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飞鸿22帖——鲁益师论祷吿

第二十一帖、玫瑰丛岂会不喜欢长岀玫瑰花?

如果我们已臻至完全,

祷吿将不会是责任,

而是欣然之乐。

有一日,

若神愿意,

真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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蓓蒂说得没错:「这么多祷告的理论,没有一字提到那实际的问题——我们不爱祷告。」她还头头是道地加上一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两个圣人在讨论呢。」

她这带刺的批评真是一矢中的。然而,我却不认为我们是犯了虚伪的错。任何一个试图用语言来陈述事物的举动岂不都免不了夸张?我是说散文。只有诗句可以说得如此低声,而能稍事捕捉心灵微弱的呢喃,那「小小的微风,最最轻微的风。」前些日子我尝试向你描述一个微小的经验,亦即我(有时)用来礼赞欢愉的一丝崇敬之情;现在我明白,把它用白纸黑字写出来,是夸大了它。事实是,我没有任何更细弱的语言来描述我属灵生命的微弱,如果我把语言再调校得弱些,它可能就不再是语言了;就好像把瓦斯开得再弱点,火就熄灭了。

我们来回讨论祷告这么久,恐怕已经把祷告在我们生命中所占的部分夸大了许多。我们谈论祷告之际,并不谈及生活其他的经验,而这些其他经验,在实际生活中却是常常把祷告推挤至边缘,甚至干脆挤出生命之外。因此,在讨论中,一个比例上的错误,在无意中,予人说谎的印象。

好,让我们和盘托出吧。祷告是一件讨厌的事,任何可以不祷告的借口,总是大受欢迎的。祷告完毕时,我们会有一种了却一件事的轻松,以及剩下的一天都可以放假的心情。我们老是不情愿开始祷告,结束时则觉得兴高采烈。当祷告时,任何一点小事都会使我们分心,但那些事却不会影响我们做其他事——例如,读小说或玩填字游戏。

而且我们知道,很多人都有这种感受。祷告常被当作一种赎罪的苦行,其被人厌恶之况,可谓不言自喻了。

奇怪的是,这种不愿祷告的现象并不只在灵性干旱期才发生。尽管昨天的祷告是充满安慰和狂喜,但今天要祷告时,多少还是觉得重担。

那令人不安的,不是我们常想逃避或不喜欢祷告的责任,而是我们竟然需要觉得「祷告是个责任」;因为相信我们被造是为了「荣耀神并永远享受祂」,如果只这么一点——少少的一点——与神共处的时间都会让我们感觉是个重担,而不是欢乐,那么,我们该怎么办?若然我是个加尔文派,这现象将令我绝望至极。对于一株不喜欢长出玫瑰花的玫瑰丛,我们能为它做什么?能把它怎么样?照理说,玫瑰丛应该会喜欢长出玫瑰花的呀!

任何一位属灵导师都会告诉我们,我们在祷告功课上的停滞不前,大部分原因是我们的罪;因我们沉醉于这世界的事;因我们忽略心灵的操练纪律;因我们对神有那种最要不得的惧怕:我们怕与神有一个太赤裸的接触,怕会清楚听见祂对我们的要求;正如有个老作家说:「许多基督徒轻声祷告,以免神真的听见,因为那群可怜虫根本无此意愿。」但「罪」,我们实际的、个人的罪,却不是我们逃避祷告的惟一原因。

按照人目前的心灵结构来看(姑且不论神造人时,人的原貌是怎样),我们很难集中精神于既非具体(如马铃薯般)、亦非抽象(如数字般)的事物上。要专注于具体而非物质的事物,要费极大的力气。有人说:「那是因为它们不存在。」但我们其他方面的经验让我们无法接受这说法。因为我们自己,以及我们最关切的东西,都是属于「具体(亦即个别的),但又不是感官可察觉的」这一类。如果现实界只有物质及抽象的观念,那么现实将对我们无话可说,我们进了一个错误的宇宙。人是一团无用的情欲,所以,晚安吧。然而,那所谓真实的宇宙,却是从我们的感官经验采挖出来的。

祷告的费力、辛苦并不能证明「我们是在做一件并非我们受造要去做的事」。

如果我们已臻至完全,祷告将不会是责任,而是欣然之乐。有一日,神若愿意,真会如此。很多今日我们觉得是责任的行为都会如此。若然有一天我真能爱邻舍如同爱自己,大部分现在视为道德责任的行动,好像妙歌出自云雀、芬香出自花朵一般,会从我自然涌流而出。那为何现在不能如此涌流呢?其实我们知道为什么,不是吗?亚里斯多德认为欣悦之乐是行为流畅无阻之「绽放」。但那些被造时本意要我们履行的活动,在现时地上生活里,不时受到不同事物的阻碍:受我们自己里面的恶或别人的恶之阻碍。不履行这些活动是放弃我们的人性。要自然、欢欣地履行,目前还是不可能。这情况造成了所谓的责任,亦即是整个道德的领域。

这领域的存在是要被超越的。这是基督教信仰的吊诡处。对此时此地的我们来说,最大的两条诫命应可被解释为:「要如此做人,好像你是真正爱神和爱人一般。」因为没人能因被命令而去爱,不管他怎样愿意顺服。如果一个人真的爱,那他是忍不住去爱神爱人,那样,又无所谓顺服可言了。所以,那两条诫命其实是说,「你们必须重生,你们必须有神的生命。」在那之前,我们有的是责任、道德、律法;是启蒙的师傅(如保罗说),引我们到基督那里。我们对师傅的期望不能过高,但也不能小看它。今日我必须祷告,不管我觉得虔诚与否。就像必须先学文法,之后才能欣赏诗词。

愿神施恩,这学校的日子,会有终了的一天。天上没有道德。天使的经验中从来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意思,而蒙了福的逝者也老早高兴地把它忘记得一干二净。这解释了为何我们觉得但丁的天堂描写得真对,而米尔顿(Milton)那军事纪律的天堂真是荒谬。这也解释了我们以前谈过的一点,为什么必须用些看起来没什么的景象来描写天上的情形。在今世,我们那些最重要、最有价值的(道德)行为都是受阻碍、不畅通的,所以我们只能用闲情玩乐时的情景来想象畅通无阻、因而欢悦的活动;故此,我们才会误以为天上同样自由、畅通的活动也像地上的那些一样无聊。

请注意,我是说「大多数」现在视为责任的行为会是自然、欢悦的——如果我们是好的玫瑰丛。大多数,并非全部。例如殉道,我们并没有蒙召要喜爱殉道。主耶稣自己也不喜欢。但「责任是因恶而生」这原则仍然生效。殉道,是因那在迫害者心中的恶,其他责任则是因为我们自己心中缺乏爱,以及那充斥在世上的普遍邪恶。在完美永恒的世界,律法将消失,但那信实按着律法生活所带出的义果却不会消失。

因此我并不担心现在祷告好像是责任,甚至是个讨厌的责任。这无疑是令人羞惭,也令人倍感挫折,因为很浪费时间——祷告愈糟糕,所花的时间就愈长。但我们现在还是在学校;或者像多恩(Donne)所说,「我在门口处,调好我的乐器。」然而,即使是现在一我该怎样削弱我的字句,怎样说而能不夸张呢?——我们有时也真好像享受到一些丰盛的时刻。多数是稍纵即逝、差不多是自然而发的倾吐;那些「不经刻意苦苦寻求’欣然临至的」更新。

但我并不过于倚重那些时光,即使比实际经历的更多十倍,我也不会太重视它。我有个感觉:那在人眼中看来是最糟糕的祷告,很可能在神眼中是最好的;我是指那些最没有虔诚感觉支托,最需要挣扎、克服抗拒的祷告;因为这些差不多全然是意志的祷告,是出自比感觉更深的层面。在感觉里,有那么多东西是不属于我们的——它们来自天气、身体状况、刚读完的书。有一件事是确定的:祷告时,最好不要刻求那些丰盛的时刻。神与我们最亲密说话,常是我们最不在意的时候。我们刻意准备好要迎见祂,有时却适得其反。威廉斯(Charles Williams)岂不在某处说过:「祭坛一定得建在一处,好让天上的火能降到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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