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清教徒神学16-1
第十六章:清教徒论恩典之约
上帝与人订立的第一个盟约乃是行为之约—–.人因为堕落的缘故,使自己完全没有能力靠那约得着生命,主按自己所喜悦的订立了第二个盟约,通常称为恩典之约。根据此约,上帝借耶稣基督白白赐罪人以生命和救恩的邀约,吩咐他们相信耶稣,乃至得救.—–
——《威斯敏斯特信条》7.2-3
此盟约在律法时代及福音时代施行的方式各有不同:在律法之下,此盟约乃是借着应许、预言、献祭、割礼和逾越节的羔羊,及其他交付给犹太人的预表和蒙恩之道来施行。它们都预表那要来的基督。就那一时代而论,借着圣灵的运行,它们可充分、有效地使选民因相信所应许的弥赛亚而受训诲,得建立。借着这位弥赛亚,选民得以享有完全的赦罪和永远的救恩。此盟约被称为旧约。
——《威斯敏斯特信条》7.5
从苏黎世及日内瓦的瑞士改教家们为肇始,改革宗的神学家们从16世纪起就已经采用了恩典之约(foedus gratiae)这一概念,来确立救赎历史的一致性;这一历史始于记录在《创世记》3章15节中上帝向亚当所作的第一个应许(protoevan-gelium,即原始福音),并在耶稣基督作为此约中保的作为中达到巅峰。尽管恩典之约就其实质而言乃是一个,但改教家却将这恩典之约划分为几个不同的施行阶段,以反映圣经叙事,即表明上帝救赎旨意渐进式展开的叙事架构。帕特里克·吉莱斯皮论述说,这一恩典之约“乃是全部救赎事务自始至终赖以运转的枢纽”。这恩典之约在《威斯敏斯特信条》及《萨伏伊宣言》中获得了一种稳固地位。在这两个信条中,历史被划分成了两个界限明确的时期,即行为之约时期与恩典之约时期;这两个盟约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其各自不同的救恩根基(即行为与恩典)。恩典之约表明的是上帝对亚当因犯罪未能履行行为之约的条款而作出的恩慈回应:“人因为堕落的缘故,使自己完全没有能力靠那约得着永生,主按自己所喜悦的订立了第二个盟约,通常称为恩典之约。根据此约,上帝借着耶稣基督白白地赐罪人以生命和救恩的邀约,吩咐他们相信耶稣,乃至得救,并应许将圣灵赐给凡预定得永生的人,使他们既愿意相信又能够相信”(《威斯敏斯特信条》,7.3)。这恩典之约构成了改革宗救恩论的核心与灵魂,并宣告了,不管是在旧约中,还是在新约中,救恩都是唯独借着恩典并透过对耶稣基督的信心达成的。
在对清教徒思想中恩典之约问题所做的研究中,约翰·范罗尔正确指出,对清教徒而言,启示的进程乃是从“雾霾满天到光明一片—–·(但这一)进程都是处在对同一个盟约的施行过程中;因此,全部圣经故事乃是这一救赎历史的舞台。”在恩典之约的处境下,信心乃是由圣灵在那些预定得永生之人心中作成的(徒13:48),好叫他们能够支取基督救赎的作为所带来的诸般益处。因此,恩典之约是由上帝单方面订立的,被称为“单务之约”(foedus monopleuron),是在未考虑他们回应或履行这一盟约条款的自然能力的情形下,赐给那些罪人的。然而,恩典之约仍然是有条件的,因为它要求人这一方面要信靠基督,因此也可以将其称为“双务之约”(foedus dipleuron)。17世纪英国的改革宗神学家在大量探讨恩典之约的过程中,能够对这一盟约的两个方面保持平衡。在本章中,我们将会探讨17世纪最重要的改革宗神学家的思想,尤其是那些极具影响力的人物,如约翰·鲍尔,以及其后继者托马斯·古德温、撒母耳·卢瑟福、弗朗西斯·罗伯茨、约翰·欧文、帕特里克·吉莱斯皮等人的思想。要对恩典之约进行全面的分析,即使是用一本书的篇幅也仍难以做到,因此本章将会仅限于讨论恩典之约中启示的渐进性,以及随后每个连续的时代所要求人当尽的本分。
上帝的回应
上帝以盟约方式来对待堕落后的罪人的恩典性及拯救的有效性,撒母耳·卢瑟福很好地作了总结。他说:“第一位亚当破坏了一切,将一切都更新了的第二位亚当则补救了一切。”“卢瑟福的评价是对从《创世记》3章15节以后救赎历史所作的归纳。改革宗神学家们都主张说,在第一个盟约失败之后,自然启示就不足以叫人得救了,而这就使在基督里对生命之道的超自然启示成为必不可少的了。堕落前的亚当所拥有的自然之光,因为犯罪的缘故在很大程度上已经熄灭了。正如约翰·欧文所说的那样,因为罪的进入,人性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或者说损失。因此,人不仅需要作为创造主的上帝,也需要作为救赎主的上帝,这不可避免地需要上帝在中保耶稣基督里所作的启示。改革宗神学家,如约翰·鲍尔、约翰尼·柯塞尤及约翰·欧文,在理解渐进式展开或者说按程度(gradus)展开的救赎历史时,都带有特殊的基督论关注。因为第一个盟约并没有对罪得赦免给出规定,所以恩典之约就成为理解人堕落之后的救恩之道的必要处境。
对为何恩典之约与行为之约就其本质、实质和性质上有所不同的问题,欧文提供了两个重要的理由。首先,称义在恩典之约中完全是出于上帝的恩典,“这完全排除了人的行为;亦即,说出于恩典,是因为我们自己的行为无法在上帝面前称义。”。其次,恩典之约有一位“中保和保障,唯有根据这一前提,才使得必需但我们自己不能做的事,以及前约条款中我们无力履行的事,可以由我们的中保和保障为我们完成”。在恩典之约中,耶稣基督履行了中保与保障的角色,因为祂乃是这一盟约的行为主体。作为保障(也就是保证者),基督因为顺服上帝,而代表人履行了这一盟约上的条款,而且基督唯独靠着自己成就了这条款。用欧文的话说,基督担当了“本来应该在人类中并由人来完成的工作,又借着自己的灵与恩典成就了这一工作,好叫这一盟约从任何方面来看都是坚固稳妥的,从而使盟约的目的得以达成”。恩典之约的恩典性,乃是根植于上帝愿意接受圣子作为我们的代表所做的工作。正因为有基督作为保障的缘故,恩典之约才具有了在行为之约中绝不可能拥有的恒久的稳定性和实现的确定性。”倘若上帝对伊甸园中的亚当是有恩典的是几乎所有改革宗神学家都持守的观点,那么恩典之约用弗朗西斯·罗伯茨的话来说,就是“加倍恩慈的”了。换一种方式说,第二位亚当靠着祂自身“神而人”位格的尊严与价值,必将在第一亚当失败的地方,以一种更加卓越和荣耀的方式,即借着“领许多的儿子进荣耀里去”(来2:10)的方式,获得成功。恩典之约的历史肇始于《创世记》3章15节,紧随在人的堕落之后,以赐下第一次福音的应许(原始福音)的记载为开端,从而使救赎历史朝着上帝子民最终得胜的目标前进;到那时,基督作为女人的后裔,将打碎“那古蛇,名叫魔鬼,又叫撒但”者的头(启12:9)。
亚当至挪亚时代的神学
《创世记》3章15节,对于16世纪至17世纪的改革宗正统而言,乃是一节重要的经文。“在约翰·欧文看来,全部真正的堕落后神学(postlapsarian theology)都根植于这一原始福音,这乃是福音的总纲。然而,这种完备性是借着上帝启示与光照连续的阶段,得到强化与光照。欧文论述说,原始福音的本质,“整个恩典之约都包含在其中”,明确地指向了基督,就是那位要借着自己的代死来复兴人类、使之脱离罪与愁苦的。和欧文一样,托马斯·古德温称《创世记》3章15节为弥赛亚的第一个应许。”弗朗西斯·罗伯茨同样宣称,《创世记》3章15节乃是圣经“所记载的最初的、最古老的福音”。鲍尔主张说,《创世记》3章15节同时宣布了“撒但不可避免的审判、最终的倾覆和毁灭———-和人类的救赎。”虽然所有改革宗神学家都一致同意,《创世记》3章15节中弥赛亚战胜古蛇代表了恩典的第一个应许,但是对“女人的后裔”的解释细节有着不同的理解。
托马斯·古德温探讨说,天主教徒仅仅将这位“女人”理解为马利亚,而将这位“后裔”理解为基督。在对罗马天主教作出回应时,鲍尔论述说:“若因为基督是从她而生的缘故,就说童贞女马利亚打伤了那古蛇的头,那么根据同样的理由我们就可以说她为我们钉了十字架,并且受死。”弗朗西斯·罗伯茨在对《创世记》3章15节所作的详细解释分析中,他认识到在如何理解女人的后裔问题上众说纷纭。他在对罗马天主教就那位后裔是指马利亚的论点作出的回应中指出,他们有意地修改文本,企图以此支持自己的观点。在武加大拉丁文译本(Vulgate)和《马利亚女王诗选》(Queen Mary Psalter,1553)中,他们处理希伯来文单词hu(他)的方式就像这个单词是hee(她)一样,从而导致了“ipsa conteret caput tuum”(她要打伤蛇的头)这样的读法;而且更甚的是,“为了更好地支持这种谬译,他们还通过盖伊·法布里修(Guy Fabricius)的欺骗行为,在安特卫普对照本圣经(Interlinear Bible printed at Antwerp)中修改了希伯来原文—–·但我们博学的神学家安德里亚斯·里维特(Andreas Rivetus,1572-1651)、加尔文、戈马尔义正词严地谴责了这种臭名昭著的谬译经文的做法。”
但是,罗伯茨同样正确指出,新教人士一直以来并未就如何理解女人的后裔问题达成共识。约翰·加尔文承认,有些解经家将“后裔”解释成是指着基督说的,并解释说:“虽然我愿意高高兴兴地支持这种观点,但我也认为‘后裔’这个词被他们极大地曲解了;因为谁会同意把一个集合名词理解成仅仅是指一个人呢?”加尔文认为,在《创世记》3章15节中,第一个“后裔”是指着“通常意义上的女人后裔”(即全人类)说的。然而,《创世记》3章15节的第二个“后裔”则是指着基督及相信祂的教会说的,好叫“上帝的整个教会,在自己元首的带领下,荣耀地因为胜过了(撒但)而欢欣鼓舞”。古德温、大卫·帕卢斯认为:“将其一分为二,以此理解这一应许中的前半部分的‘后裔’是指着人类中的所有信徒说的;但是,后半部分中的那个(它或他)则以预言的方式指向了将来,而且唯独止于基督”。在考虑了七十士译本(Septuagint)和亚兰文的他尔根译本(AramaicTargums)圣经的细节之后,古德温论述说,基督自己以及被视为在祂里面的信徒,这两者都是“后裔”这一名词原本要表达的意思,而代词则可以被翻译为不同的“它”或“他”“。在对正统神学中各种立场,包括安德烈·里维特所持的大卫·帕卢斯的观点进行评价之后,罗伯茨为古德温提出的观点作了辩护,即应当将“后裔”作集体性的理解,“指的是基督及其后裔,也就是基督及其所有的选民”。”罗伯茨补充说,基督靠着自己的大能,从“最初”就成功打伤了魔鬼;蒙拣选、属基督的人,在这场属灵争战中“衍生地”从基督领受了能力,也得到了基督的得胜。因为“原始福音”谈到的是基督胜过魔鬼的权柄,所以欧文毫无困难地论述说,救恩带来的一切益处,包括称义、悔改和永恒的祝福,诸如身体复活等,都在《创世记》3章15节中找到了自己的根基。尽管还模糊不清,但《创世记》3章15节中的应许却足以叫那些忠信的人在这一特定的盟约时期得救。进一步的启示,将会在与挪亚所订立的盟约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