼;正是在基督里,保罗看到了「神荣耀的光显在耶稣基督的面上」(林后四6)。保罗的思想乃是从神到基督、到教会、到世界、再回到三位一体的、圣洁的、是一切之中心与焦点的神身上,这是一个永不止息的循环。在后现代世界中,这种活泼有功效的信仰受到了怎样的影响呢?

2、信仰私人化

多年来,西方人认为主要的文化压力是发生在「公开承认信仰上帝」那一刻。世俗人文主义者大多要求抛弃过去的信仰包袱,禁止一切宗教。啓蒙运动的想法是,宗教信仰是一种往日的遗迹,势必会迅速灭亡。但是,结果并非如此,很明显地,世界并没有彻底世俗化,他们的解释太过草率、武断。

实际上,世俗化所要求的是:所有对神或神圣事物的信仰都必须保留在私人领域中,不能出现在公众场合。就只是这样,它没有要求人放弃所有的信仰,而这就是我们对世俗主义的解释略有不同的地方。

美国当年起草宪法的人就是带着这样的观点,区隔教会与国家,试图将一切宗教信仰从公共领域中排除掉,而不是要运用国家的权利去干预教会生活的。

这就是今天的问题所在。人们可以选择任何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不论是神或是神圣的事物,而且还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实践那些信仰——只要是在私底下进行就好。至于我们如何规范团体的生活秩序,那就无关于宗教了。这种将私人生活与公众生活分割的做法,与现代化世界看待事物的方式一拍即合。这也正好巩固了启蒙运动的意识形态,使它可以在今天的西方世界屹立不摇。

或许我可以这样说,现代化意味着我们的世界被重新组合了。我们已经从一个注重家庭与社群的世界,转移到另一个社群大多已消失、家庭常常是瓦解的、工作场所被「非位格」的官僚、组织及全球力量所支配的世界。这种情况的确改变了我们对生活、对世界、对工作的看法。其最严重的结果就是:我们的生活彻底分裂了!我们被切割为二:一个是私人的世界,另一个是公众的世界。

私人生活中有我们的朋友、家庭、社交团体,或许还有邻居。在这个世界中,我们的有一套既定的行为责任规范。

而在公众的世界中,大多数人都只是机器上的一颗小螺丝钉,是工作流程中的一部份,只讲求功能性的责任,而没有个人伦理。神可以是私人领域的一部分,却非公众领域、公司、或工作场所中的一个角色。

公共领域是商业化的生活。它是从我们所发展的资本主义、法律系统、运输系统,以及为了让这一切能运转而创造出来的信息系统产生出来的。公共领域与这个经过重组的世界,是一个大规模、群体化、全球化、不断改变中的世界,充满了竞争、斗争、危险和丰富的物质。在彼此的关系上,我们只在乎利害;在责任上,与其说是个人性的,不如说是商业导向的。这个世界完成不接纳以神为人生的中心,以祂为意义、道德的源头的这种观念,而且将其视为外来的入侵者。

我们生活在两个世界当中,尽管很少会同时在两者中。但我们必须实际去适应这种环境。我们必须成为两栖动物。我们必须学会游离穿梭在这两个世界中,采用不同的规则,而这常常意味着要用不同的世界观来运作。我们学会了按照我们所处的世界来调整自己的世界观。一次次的研究表明,在现代化的世界中,许多人会根据他们到底是在自己的私人领域中还是在公众世界中,以此来调整自己的道德标准。从这个观点来看,他们变成了不同的人,该调整就调整,该适应就适应,他们没有固定不变的中心可以支持他们。当然,这就是后现代人学会的生存法则。当这种生存法则进入我们对神的认识中时,基督徒的信仰就出现了大灾难性。

威胁是沿着一条裂缝侵入的,这个裂缝已经残害了教会。它将上帝的「超越性」(transcendence)与祂在我们生命里的「临在性」(immanence)分割开来,将祂是与人完全不同的「他者」(otherness),和祂与人的「关联」(relatedness)这一点分割开来【编按:圣经里的上帝既是那位超越时空之上的神,也同时是愿意在时空之内俯就我们的神;他的存在完全不同于人的存在,但祂却乐意与人建立关系,两者是不可分割的。】以致我们倾向于拥有其中一套真理,而不要另一套眞理。我们在后现代世界中的经历使我们偏重其中一面,而忽略另一面。也就是说,我们将所有鸡蛋都放在与上帝的「亲近」、「关系」这个篮子中,却忽略了祂的「相异性」与「超越性」。这就产生了一位亲切的、安全的、俯就人的、但也是非常小的上帝。这是一位透过自我而接触到的「神明」(god),一位使我们沐浴在各样治疗中的神,一位使我们直觉上可听到祂在我们生活中向我们「说话」的神,但却失去了圣经中那位神的崇高性。圣经里的神除了与我们亲近之外,同时也超越一切生命之上,祂也呼召我们来识祂;祂不仅仅是我们心理的帮助,祂更是照着祂的本性,以祂的荣美和能力,召唤我们存着敬畏的心来到祂面前,我们是敬拜一位与我们全然不同的神。我现在要深入探讨这个差别。

四、内在的神

我不用神的「超越」与祂的「临在」,也不用祂的「亲近」及「他者」来解释,我使用「内在的神」与「外在的神」这种对比来说明。我认为,这种分法将可直接切入问题的核心。

这种论述是,现代的世界使我们倾向于只将神当作内在的神,而不是外在的神。这的确符合现代化世界所处的社会。现代化世界很自然就将神视为内在的神。

但是,圣经并没有「内在」与「外在」两种神供我们选择。假如我们失去了任何一面,我们也就失去了神最核心的一些属性,失去了基督教的一些核心教义,失去了眞正的自我认识。当我们忽略一面时,我们所保留的这一面也就变得歪曲、危险了!

1、什麽是「亲近性」?

当保罗在亚略巴古告诉听众说神「离我们各人不远」(徒十七27),并且肯定一位希腊诗人所说的事实:「我们生活、动作、存留,都在乎祂」(徒十七28);此时,他可能很容易被人们误解。这些外邦听众可能很希望从他的话中听到他们所熟悉的泛神论。这种异教信仰认为,创造者和受造者之间彼此交融的,通向神的道路是透过受造之物。他们也相信,诸神会受到人类的行为影响,因为诸神受制于受造物的秩序,这就是庙妓背后的理论:异教庙宇中的性交行为会使田野丰收。

我们不要忘记保罗在讲道之前,他已经对异教的世界观进行解构,并且以圣经观点取而代之。受造界诚然出于上帝之手,并且继续受到护理,但是它却与神有别,而且也不能自给自足,或自我维系。它是有限的,而神是无限的。这就是为什麽受造界必须由神来托住、神对其一切拥有主权的原因。

这就是圣经中不断提到的观点,也是圣经向异教所提出的挑战。如果受造界是神根据祂自己的主权所创造出来的(参创一1),那麽,受造物的意义就只能从造它的主那里去寻找。受造界的意义并不是自我蕴含的,正如它不是自我维系的一样。既然它是由造物主来维系的,那它的意义也就只能从与神的关系中来寻找。正因为神的保守,诸天才得以像神的信实一样坚固(参诗八十九9)。祂陈设月亮星宿(参诗八3,卅三8—9)。而且,无论在任何地方,祂都从居所往外察看地上一切的居民,留意他们一切的作为(参诗卅三14—15)。

旧约中敬虔的以色列人,或是新约中的信徒,从未怀疑过神会临在这个世界中的任何地方,并照着祂看为合宜的方式来实现自己的旨意。实际上,诗篇一百三十九篇喜乐地颂赞神的「无所不在」和「无所不能」,两个属性是不可分割的。神既在每个角落,又是全能的,正是这样的真理保障人类的生存。人类之所以能生存下来,是因为上帝托住万有,而并不仅是因为我们学到了生存的技巧。当神宣告祂充满恩典的旨意时,就曾向挪亚做过如此的宣告:「地还存留的时候,稼穑、寒暑、冬夏、画夜就永不停息了。」(创八22)。而使徒保罗,在很久之后,则从自然界一贯的规律中看见神的良善。保罗对那些听道者说,上帝「常施恩惠,从天降雨,赏赐丰年,叫你们饮食饱足,满心喜乐。」(徒十四17)。

神不仅透过创造之工以及祂对受造界的保守来亲近我们并与我们有往来,祂也统管人类的一切,以达到祂心中所设定的目的,同时也要求人负自己该负的责任。虽然祂照自己的计划让外邦人在旧约后期才渐渐蒙恩,但所有人类都在祂的照顾之下。我们来考察以赛亚所见的异象就可以明白这一点;这段圣经藉着诸神都有各自的属地及辖区的异教背景,来说明创造主的权能是普全地的。祂的权能临到受造界(赛四十15—20),临到列邦(赛四十22—26),临到个人(赛四十21—26)。纵然列邦欺骗、恫吓、逼迫、毁坏,但他们「在祂面前好像虚无,被祂看为不及虚无,乃为虚空」(赛四十17)。

我们没有必要在这一点多费唇舌。神在人生命的每一方面都有祂的主权,圣经对这一点有很清晰、明确的教导,因此这也是基督徒心中所确信的。现代主义关注「这和我有什麽关系?」而在后现代,我们关注的造物主和受造物的关联性,而把这种关联曲解成他们所谓的「灵性」。然而,今天教会所推广的并不是福音信仰,而是相近于文化中的「灵性」。

2、对「亲近性」的误解

面对我们的「中心」正在解体,于是我们从外面创造一个能给我们内在更多稳定性的中心。我认为这可以解释正在西方兴起、带有浓厚私人色彩的灵性追求风潮,我将会在下一章继续讨论这股风潮。

这种灵性追求试图用自己的方法找到一种生活中心,试图与比我们更大的、比自己肤浅、短暂的经验更实在的「某种事物」联系起来。但是,为什麽灵性的探索会采用今天这种形式呢?为什麽我们不像过去那样,从自然界或从我们自身之外寻找敬拜的象呢?答案非常简单,就是我们乃是后现代的人,后现代世界的经验使我们认为,所有的真实都需在内在世界中重新定位,以至我们对任何重要事物的接触都要透过自我来完成的,正像其他消费品一样,我们的灵性追求也应当按我们自身的需要、时间和用处来量身订做。

这里有一个重要的假设:灵性追求中的「啓示」及「救赎」都不需要透过中保。它们单单透过受造物而来、透过自己的经历而来、透过自我而来。在我们的生命中,不需要任何超自然的干预。人获得「启示」及「救赎」,不需要圣经、不需要神性中的第二个位格道成肉身、不需要任何代赎、不需要复活、不需要去相信福音、不需要信心、不需要重生、不需要圣灵的引导。实际上,许多人在追求灵性的时候,都抛弃了这些。

这种灵性追求带有后现代色彩中的所有标记。它具有很深的主观性,「非道德性」的理解方式、高度的个人主义、彻底的相对主义,而且自始至终都带有治疗色彩。它抓住了关于「神可亲近」的某些真理,但却用自己的术语、以自己的方式来完成。于是这些真理就变成了扭曲的、滥用的东西;而且,在缺少上帝「相异性」的平衡之下,是非常有害的。

圣经中谈到上帝的可亲近性、祂的临在性。实际上,这是我们必须持守的重要真理。但是,我们同样也必须防备人扭曲这宝贵真理,使之腐化。现代化倾向使它腐败为:所有的眞相都龟缩在我们的自我里面,可以从自我里面找到神;而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我们晓得可以透过自我去认识神。这给了我们一种「神可亲近性」观念,但却也是一种腐化的观念。我们不能透过自我来寻找神,因为我们的自我已经败坏了。

除了神的可亲近性之外,我们还必须看到神是「他者」这个真理;我们需要认识圣经中「外在的神」之眞理,才能真正认识神是谁。而我们会发现,这种认识可以矫正我们对「内在的神」的偏好。

五、外在的神

1、至高的神

神是外在的神,这到底是什麽意思呢?我们要从圣经本身着手讨论。圣经多处谈到,神乃是尊贵的、是「至高」的而且是「超乎」一切的。这些形容表明,上帝的存有、属性和旨意并不受生命中的各种变动、限制、作为,或各种相对事物的影响。上帝并不受后现代活的冲击,祂不会因为出现种种的复杂现象而改变自己的旨意。虽然我们会被人生的抉择、痛苦和混乱打败,但祂却并不会。神是全能的,即使在复杂甚至邪恶的世界中,祂仍能成就自己的旨意。祂主权的治理对我们来说是奥秘,祂没有义务向我们解释一切。我们需要认识的,祂已经透过圣经有规范地赐给我们了。

尽管我们不能认识关于神的所有事物,尽管祂对我们人生的安排有时候会使人困惑,我们却不能忘记祂是那位「他者」,否则将会非常危险。我们必需注意圣经提到神超越这个世界,并统管万有。

诗篇的作者谈到祂住在「至高之处」,(参诗一百一十三5,九十九2—3),所以祂的「伟大无法测度」而且祂「该受大赞美」(诗一百四十五3)。在以赛亚的异象中,神乃是「坐在高高的宝座上」(赛六1)。司提反在自己的生命行将结束时,也表达这样的一种信心,即神的能力超乎一切生命之外,却又能进入人的生命之中。司提反认为神乃是那位至高者(徒七48)。

2、圣洁的神

当圣经描述神的伟大时,还有更具体的含意;神的存有是伟大的,因为祂无所不在、全知、全能;祂的属性也是伟大的。祂的崇高在于祂超乎万有之上,也在于祂有圣洁的爱。以赛亚在自己的异象中看到了这一点,他在神的荣光中宣告说:「祸哉!我灭亡了!因为我是嘴唇不洁的人,又住在嘴唇不洁的民中;又因我眼见大君王万军之耶和华。」(赛六5)。圣经中多次提到,当人面对神的全然圣洁时,会产生像以赛亚这样的痛苦与惧怕。

当以赛亚意识到神的临在是危险的,他感到恐惧战兢。没有任何人能在祂的光中站立得住,任何人都将被毁灭,因为祂是光,祂与一切错谬、扭曲、自私、不信、忘恩负义和悖逆为敌。但是,随后他又说道,「我要等候那掩面不顾雅各家的耶和华」(赛八17)。在后面,他又说道:「你实在是自隐的神」(赛四十五15)。那位使以赛亚如此震惊的神为什麽消失了呢?神怎麽好像离开了先知呢?

上帝的「自隐」——祂高高在上且是人们不能接近的——往往是在表达祂的审判,而审判正是祂把自己的圣洁属性付诸行动。神透过不再与他们同在来施行审判。基督在十字架上的景况更是如此,祂说:「我的神!我的神!为什麽离弃我?」(可十五34)。祂在这一刻因亲自担当了我们的罪而被丢弃,乃是在表达神的审判。然而在其他的时候,祂的审判则是从祂对骄傲者和压迫者所采取的行动中表达出来的。正如马利亚在「尊主颂」(Magnificat)中所说的那样:「那狂傲的人正心里妄想就被他赶散了。祂叫有权柄的失位,叫卑贱的升高」(路一51—52)。而且,这一直都在提醒我们,祂不可能被人操纵、收买,祂不顺从人意。如果我们要认识祂,就得照祂的方式。而祂的作为对我们来说,往往是隐藏的。即使神是透过以色列来作工,保罗也说是祂的判断「何其难测」,祂的踪迹「何其难寻」(罗十一33)。

有时候神隐藏自己并不是为了要审判我们,它或许只是表明祂超乎我们之上,祂没有责任将祂自己的事情向我们做详细的解释。这种情况常常令人困惑,对那些陷入患难中的人们,更是如此。「耶和华啊!你为什麽站在远处?」痛苦的诗人问到:「在患难的时候,为什麽隐藏?」(诗十1)。在约伯记中,神似乎既不说话、也不同在,使约伯在极度的痛苦中苦思。

然而,祂既不沉默、也不离开我们。祂在圣经中的示已经打破了祂的沉默,而祂的啓示在基督的降生、受死和复活中达到了顶峰。祂并不沉默,而是确实在说话。祂赐下圣经,也就是圣灵的默示,使教会在这个堕落的世界中能得到教导、栽培和生命。祂既然起誓、立约要在基督里永远与我们同在,祂就绝对不会离弃我们。这便是眞理。我们之所以有其他不同的观点,大多是因为我们在与自己的罪斗争;也可能是因为神没有完全告诉我们,祂要如何对待教会与这个堕落的世界。「隐秘的事是属耶和华——我们神的;惟有明显的事是永远属我们和我们子孙的,好叫我们遵行这律法上的一切话。」(申廿九29)。

六、五项事实

接下来,我们要探讨「神在我们之外」的这个属性会有哪些结果。祂乃是客观的神,祂呼召我们来认识祂,祂并不是我们自己所拥有的、或从我们里面发现的;祂呼召我们来认识祂,乃是要我们效法祂的圣洁。我们被呼召来到这位圣洁、令人敬畏的神面前,这样的呼召不能在堕落的自我里面发现,也不能从我们堕落的世界中或是我们后现代经历中找到。这种呼召完全不同于我们自己的。它与我们本身截然不同,它是来自外在的。

从某个角度来说,神的圣洁是在解释神的「超越」与「至高」,解释神为何是「他者」,为何是外在的神。但是,这种解释非常切实的。关于神是「外在的神」,它至少意味着五个重要的事实。

1、律法的存在

首先,它意味着有「道德律」的存在。实际上,假如没有神的圣洁,那在这个世界上也就不会有任何道德律存在了。我们的良心反应出了各种事物的道德本质(罗二14—15),但却不是完善的;从神在圣经中的自我啓示,我们便拥有了一套完全、客观的教导,指引我们如何生活。保罗说律法「是圣洁的,诚命也是圣洁、公义、良善的。」(罗七12)。这些人生道德规范乃是反应神的道德属性。假如我们既没有律法,也没有人的良心的话,那我们会失去什麽呢?

我们将会失去区分善恶的能力,实际上,我们将在彻底无知的状态中去作恶。我们不可能像马丁路德金恩那样诉诸良心,要求美国人不论肤色,公正地对待每个人。实际上,根本不会有道德可言,这岂不是地狱的景象吗?

现在,让我们来思考一下另一面:上帝并没有废弃祂的法则,祂圣洁的属性也没有从这个世界中消失,祂仍在维系着是非的标准,并且能帮助我们在实际生活中行出来,使人恢复道德意识,知道如何在属神的世界中按祂的要求来生活。祂使我们脱离黑暗和破坏,进入正直、健全中。遵行神的律法就产生满足、安全与喜乐。这一切都是因为神是一位「外在」的神。

2、罪的存在

第二点是,假如没有神的圣洁,罪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正如我会说过的,罪并不仅是违背了教会规则,而是一种挑战神的属性和意志的行动。虽然只有百分之十七的美国人认为罪是牵涉到人和神的关系,但是人们认知上的错误并不会减低罪的严重性。

罪本身并没有消失,但是「罪责」的意识不见了。罪仍然以各种形式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它仍然带给犯罪者各种痛苦与混乱,但人们却不再从「与神的关系」来理解罪。因此,罪就失去了它的严重性、本质和罪责,因为我们自己内心的指标已经消失了。这种指标会将我们的罪罗列出来,不仅指出罪状的多寡,也指出罪恶的大小。当我们从「神的圣洁」来理解罪时,便会发现罪所带来的并不仅是羞耻,同时也有罪恶感。大卫说:「向你犯罪,惟独得罪了你,在你眼前行了这恶。」(诗五十一4),大卫因为犯了奸淫的罪而遭致灾难。等到灾难到来,我们才明白罪的本质。当我们失去了神的圣洁时,我们就会遇到罪的痛苦与灾难,但今天人们却不再明白罪的本质。

如果我们开始看到罪的本质,那我们也就能回到真相了;我们藉着基督回到神的面前。这并不是说,只要认识罪就够了,而是催促我们想要从罪中获得拯救。因此,「认识罪」是很重要的,对自己的罪不清楚或毫无所知是极其悲哀的。因此,我们应当为了自己能够认识罪而感谢神。这就是为什麽我们不只要明白神是内在的神,也要知道祂是外在的神,这非常重要。

3、十字架的存在

第三点,假如没有神的圣洁的话,那十字架也就失了所有的意义。基督并不是一位社会改革家,也不是向弱势族群行善的人。这些都是古典自由派的观念,不是圣经中的思想。十字架并不是一个意外事件,而是在永恒中就已经计划好的,耶稣就是为了十字架而来到世界,祂来乃是为了受死。而且,就在祂受死的那一刻,神的圣洁和我们的罪相遇。这就是祂为什麽会在「被遗弃」时发出呼喊的原因。我们至少可以说,查克(Steve Chalke)与曼恩(Alan Mann)在《耶稣失落的信息》(The Lost Message ofJesus)一书中的说法,是傲慢无礼的。他们认为神是虐待者,因此应当除去十字架的暴力形象。这种说法或许能迎合后现代的支持者,但却与圣经中十字架的意义背道而驰,也与历代教会对十字架的了解完全相反。如果我们不从神那不容罪干犯的圣洁来着手的话,就完全无法理解基督受死的真理。

没有神的圣洁就没有十字架,没有十字架就没有福音,没有福音就没有基督教,没有基督教就没有教会。如果不是神使基督的羊群回应神的圣洁,就不会有真正的教会。是甚麽原因导致今日的福音派教会不明白这些真理,因而轻看、忽略、漠视神的圣洁呢?

现在我们要很明确地来探讨这个问题。我们在字架上所看到的,是神属性最极致的啓示,是用祂的爱来满足神自身的圣洁而付上至高的代价。十字架是祂救赎失丧的罪人并使他们与自己和好的方法,它同时也深刻地显明神的怜悯。用保罗的话说,十架乃是神「说不尽的恩赐」,它引导我们赞叹、敬拜、读美、尊崇那位以这种方式将自己赐给我们的神。这也是感动人们舍己,走向宣教禾场的原因;这也使得基督徒放弃物质享受,向那些有需要的人伸出援手,并勇敢地去抵制社会的不公义。

4、神的得胜

第四点,假如没有祂的圣洁的话,那神就会被人们简化为善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神,这样的神对人们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虽然祂如此可爱,却没有办法解决世界上的罪恶。圣经的观点与此相反,乃是认为神的忍耐与宽容终有截止的一天。因为按祂的圣洁,施行审判的日子终必来到。当祂这样做的时候,就会将真理永远置于宝座之上,并将罪恶永远置于绞刑架上。凡是破坏和玷污生命的,终将被彻底地毁灭。

神审判的教义绝不会令教会感到尴尬,它并不纯粹是一种消极的教义,它是深刻而积极的。

这个教义给教会带来盼望,因为在这个世界中,罪恶常常得胜,常常逍遥法外,而良善与公义之事则常常无人理睬,甚至受到不公平的对待。然而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恶终将受到审判,这个世界终将得以洁净,教会终将获得拯救。这正是基督徒大有盼望的缘由。所有的不义,所有的是非巅倒终将被拨乱反正。神的圣洁终将降临在这悖逆的受造界。到那时,正像约翰所说,「不再有黑夜」,而属神的百姓「也不用灯光、日光,因为主上帝要光照他们,他们要作王,直到永永远远」(啓廿二5)。「末日审判」的异象发出净化的光芒,射入当前这个混乱的时代中。

傅赛思(P-T-Forsyth)认为,除非从神的圣洁来看罪、恩典、爱与信心,明白其源头并为其定义,否则就找不到它们的意义。「神的爱」就是祂的圣洁临到罪人,「恩典」正是「神的爱」针对「神的圣洁」所付出的代价;「十字架」正是对罪与死亡的夸胜;「信心」正是带领我们敬拜那位圣者的方法。

5、人有责任

这就是神的圣洁。假如教会能更清楚地看到这一点,那教会将会是什麽光景呢?假如传道人和教师能更严肃地对待神的道,好让人们对神的圣洁有更全面的理解的话,教会会是什麽样子呢?假如每位基督徒可以为自己的家庭和工作,更严肃地对待圣经真理的话,教会又会是什麽样子呢?

我们或许永远都得不到答案,因为「圣洁」正从今天美国重生者的指缝中溜走!福音派运动在遇到圣洁问题的时候,根本是茫然不知所措。事实上,按照巴拿在2006年的研究发现,对于圣洁的理解,那些重生者和未重生者的看法没甚麽差别。美国民众中只有百分之三十五的人相信,神盼望人能够圣洁,其中年轻人比中老年少,难怪教会前途会像随风摇曳的小草一样可怜。

即便是在这些重生者当中,不到半数的人知道圣洁的意义。这种无知竟然出现在那些应当晓得基督教内涵的人中间,这一定有许多原因。它诚然与教会所教导的内容有关,或者更准确的说,与它所「没有教导」的内容有关。这种打了折扣的基督教,其实正是「慕道友导向」的教会现在正在营销的东西。在人们的生活方式和行爲方面,新兴教会不用绝对的方式来思考,也不沾「审判色彩」,难怪会有这种结果。当人们在讨论灵性时,圣经知识敬陪末座,这也是主因之一。我们不认识圣洁的神,我们也就不认识何爲圣洁了。

事实上,很多人不明白圣洁对基督徒生活的重要性。圣洁并不是罪人的本性所期待的。它是我们透过神的啓示才能发现。如果啓示被束之高阁、被封闭,如果参加教会的人很少听到真理的信息,那么除了无知、误解之外,我们还能奢望什么呢?

调查发现,当人们在叙述「圣洁是什么」时,只有百分之七的美国人认爲圣洁源于神的属性。储管有百分之七十二的人认爲自己已经委身于基督了,而且有百分之七十一的人认为自己的信仰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还有百分之六十的人认爲自己是「属灵的」;却只有百分之十六的人说,在自己的人生中,信仰是最重要的。巴拿得出的结论是,绝大多数的美国人会自认爲基督徒,是因爲喜欢随之而来的安全感,但是绝大多数人却拒绝随之而来的——圣经明确要求的——责任。他认爲,绝大多数的人希望被视爲基督徒是关乎其「形象」而非关其「本质」,这是一种文化,在提供一种令人陶醉的自我形象

我们或许并不需要巴拿的调查,就能明白这个贞相这种情形在当今的美国随处可见。但是,它最常出现在那些自认爲处于传播基督教信仰最前线的教会中。他们制造出来的是那些所谓追随基督的人,他们到教会里来,是爲了寻求心灵的安慰,但在谈到上帝的圣洁对基督徒生活的重要性时,就一脸茫然了。出现这种情形的原因非常简单,因许多教会受到「成功」的困扰,爲了将自己成功地销售出去,便将基督教变成了「淡基督教」、轻松愉快的基督教。看不到神的圣洁,不知道神是「外在的神」这一真理,会有什麽后果呢?同样重要的是,见到神的圣洁又会有什麽影响呢?

我们今天的境很像以前的以色列人。虽然旧约中神的子民热心于宗教事物,但他们的宗教似乎并没有带来改变。这种情形显然正是今天美国那些「重生者」的情形。旧约的以色列人虽相信耶和华,却照样去拜偶像并与异教混合。他们有成文律法、也有圣殿崇拜,他们有先知、有讨神喜悦所需的一切,但他们常常没有听从。他们没有思想神圣洁的旨意,他们心不在焉,好像神并不存在一样,他们虽然常常听道却不明白,虽然看见却不晓得,他们的内心刚硬,耳朵发沉,眼睛盲目。问题到底在哪里?问题在于他们对神的圣洁视而不见。他们便为此不断付出痛苦的代价。

这不就是西方今日的情况吗?我们的圣经多得不得了,我们拥有大量的教会、学校、福音机构,我们的出版社不断地出版各种属灵书籍。我们有主日学教材、宗教课程和丰富的经济资源。而我们今天拥有什麽呢?太多时候,旧约百姓没有得着的东西,我们也依旧没有得着,那就是认识神的伟大与圣洁,那些能深入人们的生命、扭转生命、提升视野、充满心灵、使我们有勇气做对的事、并留下效法基督的美好榜样的品格。

难道这是不切实际的,以致我们说它与我们的生活毫不相干吗?这个眞理难道眞的是如此抽象,以致我们可以摒弃它,视之为不切「实际」,因此也就与我们日常生活中那些重要事物毫无关联吗?福音派教会中有许多人正是这样认为的!

让我们对神的话不打折扣,只要我们能在祂圣洁的火焰中更清楚地看见上帝,我们就不会与罪恶同流合污,也不会轻易与后现代精神妥协,而那些都是使我们陷入严重的错误,使我们生活随便的东西。如果我们能够更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那麽教会就有更多人悔改,就会有更多的喜乐和确据。

这么说,我们该怎麽办呢?非常简单!我们必须重寻「外在的神」。福音派信仰常常重「内在的神」。为什麽呢?因为这样比较符合我们自己的利益。神已经被我们挤进生活的角落,私人的领域,当我们感觉生活紧张、需要治疗的时候,才会想起神。教会变成消费者购买「比自己更伟大、更眞实」的事物之处。传道人清楚这一点,每个人都清楚这一点,那些渴望成功和被人们欢迎的教会便开始随着环境改变自己。这种情况出现时,教会就被简化成只是为了生存与发展。她丧失了认眞的态度,忘记了神要她存在的目的。她迷路了!

反之,只要我们是神的儿女,我们至终会归回正路。我们会回到神赐福之路,因为神愿意透过基督将福分赐给我们,即使我们是这麽地不配。我们能重寻外在的神,因为这正祂在圣经中对祂自己的啓示。这也正是神要我们认识祂的部分,否则我们就会四处流浪,找不到生命的意义。

您可能还喜欢...

发表回复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 * 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