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为何说不

邪恶是对上帝有利的证据

克雷夫特停顿了几秒钟,补充了一句出人意料、反对直觉的话:“而且,邪恶和受苦的证据有双向的性质,实际上可以用来支持上帝的存在。”

我挺直地坐在椅子上。“这,”我要求他回答,“怎么可能呢?”

“这样想想,”克雷夫特说,“如果坦布尔顿对这件事怒不可遏的回应是正确的,那就是说,他有一个预设的假定:善恶之间是有区别的。他用善的标准去评判恶——十分正确地说出这些可怕的苦难实在不应该存在,这意味着他有一个什么才是对的观念,而这个观念是符合现实的:这个现实就是称为“至高的善”的现实存在,而这“至高的善”正是上帝的另一个名称。”

这听起来像是哲学上的戏法。我小心翼翼地简述克雷夫特的观点,看看我是否了解它。“你的意思是说,坦布尔顿无意中可能在证明上帝的存在,由于他承认邪恶,他在假定有一个客观标准凭以断定什么是恶?”

“对,如果我给一个学生九十分,另一个学生八十分,那就是预先假定一百分是一个标准。我的论点是,假如没有上帝,我们从哪里能得到善的标准,用它来判断邪恶是恶的呢?”

“而且,正如鲁益士所说的,‘假如宇宙这样坏—–那么人类怎能把它当成一个智慧善良的造物主的行动呢?’换句话说,我们心中存有的这些观念——也就是恶的观念,因而还有善的观念,和上帝是善的来源和标准的观念——都需要作出解释。”

一个有趣的反击,我心里想。“还有别的你认为恶的存在对无神论不利的例子吗?”

“是的,还有,”他回答。“如果没有造物主,没有创造万物的那一刻,那么一切都是进化的结果。如果没有开始,也就是没有第一因,那么宇宙必然是一直存在着的。那就是说,宇宙一直在进化不息,经历了一个无限长的时间——到了现在,万物都应该完美无疵。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完成进化,恶也应该已经消灭。然而现在仍然有恶、苦难和不完美存在——这就能证明无神论者的宇宙观错了。”

“那么说来,”我说,“无神论对恶的问题是个不适当的解答?”

“也许只是个轻率的答案,或者我可以用这个词,是个廉价的答案。”他说。“无神论对人很轻视,因为它自命不凡地说历史上十个人里有九个对上帝的看法不对,说他们在内心深处有个假相。“”

“想想这话。凡在这世上生活过的人里面,怎么会有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人——他们的处境往往比我们痛苦得多——能够相信上帝呢?从客观事实看,只要看看世上幸福与苦难的比率,这个事实不会让人相信有位绝对良善的上帝,然而这个信仰几乎十分普遍。

“他们全都疯了吗?我猜想如果你也有点自以为优越过人,你会相信他们真的疯了。不过,我们得像托尔斯泰那样向农民学习。他在自传中说,他时常在恶这个问题上挣扎。他看到的生活,苦难多于快乐,邪恶多于善良,生命显然毫无意义。他绝望得想自杀。他说他不知道怎样能忍受下去。”

“随后他说,‘且慢,大多数人确乎忍受了。大多数人生活得比我艰苦,但是他们发现生活非常奇妙。他们怎能这样呢?没有解释,只有信心。’他向农民学习,找到了信心和希望。”@11

“所以无神论对人极其轻视。它还剥夺了死的意义,如果死没有意义,生能有什么意义呢?无神论接触到什么,什么的价值就被贬低:看一下无神论的最强大的形式共产主义的后果吧。

“最终是,无神论者死后遇到上帝而非遇到自己所预言的虚无时,他将发现无神论是个廉价的答案,因为它拒绝承认那唯一的、决不是廉价的、而是具有无限价值的上帝。”

逻辑问题

克雷夫特阐述了一些有趣的初步论点,但是我们一直在绕圈子。现在是接触核心问题的时候了。我拿出我在飞机上草率写成的一些笔记,向克雷夫特提出一个使整个争论具体化的问题。

“基督徒相信五样东西,”我说,“第一有上帝存在,第二上帝至善,第三上帝全能,第四上帝无所不知,第五有恶存在。这五个陈述怎能全都正确呢?”

克雷夫特的脸上突然浮现了一种难以捉摸的微笑。“它们看起来似乎不能全部正确,”他承认,“我记得有个自由派讲道人,曾想说服我不要和基要派者来往。他说,“这里有个逻辑问题——你可以做个有头脑的人,你可以做个诚实人,你可以作个基要派,或者这三者中的任何两者,但不能三者都做。”我的基要派的朋友则说,‘我会说你可以做个诚实人,你可以有头脑,你可以做个自由派,或者这三者中的任何两个,但你不能三者都做。’”

我听了这个故事笑了笑,“我们面对的是同样的逻辑问题,”我说。

“没错。那好像你总得丢掉这五个信念中的一个。如果上帝全能,他任何事都能做到。如果上帝至善,他要的只是善事。如果上帝无所不知,他知道什么是善的。所以如果所有这些信念都对——基督徒相信它们都对——那么结果应该是,恶不能够存在。”

“但是恶的确存在,”我说,“所以假定这样一个上帝并不存在不是合乎逻辑的吗?”

“不是,我宁愿说这些信念之中必然有一个是错的,或者我们一定对它们的认识不正确。”

是查明真相的时候了。我把手一挥,请克雷夫特先检查下面三个神的属性——上帝全能,上帝至善,上帝无所不知——针对有恶存在这一点,我们每次检查一个。

属性一:上帝全能

“我们说上帝万能是什么意思?”克雷夫特问,然后又回答了他自己提出的问题:“那意思是说,凡是有意义的事,凡是可能做到的事,凡是讲得通的事,他都能做。上帝不能叫他自己停止存在。他不能将善变成恶。”

“这样说来,”我说,“虽然上帝无所不能,有些事他不能做。”

“正因为他无所不能,有些事他不能做。他不能犯错,只有软弱和愚蠢的人才犯错误。这样的错误之一,是想制造一个自相矛盾的事物,例如二加二等于五或是一个圆的方形。”

“好了,在恶这个问题上为上帝所作的权威辩护是,人有了自由意志而无道德上的恶,在逻辑上是不可能的。换句话说,上帝既决定创造有自由意志的人类,那就由人类而非由上帝去决定是否为恶。这就是自由意志的意义。在上帝决定创造人类的情况中,本来就有恶发生的机会,因之也就有了受苦的结果。”

“那么说来,上帝也是恶的创造者了。”

“不对,他创造的是恶的可能性,人类实现了这种潜在的可能性。恶的来源不是神的全能,而是人类的自由。即使是全能的上帝,也不能够创造这样的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人类拥有真正的自由,而无犯罪的潜在性;因为我们的自由,在自由所含的意义里,就包括有犯罪的可能性。创造一个有真正的选择的自由的世界,同时却没有选择恶的可能,这是一种自我矛盾——一种没有意义的虚无。询问上帝为什么没有创造这样一个世界,等于询问上帝为什么没有造出无色的颜色或是圆形的方块一样。”

“那么为什么上帝没有创造一个没有人的自由的世界呢?”

“因为那会成为一个没有人性的世界。那会是个没有憎恨的地方吗?是的。是一个没有苦难的地方吗?是的。可是那也会是一个没有爱的世界,而爱是宇宙中最高的价值。没有了爱,我们永远不能经历那最高的善。真正的爱——我们对神的爱和我们的彼此相爱——必须含有一种选择。可是有了选择,人就有了反而去选择恨的可能性。”

“可是你去看看《创世记》,”我说,“上帝的确创造了一个世界,人类享有自由但是没有罪恶。”

“他正是那样做的,”克雷夫特说“创造完毕,他宣布那个世界是‘好的’。人们有权自由选择爱上帝,或是背弃。不过这样一个世界,罪必然是完全有可能存在的地方——而且把罪的潜力发挥出来的不是神,而是人。过错终归在我们身上。他把他的工作做得无比完美,是我们把事情弄糟了。”

“犹太教教师哈罗德‧库什纳(Harold Kushnor)在他的畅销书《好人遇到坏事》里,取得一个不同的结论,”我指出。“他说上帝毕竟并非全能——他愿意出力,但是他就是不能解决世界上所有的问题。他说,‘就是上帝也难以控制混乱。’”@12

克雷夫特扬了扬眉毛。“犹太教教师说这样的话实在难以理解,因为犹太教特有的对上帝的观念正好与此相反,”他说。“令人惊异的是——这似乎与证据相左——犹太人坚持上帝万能,仍能至善。”

“这似乎不像信奉多神教那样合理。多神教说,如果世界上有恶,那么一定有许多神,每个神都不会万能,有些神好,有些神恶。或者说如果只有一个神,那么他面对的力量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在犹太教揭示有位真神以前,这是一门很受人欢迎的哲学。”

“你不大瞧得起库什纳的上帝观,”我只是说一说,不是向他发问。

“坦白说,他那样的上帝是不值得去信的。我会去倚靠一个愿意做却做不了什么的神吗?谁会在乎他呢?”他说,耸了耸肩。“实在说,这跟无神论一样。先靠自己,然后也许是上帝,也许不是。”

“库什纳是错的。事实是上帝是万能的。你要记住,创造一个有自由意志而又无犯罪可能的世界,是自相矛盾的,人们打开了选择恶不选择上帝的门,结果招来苦难。世上绝大多数的痛苦是由于我们选择的结果。我们选择了杀戮、毁谤、自私、在男女关系上走入歧途、失信、鲁莽。”

属性二:上帝无所不知

我请克雷夫特讨论下一个神的品质(属性)——上帝无所不知。他把椅子向后一推,使他坐得舒服一点,随后眼睛看向一旁,重新集中他的思想。

“让我们这样开始,”他说。“如果上帝无所不知,他不仅知道现在,他也知道将来。他不仅知道现在的善和恶,也知道将来的善和恶。如果他的智慧远远超过我们,就像猎人的智慧超过熊,一个慈爱的上帝至低限度就有可能——(跟坦布尔顿的分析正好相反)蓄意容忍像饥馑那样可怕的事情,因为他预知,日后会有更多的人,比他现在通过神迹来干预,生活得更好,更快乐。这至少是可以理解的。”

我摇头。“这仍然难以接受,”我说,“让我听起来好像是在逃避。”

“好吧,让我们把它考验一下,”克雷夫特回答。“你瞧,上帝具体地把这件事非常清楚地指示给我们看,要我们明白是行得通的。他用实例说明,世界史上从未发生过的最坏的事情,最后结果成为世界史上从未发生过的最好的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指的是杀神这件事,”他回答。“神自己死在十字架上。当时,没有人能看到这个悲剧会有什么好结果。可是上帝预知,结果是把天堂的门给众人打开了。因之历史上最坏的悲剧就成了历史上最荣耀的大事。如果此事能在那个地方发生,如果最大的恶结果能成为最高的善,它也能在别的地方发生,甚至在我们自己个别的生命里。神在这里揭开了帷幕,让我们都看见。在别的地方他只简单地说,‘相信我。’”

“所有这些都说明人生难以置信地富有戏剧性,它不像科学上的公式,而真像一个我们不知道结局的故事。事实上我们且跟着这个生动的故事讲下去。”

“假设你是那个魔鬼。你是上帝的仇敌,你要杀死他,但你不能。可是他有个创造人和爱护人类的可笑的弱点,而人是你能抓住的。啊哈,现在你可有了人质了!于是你下来进入这个世界,败坏人类,把他们之中一些人拉进地狱。上帝派遣先知教导他们的时候,你杀了先知。

“然后上帝做了最最愚蠢的事情——他派他自己的儿子来到世间,而且按照世上的规矩办事。你对你自己说,‘我不能相信他会这样愚蠢!他爱得连头脑都昏了!我只要煽动几个代理人——希律、彼拉多、该亚法、罗马士兵——把他的儿子钉上十字架就行了。你真的这样做了。”

“于是他挂在十字架上——为人也好像为上帝所离弃,流血至死,大声喊着说,‘我的神,我的神,你为什么离弃我?’你作为魔鬼,现在感觉如何?你觉得你胜利了,证明你正确!不过你当然错得不能再错。这是他的最大胜利,你的最大失败。他把脚跟塞到你嘴里,你咬那脚根,流出的血把你毁灭了。”

“如果这不是个偶发事件,而是人间事务的范例,那么在我们就像耶稣那样流血和受难的时候,同样的情况也许会发生。也许这正是神打败魔鬼的办法。

“在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时候,门徒们见不到这件事会有什么好结果;同样,在我们面对斗争、考验和受难的时候,我们有时也想像不到会有什么好事出现。但我们在耶稣的事例里看到好事怎样发生,我们因此可以相信在我们身上也能看到同样的情况。试举一例:历史上那些最伟大的基督徒的经历似乎都在说,他们吃苦受难的结果使他们能最接近神——有什么事更好过这个。”

属性三:上帝至善

这就剩下上帝至善的属性。

“善是个难以捉摸的字,”他开始说,“因为就是在人间百态里,这个字也有各式各样的解释。不过我们与神之间的不同(我再说一遍)必然大过我们与动物之间的不同。既然善在我们与动物之间有很大的区别,我们与神之间的区别必然更大。”

“就算你对,”我说。“不过在我的孩子给卡车撞倒时,如果我坐视不救,不管你怎样解释这个字,我也不会是“好”。我若袖手不理,我就是一个坏父亲。而上帝做的正是相同的事情。他坐在那里,不肯施行神迹把我们从比给卡车撞倒更坏的危险里解救出来。这样说起来他怎么不是坏呢?”

克雷夫特点了点头。“看起来他是有点坏,”他说。“不过上帝有计划地让某些事发生,并不一定对他不利;要是我们让同样的事发生,我们就会变成怪物。”

他的推理我不明白。“你得给我解释一下,何以会如此?”我说。

“好吧,让我给你举个人世关系中的例子,”他回答。“假如我对和我年龄不相上下的兄弟说,‘我可以把你从困难中解救出来,但是我不那样做,’人家一定会说我不负责任,甚至邪恶。但是我们无时不对我们的子女做这样的事。我们不替他们做家课;我们不会替他们建间玻璃密室,保护他们不受到伤害。

“我记得我的一个四五岁大的女儿给洋囡囡穿针引线。她做起来很不容易,每次她都刺到手指,有两次还刺出血来。我在注视她,但她没有看见我。她只是在一试再试。”

“我见到她指头出血后,不由得想去帮她一把。但我聪明,没有那样做,因为我对自己说‘她办得到。’过了大约五分钟,她终于办到了。我从藏身处出来,她说,‘爹地,爹地——你瞧我做了什么,你瞧我做了什么!’她给针穿了线那样得意,以致忘了她所有的痛苦。”

“那时刻,痛苦对她是件好事。我还够聪明,能预知这事对她有益。上帝显然要比我对待女儿聪明得多。所以我们至少可以说,上帝比人聪明得多,能预知我们需要一点痛苦,理由我们可能不大明白,但是他能预知,为了某种长远利益,受点苦是必须的。因之他容许痛苦存在,并非由于他坏。”

“牙科医生、体育教练、教师、父母都知道,有时心肠软做不出好事,所以一定有很多时候上帝容许患难存在,为了帮助我们取得道德和灵性上更大的善,不让我们有快乐较小的善。连古希腊人都相信,他们的诸神通过患难教导智慧。希腊三大悲剧作家之一埃斯库罗斯写道:

日日夜夜,时时刻刻

患难滴落心脏

拂逆我们的意志

甚至我们的怨恨

从上帝可畏的恩惠里

智慧来临。”

“我们知道人的道德品格要经历艰难困苦,通过困难的克服,经过虽遇困难却能忍受而形成的。例如在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里不需要勇气。使徒保罗就给患难这种优良品质作过见证,他写道:‘患难生忍耐,忍耐生老练,老练生盼望。’@13

“我们来正视这个事实:我们从我们所犯的错误和错误带来的苦难中学习。宇宙是锻炼灵魂的机器,通过困难、考验和从痛苦经验学习,人才得以成熟和长大。我们生命的目标不是安逸,而在为永生接受训练,预作准备。圣经告诉我们连耶稣都‘由所受的苦难学了顺从’(希伯来书5:8)@14——这对他尚且如此,对我们岂不更加应该如此吗?”

克雷夫特一时之间没有回答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他的头脑却忙于思索。随后他继续说。“设想我们一点患难也没有。”他补充道。“设想我们对什么痛苦都有药可医,娱乐,情爱都不用付代价——要什么有什么,就是没有痛苦。没有莎士比亚,没有贝多芬,没有波士顿红短袜棒球队,没有死亡——没有意义。我们就会变成给十足惯坏了的小顽童。

“那就像从前《阴暗地带》那个电视节目描写的,一帮银行劫匪被人开枪击中,其中一个醒转时发现自己腾云驾雾到天堂金门门口。他要什么,一个和善的白袍老头就给他什么,因为一切都是免费的。他不久就对黄金感到厌倦;由于他是个施虐狂,他伤害美丽的女孩时她们只知道笑,这也使他感到厌倦。”

“于是他把圣彼得叫来。‘一定出了什么岔子。’‘没有,我们这里从来不出岔子。’‘你能把我送回地上吗?’‘当然不能,你已经死了。’‘那么,我和我的朋友应该属于另一个地方,把我送到那里去吧。’‘不行,这个我们办不到,照章行事嘛,明白吗?’‘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这是一个你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地方。’‘不过我以为我应该喜欢天堂。’‘天堂?谁对天堂说过什么呢?天堂就是那个另外的地方。’这个故事指出的是,一个没有患难的世界更像地狱,不像天堂。”

这好像有点夸张。“你真相信这个?”我问他。

“是的,我相信。事实上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假装你是上帝,在你的想像里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创造一个乌托邦。但是你得先想通试图改进一切的后果。每次你用强力阻止邪恶,你就剥夺了自由。为了防止所有的恶,你得取去所有自由,把人变成傀儡。那就是说,他们连自由选择恋爱的能力也会丧失。

“结果你也许能造出一个工程师可能喜欢的精确世界——也许。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可以肯定:你会失去天父需要的那种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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