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活在圣灵中
现在还有两个针对说方言的反问。
保罗写道︰「岂都是说方言的吗?」(林前一二30)他言下之意期待的答案是︰「不。」我们能说服人相信并非如此吗?当然,这也是不可能的。
古老的五旬节派信徒分别出两种方言,一种是普世性的、不由自主的表现,用以印证圣灵的洗,另一种是持续的、非忘形而且受控制的恩赐,这恩赐却不是每个基督徒都拥有的。这正是神召会基本真理宣言第八段一句谜样的字句所指的︰「在圣灵里受洗的实证,—–在这情况下的说方言在本质上与说方言的恩赐是一样的(林前一二4-10、28),但在目的及应用上不同。」若不是上述的区分,我们无法明了这句话的意义。似乎,大部分灵恩派信徒都同意大部分五旬节派信徒的看法,认为说方言是圣灵施洗的普世性印记,而灵恩派信徒的观点更不止于此,他们视说方言为灵修辅助,并期望所有已经接受灵洗的基督徒经常说方言。在一般基督徒眼中,说方言肯定是灵恩运动的标志,而灵恩派作为一个群体显然亦乐意如此。可是,由于他们期望说方言是被圣灵充满者的必然恩赐,他们的复还论观念跟五旬宗教会的看法不同,显然超出了保罗的话的含意;这就带我们来到以下的问题。
灵恩派的方言,通常是一种学习得来的技巧和技术,缺乏语言结构,而说方言的人视他主要为私人应用的;至于哥林多前书十二至十四章所谈及的说方言,是为公众使用的,是在不信者面前的一个「表记」(一如史丹度(Stendahl)解释说︰「是针对他们的审判的一个负面表记」10),保罗「认为是一种语言」,用来传达意思,所以可以被翻出来。11这两种对方言的看法可以同日而语吗?我们能叫人确信这两种说方言的现象是一样的吗?当然不可能。在「悟性没有果效」(林前一四14)这一点上,两者可能存在着负面的相同处;12但两者整体上是否相符,是非常不肯定的。
对于新约方言的性质、价值、起源及终止,有许多含糊的地方,并且必然继续如此。一些重点可有不同的解释;也许最错误的做法,就是在处理有关经文时,明显地宣告,或迂回地暗示自己的看法是清楚明确或十分肯定的。许些含糊的经文(徒二4一11,一〇46,一一17,一九6;林前一二至一四章)实不容许这样的判定。
有些解经家与贺智(Charles Hodge)一样,认为五旬节派及哥林多信徒的方言是一种语言恩赐(xenolalia,xenoglossia)。13其他解经家与该柏尔( Abraham Kuyper)见解一致,认为他们发出难懂的声音(该柏尔猜测这就是我们将来在天堂讲说的言语),因此五旬节的奇迹(「—–都听见他们用我们的乡谈,讲说神的大作为。」「徒二ll」)是一种聆听的奇迹,过于一种讲说的奇迹(除非该柏尔对天堂的猜测准确,那么两种成分的奇迹都有)。14另外,我们经常踫到与该柏尔如出一辙的观点,是保罗看基督徒的方言为「天使的话语」(林前一三1),天使语言跟人类语言有所不同。然而,这种想法跟研讨哥林多前书十二至十四章所提出的种种说法一样,并非绝不可能,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将保罗在十三章一节的话解释为一种修辞学上的夸张法,其中心意思简单来说就是「姑勿论我在方言恩赐上的表现多么神乎其技」。大多数人与加尔文的想法一样,认为五旬节的方言等同一般语言,而哥林多的方言却非比寻常,看法莫衷一是。每种看法都有可驳斥的疑点。贺其马(Hoekema)说︰『在这个问题上,要作最终判断,即使不是绝无可能,也是非常困难的。」15我认为他说得很对。
同样,在以下的释经上,不同解经家的意见也颇有分歧︰(1)究竟保罗在哥林多前书十四章五节提到「愿意」(thelo)一词,有多大成分表达一种积极的欲望?有多大成分是出于一种礼貌上的修辞,无非表达退一步来说,情愿哥林多信徒都说方言呢?(2)为何他感恩地记述他说方言比其他众人还多(一四18)——到底是因为他希望见证说方言使他的事奉更充实,或使他的灵修生活更丰富,抑或纯粹是为了有力地提出他下一节的论点,就是在说方言上该有必需的约束?照样,各种不同的观点都有斟酌的余地。
再者,保罗在十三章十节提到「那完全的」(to telcion)来到,方言终必停止,归于无有,保罗所说「那完全的」是什么意思呢?——究竟是在爱里的完全成熟16,抑或新约全部准则的实现,以及教会完全装备妥当的状态,17还是(一如大部分人的观点)当主再来时,基督徒将要进入的那完美属天生命?第二个观点认为在第一个世纪结束之前,说方言的恩赐已告结束;而第一和第三个观点对整个问题的答案是有所保留的,就正如另一个问题一样,到底在使徒亲身的事奉职事以外,神有没有赐下作为表记的恩赐呢?这个问题同样未有确定的答案。
可是,有一件事情是清楚明朗的︰初步看来,在哥林多前书第十三、十四章,保罗尽在讨论公开运用方言的问题,若把他任何关乎说方言的言论视为私人方面的应用,是不必要又不自然的。灵恩派信徒经常将十四章四节(「说方言的,是造就自己—–」)和十八节(「—–我说方言比你们众人还多」)解释为在私祷中连用的方言,可是,在释经学上,这种臆测不单只毫无依据,事实上亦很不合理。这样解法等于不问情由地将第一世纪的经验全盘套在灵恩派信徒的身上(「啊,保罗及哥林多信徒必然也像我们一样」);再者,若以为在第四节保罗的意思是那些连自己说什么也不知道的说方言者竟仍然可以造就自己,而在第五节,他又立即说除非教会信徒能听得明白,方言并不能叫教会得到造就,这样前后矛盾的解释是令人难以置信的。18可是,若然保罗在第四节的意思是说方言者能够了解自己的方言,今日的灵恩派信徒不能够以为保罗的话是鼓励他们多说方言,因为他们公开承认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所说的方言;同时,从保罗写这段经文的思想路线看来,我们断不能假设这里的说方言是指到私下说方言,因为两者根本毫不相干。这种假设,以及这几章环绕讨论到的其他许多东西,都只可以勉强把意思加进经文里,却不可以从经文本身读出这些意思来。
对于五旬宗教会两代以来19,以及今时今日数以百万计灵恩派信徒所说的方言,语言学家、社会学家、医生、心理学家和牧者都曾经颇为透彻地以第一手资料进行研究;20这样的研究有他的危机,因为说方言的现象是普及各类人的,这样研究很容易犯上以非典型的事例作泛论的毛病。同时,很明显有些研究者发觉说方言式的敬虔令人不安、甚至令人表现失常,于是,他们难免对这些现象产生强烈自卫性的偏见,甚至于阻碍了他们的判断。21可是,无论如何,即使并非全部人都达到一致结论,至少在现今研究者之间,在以下几点上,已经开始逐渐达到较为一致的意见。
(1)姑勿论说方言者怎样相信,虽然说方言也是一种自我表达和沟通,但说方言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语言;又尽管持弗洛伊德学派的人怎样猜度或疑惧,说方言却不是由压力、压抑或精神病所造成的一种心智与身体机能分割的产品。反之,说方言是一项出于意愿,而且受欢迎的发声活动,在一种关在宗教现实的场合举行;方言发自人的心境情绪,但脱离人的理智思想,就好比孩童富幻想力的语言、已故岩士唐即兴的狂歌乱唱22、亚尔卑斯山的岳得尔调山歌(yodeling),以及在浴室中自娱的哼歌。圣公会(Episcopal Church)的灵恩复兴先驱本纳德(Dennis Bennett)将说方言的恩赐与孩童的模拟语言等同,他又在这个基础上宣称「一个人很可能自孩童时期已开始说方言,但一直都不明白他或他所作的有何意义。这种情形毫不稀奇。」至于这番宣称到底可以怎样与本纳德本人的认信吻合,认为说方言是一个人悔改后得着圣灵充满的结果,这就不得而知了;可是,这番话很能帮助我们了解本纳德怎样看在他自己及在他牧养的人身上说方言是怎么回事。23说方言并不是某种心理类型的人的特性,也不是某些特殊的外在环境或压力形成的产物。
(2)虽然有时候,说方言是在一个人生命里自然自发的事情,或会伴随着情感的奋兴而来(或者不会);但方言往往可以训练出来(放松下颚及舌头,发出无意义的音节,随意地受感发声赞美神等等),通过一些教导,就可以学会说方言。只要一个人想学,这不是太困难的事。
(3)早期的研究者对方言持相当暗淡的见解,他们视之为神经质、心理不平衡、歇斯底里,或是受催眠后的征状、心理病态或精神补偿、情感饥渴、压抑或受挫折的产物,但今天的研究有相异的结果,说方言不一定是不平衡、精神错乱或先天性肉体受创伤所致。24固然,上述这些人也可以说方言,对于他们来说,说方言往往是一种支持系统;25但许多说方言者都心理健康正常,对他们来说,说方言是在主面前被提升的乐趣。
(4)追求说方言的恩赐及运用方言是寻求与神更深密契的门径,亦经常证实在意识层面上造成有益的效果,例如使紧张的情绪放松、达致某种内在的奋兴,以及更强烈地感受到神的同在和祝福。
泰莱(J.V.Taylor)见证方言全面地提高基督徒的警觉性︰「差不多所有与我分享这恩赐的人,在形容他们的经验时,都将着重点放在这经验带给他们的一种更强烈深刻的觉醒上;这经验使他们深深意识到神和耶稣基督,以及周围的世界,尤其是其他人的感受、说话和需要。」26
(5)说方言代表一种对于神的真相的醒觉,并将这醒觉对焦和强化;因此,说方言成了一种自然的表达崇敬情绪的方法,而灵恩派信徒称方言为他们「祷告的语言」是一点也不稀奇的。说方言,虽然不是以一种概念性的语言形式出现,但作为发自心灵的声音,在基督教里,正如在其他领域一样,他总是「说出」一些东西——他说出一个人有意识地投入并直接回应鄂图(Rlldolph OttO)称为「那圣洁的」或「那神圣不可测的」,也就是现今社会学家和人类学家一般称为「那神圣的」。
(6)那些寻觅、寻索和运用方言的人通常视说方言的群体为属灵上「特殊」的一群,并希望全然投入他整个团体经验之中。
但无论如何,以上一切观点辩证出对于一些人来说,说方言是从神而来美好的恩赐,即如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能清晰表达思想的语言能力是神给我们一个美好的恩赐。可是,既然说方言者视方言的作用主要是(纵非全然)为私人用途,也不宣称他们知道自己所说的是什么,而保罗所讲述的方言是纯粹为公开发言及要求把意思翻出来的,并且保罗也许认为讲者总会对自己的话的含意有多少认识,我们不可能确定这两种现象能够达到复还论所要求的一致。
翻方言
在我来看,有关翻方言这问题,似乎是最莫衷一是的。翻方言就是将所说方言的讯息内容(一如他们自己所声称的)宣布出来。复还论引导我们将说方言及翻方言与哥林多教会的方言(charismata)等同。保罗给「翻」方言的用字是diermeneuo(林前一二30,一四5、13、27),可以指到解释任何不明白的事情(一如路二四27所载的);这词汇与语言连结起来很自然是指到把字句本身蕴含的意思翻译出来(一如徒九36所载)。从保罗的话看来,他显然认为哥林多信徒的方言是带有可翻出来的意义的(一四19-13),而今天的翻方言者对今天的方言亦有相同的假设,把他们对方言的解释视为方言的实际翻译。
然而,他们的表现是令人困惑的。那些流畅、肯定而又自然流露出来的解释,后来却被证实是千篇一律、含糊不清和无所传达的。其中造成了许多荒诞的错误。乔达(Kildahl)告诉我们非洲土话主祷文如何被翻为主再来的讯息。27一位我曾教导过的埃塞俄比亚牧师,参加一个说方言的聚会,他误以为是一个非正式的多种语言赞美崇拜会,于是,他站起来用基兹话(Ge’ez,译者注︰一种已废的闪族语,今用于埃塞俄比亚基督徒的祷文中。)背诵诗篇第二十三篇,这是他出生的科普替族(Coptic)崇拜时用的古老语言;他的背诵立刻被当众翻译出来。翌日,他忧愁困惑地告诉我︰「全都翻错了。」乔达也报导过一件事,同一段方言录音经两个不同的人翻译,其中一个翻为「为一份新工作寻求引导」的祷告,另一个则翻为「为一次严重大病最近康复而献上的感恩」。当告诉翻方言的人两种解释有出入时,「那翻译者毫不迟疑,亦不自辩地说神给予一个翻译者一种翻译,又给予另一个翻译者另一种翻译。」28那翻方言者的经验是,「方言的解释」是实时浮现脑海的,换句话说,听见方言之后,那些实时深印脑海的思想就视为那段方言的解释。他们宣称神直接赐予翻译的内容;就好像灵恩派的预言一样,他们持相类似的宣称,只要该预言是合乎圣经的话,他就可以成立,不能修改,因为他是无从验证的。我们可以看出一个翻方言的人——尤其是一开始就满脑袋储存了许多圣经真理的人——如何能够藉着与讲者、或讲者的声线语调、或聚会的气氛共鸣感应而产生恰当并造就人的「解释」。可是,至于这些解释如何能够直接表达所刚刚听到的声音的意义,以致实际上将一种不明白的言语翻译为一种能明白的言语,那就难以理解了。
我不会妄自凭几句翻译错误的例子作为基础,去全盘否定所有方言的解释,看他们为虚妄的,同时,我同意撒玛连(Samarin)的意见,他认为说方言加上翻方言的宗教仪式所产生的团结友爱本身可以是有价值的。29但我想,因此就假设我们已重获保罗所说的翻方言恩赐,却是十分危险的。无他,事实的证据委实太不肯定了。
贺其马提出当说方言带来祝福的时候,祝福的源头「并不是方言本身,而是说方言时候的心境,或者说—–在方言说出之先,一颗寻求更多被圣灵充满的心。」30这个意见似乎比任何认为现时人所说的方言,在思想暂时停止活动的情况下,这方言本身能造就人的说法来得实在。同样,翻方言也可以带来祝福,是由于他传达了圣经的激励,而不一定像一些人的想法,认为这些必然是神所赐方言的神授解释,就如当日在哥林多教会里被翻出来的方言可能是神授的一样。
走笔至此,我们必需就医治和说预言提出一些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